身下的巨獸雖然開了靈智,但是並不懂人語,也無法和眾人交流。那霸主巨獸只說讓屬下把他們送上岸,卻沒說南岸北岸。胤甲還惦記着南征防風氏的大軍,現在他想的是回江南去看看也不知道大軍究竟渡江了沒有。
看眼下這天氣,烈日炎炎,很明顯已經到了盛夏,初春時候四霄部落就已經整合,派出十萬大軍來圍剿大寒當時只剩下的五萬多人。作為軍中統帥的自己當時不在,副帥石也跑去四霄部落查探恐怖存在去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及時返回,沒有自己的戰略規劃,憑着那群只知道動手的傢伙來指揮,那場戰鬥必定極為慘烈。
現在他們急切地想知道當時的狀況,想知道數萬大寒將士現在的情況!他們現在還在防風氏嗎?還是他們早已渡過大江,回歸大寒了?
胤甲突然感覺精神一陣空虛混亂,也許是久不見天日,一出來不太適應這麼大的烈日吧!胤甲自己都不相信這個安慰自己的理由,但是,水下巨獸估計也聽不懂自己的話,他們只能安靜地坐在上面,等着它把眾人送上岸,再看情況。
南征!南征!十幾萬大軍竟然是個幌子,只為了那地下宮殿中一件仙寶。現在,追隨而來的所有人都死掉了,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仙寶也迫於水中霸主的威壓而不得不交出,這南征,除了練兵以外毫無收穫,說不得練的兵也剩下了沒幾個。
胤甲心中一陣愧疚,只希望儘快到了岸邊,好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巨獸在水中的速度果然極快,要比當初大軍南渡時的葦船快多了,眾人只覺得自己如同離弦之箭,迅疾無比。日頭還沒有變化多少,遠處黑色的地平線上陸地的形狀已經出來了,看着那微微有些高低不平的陸地,眾人知道那是北岸。大江南北兩岸是不同的,江水帶着的泥沙會更多地沉積在南岸而不是北岸,所以南岸的地形一般都非常平坦,即使有小山,也得再向南走十幾里,而北岸則會有一些高高低低的丘陵,再向北還有高聳入雲的巨山。
不過能到北岸也好,說不定大軍都渡過大江了,這樣正好可以追上大軍的步伐!
……
巨獸將眾人送上岸,猩紅的眼睛看了眾人幾眼便沉下了水,轉身離去。胤甲站在岸邊,看着新長出來的茂盛的葦草,想起去年渡江時的情景,不禁觸景生情,感嘆時光流逝而不覺,即使是自己現在擁有一百多年的壽命依舊覺得光陰如梭,抬眸轉眼間仿若已經千百世。
「大帥,這裏沒有人的痕跡,我們向上下游找找,看看有沒有大軍渡江留下的木舟。」一名將領來到胤甲身邊說道。渡江所用的木舟都是在廣闊的江南森林裏面砍伐的數千年巨木,渡江之後肯定沒有辦法全部都搬走,只好留在江邊給其他人渡江用了,所以這名將領提出尋找留下的木舟來確定大軍是否渡江的方法是十分正確的。
「也好!這裏地勢較高,看起來應該是比較上游的地方了。我們就跟着江水往下走,看看有沒有木舟。」胤甲點點頭,帶着眾人向下走去。
一路東行,除了長勢極好的葦草以外並無他物,即便有,也是江邊生活的小獸的痕跡,眾將大喜,逮了幾隻小獸來烤着吃,終於解了地下數月不進肉食的饞意。
走了數日,地勢變得十分平坦,江水潺潺,平靜無波。眾人終於在一處葦草堆里發現了一條木舟。巨大的樹木中間被掏出足以坐下幾十人的空間,木舟兩頭還雕刻着大寒部落的圖騰,很明顯,這便是南征大軍北渡所用的木舟了。
「大帥!」所有將領看着胤甲的眼神都很欣喜,這說明大軍終究是北渡了的,眾人之前擔心的情況沒有出現。
「那幾個頭腦簡單的傢伙終究做了一個正確的決策!」胤甲很高興,招呼着眾人繼續往下走。
「大帥,這渡過江的木舟不多啊!」越往下走,木舟越少,到最後完全沒有了,眾人一路數過來也就百十條木舟,即使木舟裏面坐滿了人也不過數千人。
那麼多的木舟,都幹嘛去了?難道這才幾個月都被用來燒火了?
「我們走!」胤甲陰沉着臉,沿着以前來的路向內陸走去。
幾日之後,眾人來到一處群山連綿的地方。這是大江以北第一個山脈,也是當初跟隨南征大軍最後一個部落所在的地方。這地方北望群山,南面廣闊的平原,冬日裏還能看到大江的霧氣,從風水上來說很不錯了。
望寒部。
胤甲一行人驚了一呆!以前這個部落不是叫這個名字,雖然這個部落不大,但是作為主動跟隨大寒的最後一個部落,胤甲清楚地記得這個部落原來的名字叫:草稽,這才一年多不到,已經改換了名字了!
