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旭堯追着馬車的痕跡到那馬車分叉地點的時候,聽到善於追蹤痕跡的屬下報告,這兩輛馬車分開了,而且雙方都有人去追的時候,他反而鬆了一口氣。
「爺?」匪石難掩臉上的急意,爺怎麼反而不在意呢?太太現在也不知道是生還是死,真是令人發愁,若不是親身經歷,還真的不知道居然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葉旭堯斜睨一眼匪石,很鎮定很肯定地道:「太太並不在這兩輛馬車之內。」
如果是被劫持了,兩輛馬車是不會分開來行駛,而是朝一個方向而去,如果那個人指使的人是蘇宥武,他還是要與自己談條件的,更不會將事情弄得如此複雜讓他猜,只能說他娘是走了第三條路。
「你立即回城,秘密尋找一個熟悉這山道回城之路的人,看看出口會在何處?」他眯着眼睛看向那樹木林立的深山,他娘很有可能會選擇這條路,依他推測還是有人帶路的,不然他娘是萬萬不會走此路。
只是他不熟悉這條山路,貿然進去只會走岔,只能到出口處去等候。
「是,爺。」匪石也不再廢話,急忙就駕馬回城找人。
月光照着崎嶇的山路,葉鍾氏咬牙已經走了兩個時辰,她從未試過走這麼長一段路,腳板一陣生疼,只是拼命忍着罷了。
林璃也皺緊了一張小臉,斜瞄了一眼這威嚴的侯夫人,不敢輕易地表達意見。
氣氛沉默着,只有山林草叢中傳來詭異的聲音,聽得人頭皮發麻,如今形勢比人強,沒有一個人敢抱怨出聲。
林瓏與那雇來的車夫是狀態最好的,兩人都曾辛苦過,身體也適應這環境,腳下的步子邁得很穩。
林瓏聽到粗喘聲,回頭看到葉鍾氏死撐着的苦瓜臉,溫聲道:「侯夫人,我們到了前面就暫時休息一會兒吧。」
「這?後面有追兵,我們還是趕緊走路吧。」葉鍾氏死撐道,身為長輩表現得如此不濟真的很丟臉。
「太太?」織錦咬着唇喚了一聲,她也快撐不住了,這路之難走是她十多年來首次經歷的。
葉鍾氏狠瞪她一眼,自己都得忍着,她一個奴婢有何資格叫屈?
林瓏看了眼這對主僕,知道葉鍾氏好面子,道:「侯夫人,我正好也累了,我們就歇一會兒吧,後面的追兵怕是一時半會兒也追不上我們,想來礙不了事。」
葉鍾氏讚賞的看了眼林瓏,倒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正好順着她給的台階下,慈藹地笑道:「既然累了,那我們就歇一會兒吧。」
織錦咬了咬唇,目光落在林瓏的臉上,果然同人不同命。
林瓏忙應了聲,與前方帶路的那雇來的車夫商談了幾句,這才選擇了不遠處比較開闊的地方,主要是防範林里有威脅人生命的動物出現,當然他們也不敢點火把,這時候點火把就是告訴別人行蹤何在?
