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嫡婦之玉面玲瓏 第一章

    淮陰伯府位於京城西邊眾多達官貴人聚居之地,掛着大大的敕建淮陰伯府幾個大字,朱紅大門,門口的兩隻石獅莊嚴至極。

    第一代淮陰伯隨着太祖打天下,掙下這份殷實家業,後代子孫也頗爭氣。如今的老伯爺權衡更是在對蒙國之戰中立下赫赫戰功,七十歲仍能扛得起兩隻百斤重大鼎,就連當今聖上也說老伯爺老當益壯,有着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頗為喜歡這個正直的老頭子。

    一大早,老淮陽侯夫人權蕭氏皺眉看向丈夫,歲月流去,她的臉上也爬上了皺紋,因為生性好強,老夫人就算保養得好,也顯得面容過於嚴厲不好相處。

    「那襄陽侯府的老侯爺真那麼說?」

    她仍然不太相信丈夫的說辭,這可能嗎?就算聽到襄陽侯府不打算娶臨沂伯府的大姑娘,可也沒有道理娶這樣家世的女子當長孫媳婦?

    老伯爺權衡看了眼老妻,「當初我就不同意美環改嫁,這名聲能好聽到哪裏去?哼,如今她的女兒回來了,這京城能有多大?抬頭不見低頭見,只怕日後少不得要被人在後面亂嚼舌根。」

    這小女兒改嫁事宜完全是髮妻的胡亂作為,雖然本朝不阻止守寡的婦人改嫁,但是到底於名聲還是有礙。

    「我可看不得我們的女兒就那樣守一輩子,正好她堂姐夫死了正室,她嫁進去有什麼不好?現在也算是夫妻和睦,本以為那仨孩子不回來就免去了尷尬,兜了一圈又回來了,你說這算什麼事?」

    「現在事已至此,我把話也給你擱在這兒,等人進京了,你就去給我接回來家住,他們好歹還是我權衡的外孫與外孫女。」老伯爺權衡給髮妻下了最後通牒。

    當初這前女婿的兒女回蘇州時,他正好不在京,不然哪會任由髮妻把他們都打發走?

    權蕭氏有幾分刻薄的嘴唇緊抿着,她一向不喜歡女兒那位死鬼丈夫,當初若不是小女兒以死相挾,她也不可能同意她嫁到林家去,好在那人死得早,沒有拖累女兒一輩子。

    「我跟你說話,你可有聽到?」權衡不高興地將手中的筷子甩到餐桌上,冷臉看着妻子。

    「我耳朵沒聾,聽着呢。」權蕭氏也不怕丈夫生氣,她生有三子兩女,地位牢固得很,這老頭子能拿她怎麼樣?那些個妾室更是能奈她何?

    權衡頓時來氣,「那就給我辦得好看點,你也知道葉老頭的意思,就是想要讓我們出面讓這婚事好看點。」

    林瓏到底是他的外孫女,哪能真看着她過得如履薄冰?他不給她撐腰給誰撐去?

    「可我們美環呢?」權蕭氏一想到就頭痛,這讓小女兒的臉往哪兒擺?

    權衡一大老爺們在這方面沒有女人的心思細膩,「她再不濟也不能不理親女,半點當娘的樣子也沒有,丟盡了我的老臉。」

    「臉臉臉,除了這你還會念叨什麼?」權蕭氏低聲嘀咕了一句。

    權衡頓時怒火上升,當場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這一大早就肝火上升,權蕭氏在看到小女兒回娘家同時也來氣,尤其聽到她哭訴婆母與繼女難為她,這額角青筋頓時凸起,冷不丁來了一句,「你女兒要回來了。」

    權美環正按住眼角的帕子不由得一頓,長相姣好的她哪怕年過三十,看來也頂多二十七八,眉眼尖總有着一股化不去的輕愁,兩邊的法令紋顯示出她執拗的個性,總之,這權美環在這風韻猶存的年紀還是相當迷人的。

    年輕的時候她就與現任臨沂伯,昔日的伯府世子好上了,只是後來臨沂泊夫人卻看上她的堂姐,為此她暗恨不已,堂姐又從中作梗,她一怒之下低嫁給林則,就為了氣一氣那愛人,到頭來卻是苦了自己與愛人半輩子。

