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凝珍冷凝着一張臉走進來,身上披着一件無半分雜毛的白狐大氅,臉上被寒風吹得略有些通紅,可見來得頗急。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
林瓏微打量這許久未見的高貴妃,與上回所見不同,這回所見的高貴妃憔悴了不少,沒有那麼明艷照人,看得出來日子過得極度不順心。
蘇梓瑜微抬頭看向屈膝行禮的高凝珍,其實她的孩子的死背後都有一隻看不見的手,綜觀一切,高凝珍都難逃懷疑,只可惜她的皇帝丈夫用得上高家,親情敵不過他的江山社稷,再者高凝珍很會裝,以前的她不屑,其實現在也是不屑的。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高凝珍看到蘇梓瑜未出聲,微抬頭再度提高嗓門道。
林瓏微瞼眉,高貴妃果然沉不住氣,就算她沒有混跡過宮廷,也知道蘇梓瑜前半後的悲劇後面少不了高凝珍和常公公的影子。
「高貴妃,本宮還沒有耳聾,莫非這麼些年執掌後宮令你產生了幻覺?」蘇梓瑜朝她冷冷一笑,「贗品終究是贗品,不可能是真的。」
高凝珍本想着認低威避開蘇梓瑜的鋒芒,但如今卻是避無可避,常喜知道她很多事情,三思之下,她不得不出面來營救,這後宮她經營了那麼多年,又豈會輸給一個昔日敗將蘇梓瑜?
她雖然半屈膝在地,臉上卻揚着一抹從容自在的笑容,「皇后娘娘對自己就這麼自信嗎?娘娘不在宮裏,是我這貴妃在為皇上分憂解勞,臣妾說這些不是要娘娘回報,而是請娘娘不要抹滅我為皇上和娘娘付出的辛勞。」說完,她輕輕地挑釁一笑。
「放肆!」晉嬤嬤大喝出聲,這個女子真是豈有此理?貴妃充其量不過是小妾罷了。
「你才放肆!」高凝珍氣勢大開地看着晉嬤嬤,「我與皇后娘娘說話,你算個什麼東西敢插嘴?這裏沒有你這個奴婢說話的餘地。」
晉嬤嬤的臉色漲紅,這個高凝珍太可惡了。
「狐狸尾巴終究還是露了出來,這麼快就沉不住氣了?」蘇梓瑜嘲笑道,「高凝珍,你看得起你自己了。」拿過一旁擺着的鳳印在手上把玩,她的笑容隨後一收,朝晉嬤嬤道,「高凝珍以下犯上,對當朝皇后出言不遜,給我重重打十個嘴巴。」
「是,皇后娘娘。」晉嬤嬤立即領命。
高凝珍瞪大眼睛看着蘇梓瑜,「皇后娘娘,臣妾不過是據理力爭何來的以下犯上?您這是強詞奪理故意捏造罪名,您就不怕天下悠悠之口對您口伐筆誅嗎?」
蘇梓瑜起身,扶着綠素的手走向仍舊屈膝的高凝珍,微彎腰眯眼看她,「本宮是皇上八抬大轎從正門抬進來的正妻,你是什麼玩意兒?天下間的主母懲戒一個不聽話的小妾,有誰會多置一詞?」
高凝珍不屈地看着蘇梓瑜,她不能輸了這一仗,不然往後她在後宮的地位絕對一落千丈。「皇后娘娘,你要打我那也得問問皇上答不答應?」
蘇梓瑜嘴角一撇笑了笑,朝晉嬤嬤道出一個字,「打。」
「是,娘娘。」
晉嬤嬤想打這個可惡的高凝珍不是一天兩天了,如今得了命令,更是放開手腳,揚起手狠狠地扇了下去。
「啪」的一聲在殿裏格外響,高凝珍的臉撇向另一邊。
林瓏只是靜靜地看着這一幕,妻妾之爭不是外人能介入裏面的,她只慶幸現在的她不用面對丈夫的小妾,好在她家男人定力還不錯。
眼角的餘光看到一身明黃的身影正向這兒接近,她的眉頭微皺,皇帝似乎過來了,再看一眼狠狠懲戒高凝珍的蘇梓瑜,她不禁略有些擔心,輕咳一聲。
蘇梓瑜看向林瓏,關心地道:「可是有不適?」
林瓏搖頭,眼角不停地向一角挪去,提醒蘇梓瑜,皇帝過來了。