望寒望寒,你是望什麼而寒啊!
一行人沉默無言,敲響了部落外面的柵欄。
過了許久,幾名披散頭髮,赤裸上身,下圍獸皮的精壯漢子走了出來。這些漢子全身被曬得漆黑,但是並沒有南方男子都有的斑斕紋身,反而顯得無比乾淨。
「請問諸位貴客從何而來,要去何處?」柵欄打開,一名漢子站出來面帶恭謹地說道。
「我們……」胤甲正欲開口,卻被身旁一名低級將領打斷。
那名將領站出來,不可置信地喊了出來:「這不是大娘家的六郎嗎?你怎麼會在這裏?」
開口的漢子抬起頭來,看着那名將領,滿臉驚訝:「你是……狂哥?你不是……你還活着?!」
「嗨!說的什麼話,什麼叫我還活着,我活得好好的,我還和大帥在一起呢!」被稱為「狂哥」的將領一邊說着,一邊走到一間身邊,說道,「你看,這位就是我們的大帥!你以前一直很崇拜很仰慕的大帥啊!這次我跟着大帥一起執行任務,你們怎麼在這裏?」
「大帥……」幾名漢子重複了一句,瞬間滿眼淚花,嘴唇顫巍巍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吭哧吭哧了半晌竟然全部跪了下去,以頭搶地,不停地磕頭,「大帥,您可回來了!您回來了!」
胤甲雖然之前心中已經有了想法,看到幾人這樣還是很吃驚,連忙將幾人扶了起來,溫聲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大帥,您跟我們來,我們帶您去見將軍!」幾名漢子說完便再也不說話,滿臉淚水地走在前面帶路。
胤甲一行人跟着幾人後面,經過一座座明顯帶着大寒之風的房屋建築,看着那些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面孔,知道這些人可能都是南征大軍中的將士了,他們果然北渡了,可是這些人竟然沒有回大寒,而是在這滅掉了一個部落,自己紮根了!
「大帥,我去找將軍,您請等一下。」被稱為「六郎」的漢子將一行人帶到部落中央一座大屋子裏面,將眾人安頓下來說道。
「你去吧。」胤甲擺了擺手。
不一會兒,一名身着農夫大半,頭上還頂着幾片樹葉的壯實大漢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在屋內環顧了一下,眼光定在上首的胤甲頓時就挪不開了,他的嘴巴也張了幾下卻沒有說出話來,眼圈一紅就跪了下來,號啕大哭。
「將軍請起!」胤甲連忙走上去將其扶起來,這名將領他並不認識,但是看他能夠認出自己,想必是自己在點將台上的時候他記得的,也就是說,這裏最高的將領在南征軍中連一個中等偏上的將軍都不是!
「大帥,我們有愧,我們有愧啊!」將領被胤甲扶起來又跪了下去,連聲哭道,「我們對不起大寒,對不起數萬兄弟!」
「一切都是本帥的過錯,你先起來,跟我們細細說來,究竟發生了什麼。」胤甲按捺着內心的強烈波動,儘量使自己的話顯得溫和平順,以便安撫眾人。
那將領抬起頭來,帶着哭聲結結巴巴將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說來,從開墾田地種植糧食開始,一直到南征大軍徹底潰敗,只有一千多殘兵敗將搭上早已準備在江邊的木舟才渡過大江,隨後他們在江岸等候了半個月,再無人過來,他們無顏回去大寒,只好在附近找個部落紮下,卻沒想到這草稽部竟然視他們為魚肉,隔三差五就來打秋風,這些將士本來心如死灰,卻也被弄出了火氣,眾軍當即打上山頭,滅了草稽,成立瞭望寒部落。
北望大寒,南望大江而寒!
胤甲聽罷,久久不語,心中想了很久很久,開口問道:「石副帥一直沒有回來?」
「沒有!」那名將領說道,「軍中最高統帥是烏將軍,監軍是烏雲子,沒有見到石副帥。」
胤甲心中大悲,卻沒有表露出來,喃喃自語:「我讓他帶領幾十個兄弟去四霄部落其中任一部落走一遭,必須在大戰前夕趕回來,他為什麼沒有回來?如果他回來了,那一仗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當初的決策錯得太嚴重了!」想到石,胤甲突然想到了在天宮高塔里對那些冷漠夜衛隱隱約約的熟悉感,一時間恍然大悟。
「現在部落里還有我培養起來的斥候部隊嗎?」胤甲問道。
「有。」那將領答道,「只剩下一個了,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