葉鍾氏坐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捶着雙腿,腳發酸的令人心情煩躁。
林璃直接就癱坐在草地上,這會兒她哪還顧得上粗魯不粗魯,長這麼大,一直是林白氏的掌上明珠,她也是沒吃過這苦頭的。
織錦同樣也是累癱的樣子,一向比較注意行為舉止的她,現在比林璃好不了多少,甚至顧不上討好葉鍾氏,這一路上為了防止葉鍾氏出意外,她不但勞神還要勞力。
葉鍾氏一向挺喜歡織錦的,現在看到她這個樣子,終生出幾許不滿,這侍女怎麼能比她還嬌貴?下人就是下人,她正要輕咳一聲,突然看到面前有人遞過來的用大樹葉包好的水,抬頭一看,林瓏的小臉出現在她眼前。
原來她去弄水了,怪不得她坐下後就沒看到她的身影,不過她也沒起疑她會拋下自己先走,好歹她是她的未來婆母。
「侯夫人,喝點水吧,這水是我剛去找回來的,我喝過,沒有問題的。」林瓏道,這天氣已經熱了,兩個多時辰的山路走下來,喉嚨早就冒煙了,她也估算葉鍾氏的情形比她好不了多少。
「你這孩子有心了。」葉鍾氏笑道,接過林瓏手中捲起來的大樹葉,顧不上嫌棄,當即就大口大口的吞咽,天曉得,這是她喝過最好的甘霖。
不管林瓏是真心還是趁機討好她,葉鍾氏都不會想歪,能做到這樣的人有幾何?看看織錦,再看看自己這未來正兒八經的兒媳婦,高下立見,就算此時林瓏只顧休息不理她,也是說得過去的,這一天經歷的事情連她這活了半輩子的人都沒有緩過神來,更何況年輕的姑娘家家?
再看看那林璃,不就一目了然了?葉鍾氏咂吧着嘴裏微帶甜味的山泉水,內心累起來的高牆也在慢慢地坍塌。
「侯夫人,我給你揉揉小腿吧,接下來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林瓏道,葉鍾氏若走不動很拖累一群人的,她到底年紀比較大,又養尊處優慣了,身體不適應在情理當中。
當然她也不是全然沒有私心的,畢竟這是她未來能否在葉家立足的很大保障,與葉鍾氏打好關係是她任務的重中之重,有個好婆母,她的日子也能更好過一點。
這點小算盤是人都會打。
葉鍾氏看着林瓏低頭給自己揉按小腿,那肌肉微酥的感覺遊走在四肢百骸當中,頓時舒服得微微一哼,眼底漸漸染上溫和的笑意。
織錦看到林瓏給葉鍾氏揉小腿,這才記起自己還是別人的丫鬟,再累也得先要伺候主子,遂趕緊爬起來,急忙上前,「林姑娘,交給奴婢來做即可,您先歇歇……」
她動手給葉鍾氏揉另一隻腳的小腿,額頭冒着細汗,這會兒她也感覺到葉鍾氏的不快,一向做事儘量滴水不漏的自己一時累糊塗了。
林瓏正要回話,葉鍾氏卻是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拉起來坐到自己身邊,「你也累了,就歇歇吧,這些事自有下人去做。」
織錦不敢吭聲,葉鍾氏的聲音不高不低,甚至還淡淡的,可她就是聽出話里的不滿。
林瓏淡瞥了一眼織錦,既然有她給葉鍾氏服務,葉鍾氏也如此說,她再表現積極就要不對味了,立即從善如流地坐在葉鍾氏的身邊,「侯夫人還要再喝點水嗎?」
葉鍾氏也不想她再奔波給自己弄水喝,搖了搖頭,「不了,還是抓緊時間休息一會兒吧。」
林瓏不是傻子,這會兒也感覺到葉鍾氏對她的釋放的善意與關懷,臉上笑了笑,到底人心還是肉長的,不是石頭做的啊。
兩刻鐘過後,林瓏雇來的車夫就過來說要起程了,不然天亮之前走不回去的。
林瓏扶着葉鍾氏起來,「侯夫人再忍忍吧,等回了城就會好起來的。」
葉鍾氏輕「嗯」一聲。
林璃倒是不願起來,林瓏一把拉起她,看到她臉上濃濃的倦意,故意嚇唬她,「璃堂姐不願走也行,那你一個人留在這兒吧,我們可是要走了。」
「不行。」林璃立即跳起來,不敢再嬌氣。
一群人又以原有的隊形再度上路。
休息過後,後半程就要好走許多,其間再未停下來休息過。