蘇梓瑜這才發現朱翊匆匆進殿的身影,再看了眼被打得臉腫的高凝珍,果然是有備而來,好在她從來沒有低估這個女人的能力,也好,那就來一場正面的較量好了。
「娘娘?」綠素有幾分擔心地低喚一聲。
皇上最不喜這樣場面,曾經有妃嬪以為得寵就在後宮橫行霸道,隨意處置下人,後來被皇上打入冷宮,聽說在冷宮裏面得了失心瘋,每天就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到門口去迎接自己想像中的皇帝。
「無妨。」蘇梓瑜舉舉手道,別以為朱翊過來,高凝珍就免於被罰,真是異想天開。
朱翊匆匆地進來,看到晉嬤嬤左右開弓正在懲戒高凝珍,而蘇梓瑜卻是一副無事人般地給他行禮,他的眉頭微皺,上前扶起蘇梓瑜,「梓瑜,你有了身孕這禮不行也罷。」瞄了一眼腫着臉楚楚可憐地看着他的高凝珍,「她犯了什麼事?」
「出言不遜。」蘇梓瑜輕啟紅唇,輕輕地吐出四個字。
「沒有……臣妾沒有,還請皇上明察……臣妾按足禮數行事,不知道皇后娘娘為何要懲處臣妾?」
高凝珍的聲音聽來很是悲切,朱翊卻仍舊皺緊眉頭,沒有第一時間解救她,而是輕斥道:「娘娘懲戒你自有娘娘的道理,一定是你沒有做好。」
「皇上?」高凝珍一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伴在他身邊的時間是沒有蘇梓瑜長,可她與他也同床共枕了十多年,他對她就真的沒有半分真情?憑蘇梓瑜輕巧的一句出言不遜,他就任由她挨打?
慢慢站起身的林瓏也是大開眼界,原本她還以為皇帝過來是要為高貴妃出頭的,現在看來是有人打錯算盤了,暗地裏看向雙眼含淚的高貴妃,只怕高貴妃做夢也沒有想到皇帝會如此偏心。
蘇梓瑜明顯很開心朱翊的態度,這會兒看他比前段時日更熱切了一些,「臣妾正在審問常公公強娶良家女子一事,這高凝珍就進了來,一來就說些莫明其妙的話,臣妾身為後宮之主當然要以正視聽,所以才會讓晉嬤嬤打她嘴巴小懲一番。」咬了咬下唇,微微一笑,「只是沒想到皇上來得這麼巧?」
她咬緊一個「巧」字,就不再多說一句,有時候意會比明言更有效果。
果然,下一刻,朱翊的臉色一黑,怒不可遏地看向高凝珍,「你在朕身邊安插了人手?引朕來就是為了要讓朕看到這一幕,從而誤會皇后?」
「沒有,皇上,臣妾沒有,臣妾怎麼敢這麼做?」高凝珍的心機被蘇梓瑜捅破,哪裏敢認?只得急忙跪下澄清。
「有沒有不是憑你一句話,朕更相信的是證據。」朱翊怒吼道,「來人,把朕身邊的宮娥太監都拉下去審問,朕倒要看看誰這麼大膽敢做後宮妃嬪的眼線。」
高凝珍的面色一白,皇帝這回看來不像是做假的,她這一局賭輸了嗎?
蘇梓瑜好整以暇地看着高凝珍這表情,這是她看過最動人的表情,高凝珍這回終於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朱翊本來對高凝珍就有懷疑,這回當着蘇梓瑜的面,他沒有再掩飾,徑自走到常喜的面前,「常喜,你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常喜在剛才後宮妻妾相爭的時候,一直不敢說話,就怕引火燒身,這回高凝珍真把他害死了,皇帝是什麼樣的人,他心知肚明,一旦皇帝要拿他來開刀,他焉還有活路?
「皇上明查,奴才從不敢做有違聖上旨意的事情,奴才更不敢左右皇上的行蹤,奴才……」
「好你一個狗奴才。」朱翊怒極,一腳踹到常喜的胸口,到現在還要狡辯,他在自己身邊這麼些年,會沒有人脈,說出去誰信?