    權蕭氏看到小女兒只是怔怔地不作聲,突然冷笑了一聲,「怎麼?連你女兒是誰都不知道了?還是將那霍香玉當成了你女兒?」

    「娘,你挖苦我有意思嗎?」權美環輕蹙柳眉不滿地道,半晌,又道:「她怎麼回來了?不在蘇州好好地待着?」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思念那三個兒女,可聽到他們要回來,她到底不能冷靜地坐視,想到現在的夫家,她又諸多顧慮。

    權蕭氏想想確實沒有意思,這到底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語氣又柔和了一些,「聽你爹說許了襄陽侯府的長子嫡孫,這不,由葉家從蘇州帶回來京城,婚期都訂好了,九月初八。」

    「襄陽侯府那位長子嫡孫?」權美環突然睜大眼睛道,畢竟這婚事是在蘇州城訂的,所以京城還沒有傳開來,這樣一來,她那位繼女真的就無緣嫁進葉家了。

    「就是他。」權蕭氏應聲,「真真是少有的青年才俊,以前聽說霍家那姑娘對他情深一片,葉家也曾一度同意這婚事,只是沒想到還有這變數。」

    權美環的心亂成一團,女兒能高嫁她當然高興,在這樣的條件下能有這樣一門婚事相當不容易,可她那位好不容易才給她一點好臉色看的繼女怎麼辦?婆母到時候只怕又要指桑罵槐,還有府里的妯娌,光想想就頭痛不已。

    「這事我先跟你提一提,至於見不見他們,你也好好想想。」權蕭氏沒有替女兒拿主意,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這姐弟仨回來就是找麻煩的。

    權美環沒有應聲,見與不見這心都在掙扎着,一別三年,也不知道小兒子的病情如何?說不掛心是騙人的。

    渾渾噩噩地出了娘家,坐在馬車裏她無心地看着街景的變幻,兒女三人的歸來對她的觸對是極大的。

    突然,看到街道上的人群自動分開,外面的車夫出吁停了馬車,她眉頭皺得更緊,「發生什麼事?」

    一旁的侍女查明了情況,恭敬地稟道:「回太太的話,前方有大批馬車通行,所以老楊頭一時間不能將馬車駕到大道上,估計要等一會兒我們才好駛出巷子,不若我們給對方打手勢讓我們先行……」

    她聽了一半,冷下臉來抬手示意侍女不用再說下去,這京城一向龍蛇雜混,達官貴人更是多如牛毛,哪怕自己出身不低,夫家又是高門大戶,她也沒有過於囂張行事,「讓車夫不用爭道,讓人家先行通過。」

    「是。」侍女應聲,掀起車帘子出去吩咐車夫。

    權美環看了一會兒就沒有什麼興致,想到自己的煩心事,更沒有心思看熱鬧,正要讓侍女將這紗帘子放下來,就聽到那漸漸駛近一輛馬車裏姑娘家嘰嘰喳喳的聲音。

    「姐,你看這街上真熱鬧,我剛剛還看到有人賣糖葫蘆,我可好久沒吃上……」

    「小饞貓,一回為就想着吃。」

    「別告訴我你不想,要不你跟姐夫說一聲,讓他停下馬車,我們買上兩串過過癮,我在蘇州時可饞死了,那兒偏又不興吃這個……」

    接着又是一陣少女軟喏的哀求聲。

    隨後響起一副中年女人的聲音,「既然琦姐兒想吃,瓏姐兒你就全了她的心愿吧,依我看也不用停車,直接派人去買了來吃也行……」

    「二娘,你這樣會把她寵壞的,再說,都到了京城,這姐夫可不能亂喊,不然要惹人笑話我們一家子不懂禮數……」

    「我曉得,下回不叫姐夫就是,叫葉公子,姐,你就答應我嘛?」

    這馬車裏討論糖葫蘆的人正是進京的林瓏一家,林瓏沒好氣地看着妹妹那垂涎三尺的樣子,掐了掐她的臉蛋,到底不舍她失望,探出頭來朝跟在車旁的匪石道:「你去那賣糖葫蘆的人那兒買兩串來……」