天色大亮之時,走了一夜山路的人看到勝利在望,疲憊的臉上也揚起了笑意,腳下的步子輕快了許多。
林瓏雇來的車夫是熟途老馬,所帶的路程也是選擇極近的一條,不然多走彎路他們只怕到午時才能走完。
哪知就要走出山林到大道上,離城門只有區區的一里路時,聽到馬蹄的聲音,眾人如驚弓之鳥,林瓏反應極快地拉着葉鍾氏藏起來,後面的人了趕緊找個藏身之地。
馬蹄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交談聲也傳進他們的耳里。
「按理來說,馬車裏沒有人,他們必定是走山路了,可現在還沒見着人,這不太合理……」
「先別急,派人去附近看看,與頭頭聯繫上嗎?」
「還沒有,不知他們是不是出事了,現在也沒有派人來聯繫我們……」
「……」
林瓏聽着他們的交談聲,頓時明白這應是分開追馬車的另一隊人馬,估計還是去追自己租來那輛的,畢竟比起葉家的馬車,那輛太過簡陋,也讓他們猜着自己這群人很有可能走了山路,這才特意趕來這兒等候。
現今之計只能是按住不動。
葉鍾氏聽到那交談聲,知道是追自己的那群人,手心都冒汗,呼吸不由得略為急速,眼看就要脫險了,偏還在城門口遇上這等事。
低垂下來的腦袋碰到高高的野草,鼻端一癢,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阿啾——」
頓時她尷尬地抬起頭來,正好與林瓏的目光對上,她不是故意的,可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我……」張嘴解釋不出。
另一邊的織錦、林璃與倆車夫都驚訝地看着葉鍾氏,這聲響肯定會引來那群人。
「誰?」果然有人循着聲音找過來,大刀撥着野草。「出來!」
葉鍾氏這回是真的大氣都不敢喘,這回闖禍的是自己,她也不能推給他人,咬咬牙,正要自己站起來。
林瓏卻是一把按住她的肩頭,眼神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在那大刀就要撥到自己藏身處的雜草時,她猛然站起來,做出一副怯生生的樣子看着面前的大漢,「這位壯士……小女子……」似驚嚇得說不出話來。
「出來!」
聽到這喝聲,她慢慢地走出去,故意做出一瘸一拐的樣子來,「你們別嚇小女子,我……怕……」
「你一個人?」坐在馬上的壯漢問道,「一大早的在山裏做什麼?」
林瓏似害怕的縮了縮肩,兩手抓着衣物似六神無主,「我祖母病了,大夫說要用……早上的露水入藥,藥效才能發揮得快……」
一大早的在此看到個小姑娘,坐在馬上的壯漢不由得皺了皺眉,看向她兩手空空的樣子,質疑道:「水呢?」
「打翻了……」林瓏一副無措的樣子,「踩着蛇,慌不擇路……結果都沒有了……」
看林瓏不像說謊的樣子,那馬上的壯漢還是皺緊眉頭。
這一天一夜的來回奔波,他也免不了心煩氣躁,現在更是與自己人聯繫不上,再出口的問話帶了幾許壓迫,「你在山裏見着一個穿華服的女人沒有?」
「沒……有……啊……見着了……」
「到底是沒有還是見着了?」
林瓏看着那近在鼻端的大刀泛着銀光的尖利,說不恐懼害怕是騙人的,她再大膽到底也沒經歷過這樣的陣仗,卷着身下襦裙的手心裏全是汗,吞了口口水,道:「見着了。」
「她人在哪兒?」
「在那邊,我看到她被人領着走了岔路,是不是穿着灰色裙子的?」林瓏反問。
一群大漢對視一眼,葉鍾氏昨天到寒山寺時確實是穿了條灰裙子,頓時眼裏有喜意。
「走,帶我們過去。」
林瓏聽到這聲命令,一副沒敢反抗的樣子,領着人往城門相反方向去。
葉鍾氏眼睜睜地看着林瓏帶走那群人,她想出聲喚她,卻是喉嚨似被人卡住發不出聲音來。
「太太,我們趕緊進城找人支援,來救林姑娘。」織錦道。
葉鍾氏忙點頭,「對,對,對,我們這就進城回去……」