本來因為下冰水救皇八子,常喜就感染了風寒還沒有好,現在又吃了皇帝一腳,頓時就摔倒在地,不敢在地上趴着,他忙爬起來重新跪好,「皇上息怒,息怒……」
嘴角的鮮血滴落在地,可見皇帝那一腳踢得有多重。
林瓏暗罵一聲活該,這等變態哪裏有人會待見?最好一腳踢死了最好,一想到貝明緋受過這人的侮辱,她就恨不得親自上陣踢幾腳出出氣。
蘇梓瑜似乎能看出她內心殘暴的一面,上前去輕輕地拍着她的肩膀,低語一聲,「會有你出氣的時候。」
林瓏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臣婦那是過於氣憤,這常公公是人渣中的人渣。」
「這人渣想要死也不容易,在死之前我必要好好地折磨他。」蘇梓瑜看了眼不停求饒的常公公,笑得越發猖狂。
林瓏一聽,非但沒有失望,反而眼睛微微一亮,她明白蘇梓瑜的用意,這常公公遲早也會變成一堆腐肉。
常公公一直磕着頭,這時候的他不敢惹怒皇上,「皇上,奴才對您的忠心日月可表,要不然那年奴才不會為了擋刺客而以身犯險,只因奴才的命是皇上的,為皇上而死是奴才的本分……」
他最大的資本就是曾經為年幼的皇帝擋了一劍,不然以他當時一個只做雜役的太監如何能一步登天成為天子面前的紅人?
「常喜,你都說你是奴才,而朕是皇上,是你的君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你只不過是一個閹奴罷了。」朱翊冷聲道,沒有人會喜歡一個老是在他面前以恩人自居的人,他自問待這常喜已經夠好了,很多事都睜一隻眼睛閉一隻眼睛,也是看在他往日的忠誠上面。
蘇梓瑜看到常公公瑟瑟發抖就會覺得有趣,她踱近皇帝身邊,「皇上消消氣,氣壞了身子臣妾心疼。」
朱翊聽着她這句刻意又矯情的話,差點沒有反胃,蘇梓瑜還是按她的方式說話得好,說這些只會讓人頭皮發麻,「你還是做你自己好了。」
蘇梓瑜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怎麼其他女人說他就那麼受用?她說一句,他就受不得了?這人果然有毛病。
「是,臣妾遵旨。」她再度做作地說了一句,不顧男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指了指高凝珍,「臣妾至今不知高凝珍過來所為何事?是為了那一隻閹狗嗎?」她的手指又指了指。
常喜的臉上再度冒冷汗,心裏不禁暗罵高凝珍,這時候過來既救不了他,又何必來給他招災?
「說!」朱翊怒喝一聲,「你們兩人背着朕都勾結了些什麼?」
「沒有,臣妾絕對沒有與常公公勾結。」高凝珍急忙辯解,哪怕此時臉上火辣辣,她也不能被皇后扣上這頂帽子,「臣妾過來才知道常公公在此,這只是巧合……」
「哦,巧合?」蘇梓瑜嘲諷地道,「皇上,臣妾聽聞您出宮接我回來那次,常公公同樣在您書房那兒受審,而高凝珍當時也有出現……」
話同樣一點而止。
朱翊的臉似蒙上一層寒冰,不用蘇梓瑜刻意地提醒,他也留意到這一點,這麼一聯想,只怕高凝珍勾結常喜不是一日兩日,後宮爭寵,他一向也是睜隻眼閉隻眼,這麼些年,他也縱容高凝珍坐大,可是大到敢把手伸進他的寢宮,那就另當別論了。
「皇上,臣妾真的沒有,臣妾可以當天發誓……」高凝珍一看形勢不對頭,這時候哪還顧得上那個常喜?細思她好像也沒有把柄抓在他的手中,到時候全推脫了事。
「發誓?」蘇梓瑜哈哈大笑出聲,這笑聲聽在別人的耳里憑添幾許感慨,「你高凝珍發的誓能讓人信服嗎?別天真了,高凝珍,你的誓言一文不值。」