    吩咐的話還沒有說完,她的目光就落在隔着人群的另一輛馬車裏面的貴婦人。

    只見到這婦人穿着藍色織金紋玄色回紋鑲邊對襟褙子,裏面套着一件月白色暗花緞面豎領襖子,露出的面容微含驚訝,那蹙起的眉尖更見憂愁。

    兩人一照面,就認出了對方來。

    權美環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去見死去前夫所生的兒女,就會在這措手不及的時刻見到他們,那複雜的心情只有她自己知曉。

    她沒有認錯,那探出頭來穿着淺紫華貴衣衫的少女就是她的大女兒林瓏,至於另一個年輕少女的聲音不用猜她也知道是林琦,那個所謂二娘不就是那個上不得台面的煙花女子?

    林瓏瞅到驚疑不定的眸子裏有驚訝,有惶恐,有幾絲暗喜卻偏又壓下,她的胸口頓時堵上一股氣,路上還想着,這母女見面,親娘會有什麼反應?

    她見到他們會不會高興?會不會抱着他們痛哭?會不會後悔扔下他們不管?

    種種猜測都有,心下的期待也有,不可否認,她還是想念她的,可她那雙眸子讓她怒火中燒,手指緊緊地攥着帕子不放。

    「林姑娘?」匪石不解地喚了一聲。

    林瓏這才收回看向生母的目光,努力讓聲音一如既往,「你且去買吧。」

    匪石這才拱手駕馬去買糖葫蘆。

    「姐,你在看什麼?是不是遇上熟人?」林琦也探出頭去。

    林瓏動作極快地把紗帘子放下擋住那邊的目光,聲音頗為清冷,「哪有什麼熟人,淨瞎想,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罷了。好了,這滿大街都是人,你也給我收斂點,別讓人笑話我們是鄉下人進城沒見過大世面……」

    「哼哼,誰是鄉下人啊?」林琦不服輸的皺了皺鼻子,她才不肯承認自己是鄉下妹。

    綠姨娘一把摟住她,「好了,你姐不過是隨口說說,你倒是上心了,這還不讓人笑話?」

    林瓏不去管她們,轉身給熟睡的弟弟拉好錦被,這剛入秋,又是北邊,天氣寒冷許多,可不能讓林棟感染了風寒。這一路就算是舟軍勞頓,林棟的身子還是漸漸好轉,尤其是葉旭堯給找的藥丸子,一路上再麻煩他也弄來,根本就沒停過,所以她的臉上焉能沒有笑容?

    直到長長的馬車隊伍走遠,權美環還是沒能回過神來,大女兒那句無關緊要的人讓她用手緊緊地抓着衣領,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兒血色,頭腦一陣暈眩。

    「太太,您怎麼了?」侍女焦急地問道。

    「沒事,我們趕緊回府吧,遲了老太太會不高興的。」

    侍女得了自家太太的吩咐,立即吩咐車夫起程。

    臨沂伯府與淮陰伯府離得並不遠,很快也就到了,馬車駛進府里,天色還沒晚,權美環帶着重重心事下了馬車,因為身體不適先行回自己住的院子,着人倒水服了顆藥丸子,這才感覺呼吸順暢起來,神情懨懨地躺在羅漢床上,望着那香鼎發呆。

    一會兒後,有侍女掀帘子進來,「太太,老太太讓您過去一趟。」

    她這才驚醒還沒有去給老太太院裏回話,忙下床把繡鞋穿好,看到衣服有些皺,忙又換了身松花綠的衣裳,重新攏好頭髮,弄妥後這才掀帘子出去,看到那垂手而立的侍女是老太太身邊的珍哥,「這就過去吧。」