看着一群壯漢煙塵滾滾地離去,躲藏在暗處的葉鍾氏等人也悄然移動身體,有林瓏引走了追兵,留給他們的就會是康莊大道。
葉鍾氏不敢怠慢,她怕有個萬一,林瓏真有什麼閃失?一來無法向兒子交代,二來她也對不起自個兒的良心,若不是她,林瓏不會以身犯險。
這一路上都沒表現脆弱的襄陽侯夫人,如今卻是微微紅了眼眶,她心下也做了決定,不管如何,她的兒媳婦只能是林瓏,若林瓏真的個不幸,她也不會另選林家女了,寧願讓兒子冥婚娶林瓏的牌位。
林瓏卻是不知道葉鍾氏內心所下的決定,被人用着大刀指着在前領路,顧不上苦笑,頭腦思索着如何脫身。會出頭並不是什麼深明大義的狗屁大道理,而是因為葉鍾氏是葉旭堯的親娘,她若不出這個頭,之前她與葉鍾氏建立的情感也會因此毀掉,事後就算脫險,葉鍾氏也會埋怨她的,一個人做一千件好事出許不會有人記得,但只要幹了一件壞事,就必定會讓人印象深刻,把好的一面全盤否定。
此時她也不敢回頭看,只能機械地邁開步子,突然,又有馬蹄聲傳來。
林瓏忙循着聲音看去,領頭的人怎麼那麼熟悉?
離城門很近的葉鍾氏等人自然也聽到聲響,他們都看着那疾馳過來的人。
織錦情緒興奮地道:「太太,是大爺,大爺來找我們了……」
這聲音,押着林瓏還沒有走遠的大漢自然也聽聞,迅速回頭,果然發現身後不遠處正要溜進城裏的幾個人,而且其中一人衣着略有幾分狼狽,卻正是着灰裙子,又是中年女人,這不正是襄陽侯夫人?
他們離城門那麼近,而且城裏的人也出來接應葉鍾氏等人,再也沒有了他們出手的機會。
頓時知道自己被耍的他們回頭怒瞪林瓏,原來她一直在說謊。
林瓏也早就看到葉旭堯正奔過來,織錦那興奮的聲音隱隱約約傳進耳里時,她就知道凶多吉少了,果然,她身後一直舉着刀的大漢就要伸手抓她做人質。
她機靈地避開,咬着牙朝葉旭堯狂奔過去,希望能先與他匯合。
「葉公子——」
葉旭堯自然看到那狂奔向自己的少女,還沒看清楚是何人,耳里卻是先聽到她的聲音,林瓏二字立即傳進耳里。
當即心神一震,顧不上去想林瓏為何出現在這場合?他猛然一踢馬肚子,想要用最快的速度去撈她上馬。
那被林瓏耍了的大漢也知道自己今天怕是難以逃脫,前後都有追兵,更是握緊手中的大刀,要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林瓏就是這最佳人選。
都是這臭丫頭誤導自己,不然他早已抓到襄陽侯夫人,有她在手,要逃走還是容易許多的。
葉鍾氏看着那狂奔的身影,緊張的一顆心都要跳出來,手緊緊地攥着自己的衣襟,默默地祈禱着兒子的動作更快一點。
處於不利當中的林瓏卻是不敢回頭看一眼,腳下的步子更是生平的極速,就在她的手就要碰上葉旭堯的手之時,後面追至的壯漢手中的大刀已是向下揮去——
蘇宥武一夜都在奔波當中,沒了葉鍾氏的消息不說,就連他派去的人也聯繫不上,任務取消的消息是怎麼也到達不了執行命令的人手中,說是不焦慮,那都是騙人的。
他身邊的是鄭巡撫,就更不敢輕易下達命令,只能幹巴巴地進行着搜索的工作,這會兒看着那一地的屍體,他頓時愁得頭疼不已。
高志也趁機加入了搜索的人群,不管如何,葉鍾氏真出了事,高家也不能置身事外,最先受到牽連的就會是他身為貴妃的姐姐,此時做做樣子也是必須的。
鄭巡撫自己的轄區內出了這樣的事情,一夜忙碌自然不在話下。
幾方人馬各方心思,此時在葉旭堯那兒,都不再重要,他的手攬上林瓏的身子之時,她背部流出的血液染紅了他的大掌,憤怒之下,他握劍的手就是狠狠一揮,那砍傷林瓏的壯漢來不及反應,瞠圓了一雙眼睛,身首頓時分家,一顆大腦袋滾落在地,被廝鳴的馬兒踩得稀巴爛。
「葉公子……」被葉旭堯抱在懷裏的林瓏抓着他的衣服,有點疑惑地道:「我的背怎麼……這麼痛……」她想完了,這回逞英雄果然沒有好下場,莫不是真被砍中了吧?
她伸手麼後面想要摸一摸,葉旭堯卻是極快地抓住她的手,努力鎮定地道:「沒事的,會好起來的……」趁機點了她背部的穴道,阻止血水再流。
林瓏低頭想要看他的大掌,他的手卻是怎麼也不伸到她面前來,可是那痛越來越厲害,由不得她忽視,苦笑一下,「你別……騙我了……我下回……再也……不當英雄……」
「忍着。」葉旭堯顧不上擒住這幫人,只是狠踢馬腹衝破人群往城裏去,此時林瓏更為重要,她需要醫治。
後面的護衛不用主子吩咐,已是主動出擊給主子開道。
林瓏的嘴唇漸漸發白,她抓着葉旭堯白色衣裳的手漸漸無力,最後還是昏倒在他的懷裏。
葉鍾氏看到兒子抱回受傷暈倒的林瓏,急忙迎上前去,「快,先送她回府里去,我這就派人去請大夫——」
葉旭堯朝母親點點頭,沒有停下多說一句話,而是狂奔回府,就怕遲了,林瓏會沒命。
葉鍾氏立即安排人去請大夫,急忙上了傅年準備好的馬車,催促車夫快點,極為憂心林瓏的傷勢,看那被血浸透的衣裳,她的心就狂跳個不停。
「伯母,你不用這麼憂心,林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傅年安慰了一句。
葉鍾氏點點頭,想到方丈大師說林瓏福澤綿長,兒孫滿庭的話,她的心又定了不少,趕緊又念了聲佛號。
一旁也跟上馬車的林璃在止住狂跳的心之時,想到林瓏昏倒的景,要不是有林瓏在,她早就閨譽受損,到底念了林瓏的好,遂憤怒地朝織錦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織錦早就不敢多說一句話,她也怕引火燒身,現在聽到林璃的質問聲,「沒有,我不是故意的,我那時候只是想着大爺來了,我們都有救了,才會喊出來的……」
怕葉鍾氏責怪自己,她忙跪在葉鍾氏的腳下,「太太,您要信奴婢,林姑娘是未來的大奶奶,給個天做膽,奴婢也不敢故意暗害林姑娘……嗚嗚……」忍不住哭出來。
葉鍾氏一言不發,只是那看向織錦的目光極為不善,果然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一直以來在內宅里,織錦的表現不錯,可經歷了一次險情,那不足之處就顯現出來。
林璃本來就不是個得理就饒人的性子,看到織錦哭,反而更為狠厲地出聲,「你別在這兒假哭搏同情了,這分明就是你使的壞,若我堂妹有個好歹,我林家必定不會放過你,侯夫人,你可要主持公道才行。」她也跪了下來,擺明就是不讓織錦推卸責任。
傅年看着這兩年相爭,只是微皺眉,聰明地選擇不置一詞,一個是葉鍾氏內宅的侍女,一個是葉家未來的姻親,怎麼樣都沒有他插嘴的餘地。
葉鍾氏看了一眼要求她稟公處理的林璃,「本夫人自會公正處理,給林瓏一個交代。」
林璃知道葉鍾氏看不上林家,正確來說是看不上她的父親,所以才說給林瓏一個交代,而不是說給林家的一個交代,不過她也不計較了,既然與葉家的婚事不成,她也不再故意做踐自己,「小女子言語有失,讓侯夫人見笑了,請夫人一定要記得自己的承諾。」