    珍哥在前方引路,權美環皺眉問道:「老太太可是着惱了?」

    珍哥回道:「奴婢瞅着也沒有多惱,不過大姑娘也在那兒呢。」

    權美環的心「突突」地跳着,珍哥是老太太跟前的紅人,她的話雖然不有信十足,卻很有參考的份量,臉上原本的哀愁又加深了一重。

    到得老太太霍周氏的院子,她再整了整衣冠,這才踱了進去,掀了數道帘子之後,她剛進去,還沒來得及喚一聲「老太太」,霍周氏就將手中的茶碗扔了過去。

    權美環側身避過,不明所以地看着這婆母。

    霍周氏一向最不喜歡這兒媳婦,尤其是她臉上的輕愁表情,當年不喜,現在更不喜,無奈兒子就是吃定她這一套,非要娶來當繼室。「你那個好女兒搶了我們玉姐兒的夫婿,這事你怎麼說?」

    一旁坐着的霍香玉斜睨一眼這繼母,想到生母臨死合不上的雙眼,父親也不回來看一眼,隨後就迫不及待地娶了這繼室,思及此,她的目光更冷。

    權美環沒想到還是為了這事情,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這事我在京城,鞭長莫及也無法阻……」

    「祖母,玉兒的命好苦啊……」霍香玉撲到霍周氏的懷裏痛哭着,眼角卻是狠狠地瞪着這討厭至極的繼母,「這麼說來母親是早知道你女兒毀了我的婚事?你就這樣由得她踐踏我?你們母女都是一丘之貉,都是那覬覦別人男人的狐猸子……」

    「玉姐兒,我真的不知曉,我也是今兒個才聽說的……」

    「我不信,你把我們一家子都蒙在鼓裏,你還好說推搪之詞?」霍香玉猛然從祖母懷裏起身,手指着權美環沒有半點敬意地道,「我知道你為親女着想,又如何會為我這繼女多想半分?」

    「玉姐兒,這是無中生有之事,當年他們回蘇州後,我就沒再見過他們,我可以指天發誓。」權美環當即舉起手來,發了個重誓。

    霍香玉這才一臉憤憤不平地重新坐下來,「若不是聽葉家的女眷提起,我到現在還沒有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祖母,我這輩子嫁定了葉旭堯,若不能嫁給他為妻,我,我就絞了這頭髮當姑子去……」

    「我的小祖宗,你也別拿這話來嚇祖母啊。」霍周氏一把攬住這最寵愛的孫女兒,瞪向權美環,「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都要你那低賤的女兒把婚事給退了,這夫婿是我們玉姐兒的。」

    權美環心亂如麻,這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能怎麼辦?「這婚事他們連通知我一聲都沒有,我有何面目去退了?葉家只怕也不買我的賬……」

    霍周氏鬆開孫女,端起茶盞輕茗一口茶水,冷然地開口道:「我不管,權氏,我告訴你,你若是想要呆在霍家,就把這事辦妥了,不然你也給我滾出霍家。」

    這真是晴天霹靂從天而降,權美環感到一陣頭暈,身子不穩地歪倒向一邊,一旁的貼身侍女一把扶住她,「太太……」

    「你別給我裝這一套,除了堰兒會吃你這一套外,我可是半點也不吃。」霍周氏厭惡地道,就是這一股氣質讓她萬分不喜,這樣的兒媳婦如何能擔得起霍家宗婦的職責?

    霍香玉冷冷地看着這一幕,想到這繼母母女的可惡,那唇抿得越發緊。

    此時的林瓏到達了襄陽侯府,鄭夫人一群人在進城時就與他們分道了,他們在京城有地方落腳,自然沒有道理到襄陽侯府去。而林瓏原本想要去葉旭堯給她備好的府邸居住,但葉鍾氏還是堅持讓他們一家子先進襄陽侯府住上兩天再搬,林瓏也不好拒絕,只好應下。

    太陽偏西,林瓏還是瞧到了襄陽侯府門前的繁華,那石獅子看起來十分的威武,一旁的林琦與綠姨娘還是瞧得沒眨眼,畢竟這在蘇州城還是極少見的。

    中門沒有打開,只開了一邊的側門供馬車駛進去。

    等馬車停下來的時候,林瓏整了整衣裝正要下馬車時,就聽到有一把略帶尖銳的聲音笑道:「大嫂可算是回來了,我們大家都等了好些日子,對了,堯哥兒的媳婦呢?在哪兒,我可要好好瞅瞅才行。」


    林瓏一聽這話,臉色微微一沉,她又不是任人觀賞的物品,聽這聲音令人萬分不舒服。

    葉鍾氏淡淡地道,「三弟妹何必這麼着急?我這未來兒媳婦又不會長腳跑了?」

    「看大嫂說的,我都要不好意思了。」那婦人還是笑道,「新娘子麵皮薄,別讓堯哥兒媳婦以為我這當嬸母的在挑剔她,不然我就真的罪過了。」輕咳了咳,「老太太囑我來這兒等着好做安排,大嫂你說我有什麼法子?難道不聽老太太的意思行事?」葉家三房正夫人葉肖氏手指了指天,自然指的是老夫人葉秦氏,表情似相當的無奈。

    葉鍾氏將手中的帕子攥得很緊,把所有的怒氣都壓下來,這葉肖氏前來無非就是向她示威,表明她在蘇州這段日子都是她當家,明明內心高興得很,面上還要做出一副迫於無奈的樣子來膈應人,這就真噁心了。

    林瓏一聽知道是葉肖氏,頓時就知道她的來歷,這可是老夫人葉秦氏親姐妹的女兒,本就是姨表親,如今更是親上加親,再加上老夫人葉秦氏偏愛這三兒子,這心一偏,很多事就不能處理得公正。

    此時葉旭堯不在,一進京,他就與傅年、鄭華翰先去都察院交差了,公務在私事之上,自然不能先回府來,不然這影響不好,所以林瓏也沒有攔他。

    「瓏姐兒……」綠姨娘也聽出別的味道來,有幾分着急地私下喚了林瓏一聲,這初進襄陽侯府就有人來發難,她怎能不憂心?

    林瓏拍了拍綠姨娘的手,「二娘,你別怯場,還有我。」看了眼身後的弟妹二人,只看到弟弟光華內斂的眸子和妹妹噘嘴微哼的表情,知道這兩人不會壞事,這才放心地由如霞扶她下馬車。

    她剛出現,就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就連下人都眼也不眨地盯着,這可是第一手消息的來源,原來這大房未來的大奶奶是長這樣的。

    葉鍾氏對林瓏處變不驚的樣子很是滿意,給人笑話的事情她一向不做,朝腳剛落地的林瓏招手,「瓏姐兒,過來。」

    林瓏聽話地緩步上前,剛站定,葉鍾氏就伸手拉着她,面向同樣暗暗打量林瓏的三夫人葉肖氏,「既然三弟妹要見,我哪有藏着掖着的道理?我這未來兒媳婦生得好,自然不怕人見。」又看向林瓏,「這是你三嬸母,現在先喚聲三夫人吧。」

    林瓏自然會意地行了個標準禮,「見過三夫人。」

    葉肖氏忙上前扶起林瓏,狀似親熱地道:「別那麼見外,都要是一家人了,這禮數哪需如此之多?大嫂也真是的,由得她這麼多禮來着。」

    「禮不可廢,小女子是晚輩自然要遵禮。」林瓏笑着回應。

    葉肖氏的眼睛微微一眯,這性子看來倒是個不好欺的,居然能落落大方,讓人初一見挑不出刺來。

    葉鍾氏是相當滿意林瓏的表現,不小家子氣,讓她也長臉不少,「三弟妹這段時日代我掌家真是辛勞了,回頭我這當大嫂的少不得給你點辛苦費,不然都過意不去呢。」看到葉肖氏想要推,她忙堵住她的嘴,「三弟妹可不能不要,不然大嫂下回都不好意思再麻煩你。」

    她才是堂堂襄陽侯夫人,老妖婆想要讓葉肖氏奪她的權,也要問她讓不讓?