葉鍾氏少有地鄭重點了點頭。
織錦頓時感覺到天似乎要塌下來,身子軟軟地坐到地上,兩眼無神地看着前方。
此時林剛的宅子也是亂成一團,綠姨娘與林琦、林棟都不依不饒。
綠姨娘朝林剛怒道:「都一宿過去了,瓏姐兒呢?她在哪兒?昨兒說是去給過世的老太爺做法事,又說遇上馬賊,我說要去報官,你們死活不讓,現在我們瓏姐兒在哪?」止不住的淚水流下臉龐,一整晚她的心都懸着,想要親自去尋,卻被人阻攔,現在是怒火高熾。
看到她哭,林白氏也忍不住哭出來,「我的璃姐兒,你怎麼這麼命苦?老爺,一宿過去了,我們趕緊報官讓衙門去尋吧……」她這會兒是贊成綠姨娘的意見。
林剛黑着一張臉抽煙,林瓏死活他不在意,可林璃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哪能說不在意就不在意?眼睛瞟向三弟林創,主張不報管的人是他。
林創感覺到二哥埋怨的目光,身為書生的他一直都是白皙的樣子,「二哥,真的不能報官,我們林家祖上一直清清白白的,若是傳出有姑娘被馬賊擄去的消息,往後的姑娘們還如何嫁?這是讓祖上蒙羞的,我們出去還如何抬頭做人?你的鄉紳不當了?還是我這秀才的面子不重要?」
一提到實際利益,林剛就會焉了,頓時狠狠地吸一口大煙。
「你放的是狗屁,還我的璃姐兒來……」林白氏突然朝林創撲過去,發了瘋地搖着他。
綠姨娘也不甘示弱,顧不上身份的差異,上前也狠命地拍打他,「把我們家瓏姐兒還回來……」
林余氏忙上前將自己的丈夫救下來,「你們要鬧就去找馬賊去,關我們家老爺什麼事,要怪就怪自己的賤命——」
女人的爭罵聲在廳堂里格外的響。
林琦憤憤地看着這一切,受不了地起身要出去。
「去哪兒?」林剛喝道。
「報官。」林琦怒回兩個字。
「回來。」林剛再度重喝。
林琦不聽,剛走兩步就有人擋住她的路,是林剛宅子裏的下人。
林棟起身看向兩位叔父,「不能再等了,都一宿了,再不報官只怕我們連人都領不回。現在還顧什麼面子問題……」
「你給我閉嘴,這裏何時輪到你多嘴?」林創朝侄子大喝。
「你們做得不對,我就能說。」林棟據理力爭。
一家子再度爭吵起來。
在屋外的窗格子看到這一幕的林琳冷冷一笑,父親愛面子自然是不會同意報官,只要不報官,這事就不會有人查出來,這火燒不到自己的身上。
她朝林瓊道:「消息都散波出去沒有?」
「都散出去了。」林瓊道。
「好,先按兵不動,讓他們繼續爭。」
林琳還想着再看一會兒好戲,只要塵埃落定,過上兩天,林瓏與林璃回來,就不會有人再提報官的事情,只要再慫恿父親將林瓏與林璃浸豬籠洗污點,這樣一來,還有何人能與她爭?
此時的葉旭堯狂奔回自己住的院子,不顧林瓏一身的狼狽與骯髒,就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大聲喊人拿藥端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