    葉肖氏臉上的笑容險險維持不下去,心下也在轉思,這大嫂一向也不是善茬,不過上頭還有婆母在,有婆母給她撐腰,她自然也可以與這大嫂一斗。

    林瓏沒有吭聲,離得近的她自然也能感受到二人之間的暗流洶湧。

    「瓏姐兒,隨我去見見老太太。」葉鍾氏徑自道,然後回頭看向林家眾人,「你們先去安頓一二。」揚聲喚道:「安嬤嬤。」

    從人群裏面站出來一個馬臉婦人,嚴肅着臉應聲,「老奴在。」

    葉鍾氏不管葉肖氏難看的嘴臉,徑自吩咐這安嬤嬤領着林家眾人先到之前安排好的院子住下,故意放高聲音,表示她一回來,這中饋之責就只能是大房的,輪不到其他幾房的人阿貓阿狗染指。

    說完,葉鍾氏攜着林瓏往前走,葉肖氏臉面險險掛不住,還是朝自己的親信李瑞家的道:「傻愣着做甚?還不先去安頓一下客人。」她現在還沒交權,這家還是她在當,如今更是不肯墮了自己威風。

    李瑞家的看了眼大太太身邊的得力助將安嬤嬤一眼,立即應聲,「是,奴婢遵命。」

    林白氏眉頭緊皺,林璃有幾分惶恐地挨緊母親,這襄陽侯府實在有幾分可怕,之前她還百般暗嘆這府邸豪華至極,現在只覺得頭皮發麻。

    林白氏拍拍女兒的手,她的出身也不高,看到這襄陽侯裏面口裏自稱老奴或奴婢的都是穿金戴銀、一身凌羅,比她還體面,頓時就先怯場了。

    林琦走了幾步,看到這二嬸母與堂姐還愣在原地,頓時就知道她們慫了,就這樣子當初還想攀這婚事?這對母女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嗎?

    「二嬸母,璃堂姐,傻愣在那兒做甚?」

    林白氏母女聽到林琦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抬腳跟了上去。

    林瓏卻是緊跟在葉鍾氏的身後穿過這迴廊,安安靜靜的她並沒有東張西望,不用別人提醒,她也知道這府里明里暗裏觀察她的人有不少,自然不肯隨意行事讓人笑話去。

    葉肖氏一路都緊盯着林瓏,也是半分毛病也挑不出來,這風塵僕僕地進京,也不見這姑娘有疲態,身上的淺紫色衣裝襯得她似乎有幾分貴氣,看來這大嫂挑這媳婦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葉鍾氏低聲與林瓏道:「待會兒見老太太別怕,還有我。」

    「是,小女子曉得。」林瓏也乖巧地回了一句。

    葉鍾氏很滿意她的表現,她們婆媳可不能鬧笑話,要團結一氣才能不讓人背後亂嚼舌根。

    近到老太太所在的菊園,葉鍾氏的步子才慢了些,緩緩地提裙拾級而上,林瓏也學着她的樣子。

    那守門的侍女看到她們立即掀帘子,葉鍾氏率先進去。

    緊跟其後的林瓏剛一邁腳進去,就聽到裏面的說笑聲,似乎有不少人在,看來對於自己的到來,葉家各房女眷都在觀望着,人人好奇。

    「婆母,兒媳給你請安了。」葉鍾氏一進去,就給坐在主位的老太太行禮。

    林瓏也屈膝行了一禮,微掀眼帘看向這葉秦氏,老太太的頭髮花白,因為保養得好頗為富態,看那樣子挺像一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前提是忽略她那雙透着精光的眼睛與有皺紋微嚴厲的嘴角。

    這老太太一看就不是普通角色,厲害得很呢。

    葉秦氏慢條斯理地茗了一口茶水,看到三兒媳婦上前,這才下巴一抬,「老大媳婦起來吧,你去蘇州也有好長一段時間了,我還以為你樂不思蜀了呢?」讚揚地看了眼葉肖氏,「好在老三媳婦知禮懂事為我分憂不少。」

    「婆母謬讚了。」葉肖氏立即謙遜了一句。

    這話不但葉鍾氏覺得刺耳,一旁坐着的幾房媳婦也自然覺得刺耳,只是大家面上不顯,庶出的二房兒媳葉王氏不以為然地撇撇嘴,用帕子按着嘴角,對於嫡出那幾房人略有不滿。

    「婆母也知道娶妻當娶賢,兒媳哪敢亂選一氣,這才耽擱了不少時日。」葉鍾氏起身,一副恭敬的樣子道。

    老太太葉秦氏冷然一笑,「你倒是歪理多。」遂看向林瓏,朝她招招手,「我倒要看看你千挑萬選的兒媳婦如何?是不是真如你所說的那樣子,你可不能糊弄我?」

    「婆母說這話真是折煞兒媳了。」葉鍾氏忍着氣,臉上和氣地道。

    林瓏乖巧地走上前,再度行了一禮,「見過老太太。」

    葉秦氏也沒有喚她起身,而是挑剔地打量着她,這目光就像是到牙行買奴僕一樣,讓人份外的不舒服,林瓏初來乍到,只能面不改容地忍下來自這老太太不善的目光。

    二房的葉王氏、四房的葉程氏、五房的葉彭氏、六房的葉田氏都睜大眼睛看着,偶爾還會竊竊私語幾句。

    倒是坐在一邊的幾個年輕姑娘家沒有過多的吭聲,不過多看幾眼那是必不可少的。

    「婆母,姑娘家家初到我們家做客,難免有些放不開。」葉鍾氏胸口的怒火一丈比一丈高,借着這話上前將林瓏扶起來,半天也不讓人起來,這不是在挑林瓏的刺,是在挑她的。

    葉秦氏一把抓住林瓏的手腕,用的力道很大,「我這當祖母的還沒發話,你這當婆母的倒先心疼起來,這不是讓我當惡人嗎?」看向林瓏,「來,坐我這老婆子旁邊。」

    「婆母可別給我亂安帽子,我哪敢要婆母當惡人?」葉鍾氏急忙道。

    「老太太慈眉善目,寬厚仁慈,就像那廟裏的菩薩似的,哪像惡人來着?」林瓏含笑地恭維了一句,這人無論什麼身份地位,都是愛聽好話的,她就不信這葉秦氏會是個例外?

    再說這老太太裝模作樣的樣子與泥塑的菩薩一樣,都是虛有其表。

    葉秦氏沒想到她這張話的,那抓握她手腕的力道一松,笑呵呵道:「我不過是一老婆子,哪能跟菩薩比?」

    「怎麼比不得?老太太每天寒冬臘月都會施粥給窮苦百姓,這不是活菩薩,那還有何人是?」林瓏笑得適中地道,聲音不高也不低,在場的人都能聽到。

    葉秦氏聽聞,愣了一會兒,隨後哈哈大笑,笑得相當開懷。

    其他的兒媳婦見狀,也附和地跟着笑了起來,包括坐着的姑娘家也不例外。

    葉鍾氏的唇也彎了彎,微微一笑。

    一時間,屋裏充滿了笑聲,不知情的人只會道襄陽侯府一團和氣。

    「了什麼笑話惹得大家如此開懷?」林瓏似一臉不解地睜着大眼睛道,總之表情頗為無害,笑話,她初來乍道就表露本性,當她是傻了嗎?在這兒無論坐還是站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沒有。」半晌,老太太葉秦氏方才停下笑聲,那抓握住她手腕的手改為在她手背上輕輕一拍,隨後看向葉鍾氏,「這未來孫媳婦倒是個妙人,老大媳婦,看來你是把我的叮囑都聽進去了,甚好。」

    「兒媳哪敢不遵婆母的令。」葉鍾氏適時地道。

    林瓏也沒有再多說,低垂着腦袋做那嬌羞狀。

    「祖母,我聽聞那未來大嫂到了,我要好好瞅瞅長得漂亮不漂亮?」一道少女聲音響起,人還沒來,話就說得毫不見外。

    林瓏微抬眼看向門口處,果然看到有幾個年輕少女結伴進來,第一個掀帘子進來的少女約莫十四歲,着了一身桃花顏色的衣裙,長相頗為甜美,眼裏又偏有幾分傲慢之氣,隨後進來的少女卻穿着一身淡雅青衣,表情更為溫和,最後進來的是一對身着杏黃色衣裙的少女,長相頗為相似,想來應是一對雙生子。

    那最先進來的少女徑直走到林瓏的面前,不客氣地打量着她的長相,最後不以為然地道:「我還以為有多傾國傾城,原來這個樣子,也不比霍姐姐好多少,又是失怙之女,我哥真要娶這樣的正妻?這不是讓全京城的人笑話……」

    「籽兒。」葉鍾氏不悅地喚了一聲小女兒。

    葉蔓籽立即撲到葉秦氏的懷裏,「祖母。」

    葉秦氏拍着葉蔓籽的背部,瞪向葉鍾氏,「你怎麼當娘的?一回來就嚇到了籽姐兒。」

    林瓏看了眼這葉蔓籽,果真長得有幾分像葉鍾氏,瞬間想起妹妹轉述匪石的話,這葉家大房的小女兒自幼養在老太太膝下,被寵得無法無天,就連生母葉鍾氏也不會放在眼裏,為這個,葉鍾氏與老太太葉秦氏就有了解不開的矛盾。

    一個想要教好女兒,一個不斷地拉後腿,這結果可想而知,葉鍾氏能不恨婆母葉秦氏?

    一旁站着的二夫人葉肖氏暗自好笑得意,還是自家姨媽兼婆母厲害,教得那籽姑娘連親娘也敢反抗,這樣的姑娘將來只怕還要闖大禍,大房有這麼個女兒,有得幫她擦屁股的時候。

    葉鍾氏每次看到小女兒都會是一臉的無力,當初被這老妖婆硬是奪去養在膝下,她朝丈夫抗議了多少次,也是無法將女兒奪回來,這都十四歲了還是這性子,往後如何許人家?

    「出身並不是由人而定,小女子自問奉公守法,沒有可自卑之處。」林瓏從來不是讓人能隨意侮辱的,也從來不會否認自己的出身,畢竟那是擺在明面上,人人都能看到的。不過想到這未來小姑嘴裏的霍姐姐,她這是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這霍姐姐是何方人物?心下開始慢慢計較起來。

    「蔓籽,你說這話就有欠公允,理應向林姑娘道歉。」一身青衣年紀頗長的少女說了句公道話。

    老太太葉秦氏抬眼看向大房長孫女葉蔓君,對於這人穩重自持的孫女,她一向也有幾分偏愛,只可惜是葉鍾氏的女兒,拍拍懷裏的小人兒,「聽到沒有?可不許那樣說你未來嫂子,聽你長姐的話,趕緊給林姑娘致歉。」

    「不嘛,祖母,我不要。」葉蔓籽撒嬌地道。

    對於這樣的戲碼幾房人都看多了,自然不會見怪,只是對於那刁蠻女頗有幾分不屑。

    林瓏不吭聲,一個道歉她還受得起,再說初來乍到確實要夾着尾巴做人,但也不能窩囊地任人在頭頂上拉屎。

    葉秦氏就坐在林瓏的身邊,自然能感覺到這年輕姑娘威武不能屈的氣勢,眼睛微微下沉,鬆開懷裏的葉蔓籽,表情嚴肅,聲音嚴厲地道;「籽姐兒,給你未來大嫂道歉。」

    葉鍾氏側目,對於這婆母突然間的轉態,心中頓時起疑。

    「祖母……」

    「道歉!」

    一個撒嬌一個嚴厲。

    人人再度側目,這老太太從來不對葉蔓籽如此嚴厲,平日都是寵之又寵。

    「我不嘛,她何德何能讓我道歉,不過是個破落戶的女兒,能嫁給我哥那是燒了高香……」葉蔓籽不滿地繼續挑刺道,「若不是她橫插一腳,我哥早就娶了霍姐姐為妻,那才是人人羨慕的美好姻緣,不比這個強得多……」

    話說到一半,她感覺到背後一涼,轉頭看去,看到自家兄長冷着臉正親自挑帘子進來,那目光觸及就要身上結冰。

    林瓏也聽得火氣往上冒,不過在看到葉鍾氏同樣怒不可遏的樣子時,那氣又消了些,這葉家大房小女兒真讓人不喜。難道她不知道當着眾人的面說這樣一番話,丟的不但是她自己的臉,也是葉家大房的臉面嗎?

    正要沉眸準備回敬一句時,她的美眸看到那掀帘子進來的男人時,突然莫名的心安,臉上反倒從容許多。

    「怎麼不接着往下說了?」葉旭堯冷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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