「娘娘,臣妾知道您對臣妾成見很深,但臣妾撫育了眾多皇嗣這是不爭的事實,娘娘,您不能這樣對臣妾?」高凝珍再一次提及自己的功勞。
「這麼說,你撫育皇嗣也是有目的的嘍?呃,就為了有一天東窗事發後,能以此邀功,給自己爭取脫罪的藉口?是也不是?」蘇梓瑜頓時提高聲音。
高凝珍瞳孔大張,喘着粗氣看着一語揭穿她心思的蘇梓瑜。
朱翊心目中的高凝珍其實是慈母形象,在其他的方面他懷疑卻能不動聲色,但在撫育皇嗣這一點上,他一直是肯定高凝珍的付出,畢竟把孩子們教好,高凝珍功不可沒。
可如今被蘇梓瑜這麼一說,他開始連這一點也產生了懷疑,彎腰兩指掐住高凝珍的下頜,厲聲問道:「皇后說的是不是真的?」
「臣妾……沒有……」
高凝珍被朱翊這一個表情看得心驚肉跳,她毫不懷疑此時的朱翊有處死她的想法,這個男人重視子嗣多過她,在他的心目中,她連他兒女的一個手指頭也比不上。
其實高凝珍是恨朱翊這一點的,沒有一個女人甘願當一個下崽的母豬,她也渴望他的真情真愛,只是得不到退而求其次罷了。她有什麼錯?但這番話她不敢說,她還有父兄,還有志弟至今生死不明,就更不敢觸怒皇帝。
不過很顯然朱翊此時不再相信她的說辭,當眾舉起手來狠狠扇了她一巴掌,「你虛假得令朕噁心。」
「皇上……」高凝珍受了這一巴掌,臉腫得更是難看。
「你給朕閉嘴,現在看到你,只會令朕感到噁心而已。」朱翊完全不給高凝珍辯駁的機會。
林瓏看到這裏不禁有幾分唏噓,在幾個月之前她第一次進宮,那時候的高貴妃意氣風發,很明顯皇帝很寵愛她,只是此一時彼一時也,只怕高貴妃一生就只能止步於此,或者會更慘。
只不過她同情不來,做了孽,總要還的。
正在這時候,殿外傳來了騷動聲,有急匆匆的腳步聲傳進來,接着是宮娥的聲音,「淑妃娘娘,您不能亂闖進去,等奴婢進去稟報……」
「皇后娘娘,請您為臣妾做主——」淑妃披頭散髮地闖進來,哪裏還有一宮主妃的風範。
林瓏好奇地看向這四妃之一的淑妃,這年紀看來也是伴了皇帝有十多年的老人了,不似德妃是新起之秀,這淑妃一向不太顯眼,只因生了皇八子有功,這才被封為一宮主妃。
「你有何事?」蘇梓瑜端着架子問。
淑妃喘着粗氣,似乎方才留意到皇帝也在,明顯怔愣了一下,在蘇梓瑜出聲問她之際,她這才回過神來,眼角瞄到高貴妃,表情獰猙起來。
她伸手指着高貴妃,「皇后娘娘,高貴妃是八皇子落入冰水的主謀,她這是為了給常喜製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她其心可誅,其行可泯,實為後宮之污……」
屋漏偏逢連夜雨,高凝珍暗地裏與常公公對視一眼,這淑妃現在發什麼瘋?她伸手拉住淑妃的手腕,「你在說什麼瘋話?我什麼時候暗害八皇子?你沒有證據就不要亂說話,虧我在宮裏這麼些年都照顧你,你生八皇子的時候,也是我徹府不眠地照看你……」
「我呸!」淑妃氣怒地甩開她的手,「什麼你照顧我?什麼我們是好姐妹?這都是謊言,八皇子為什麼一出生就體弱?高凝珍,你敢說你沒有動過手腳嗎?以前就是我太信你,你說是皇后娘娘暗下殺手,我也信以為真,心裏記恨起娘娘。」越說她的情緒越激動,「皇后娘娘所出的大公主,你還記得嗎?就是你唆使我,我才會做下那天理不容的事情,我……」說到這裏,她明顯不能承受住這些往事。
朱翊一臉震驚地看着他這兩個妾侍,她們跟他的時候也不過十六七歲的芳齡,對於這些個舊人,他也不想做得太絕情,哪裏知道她們卻背着他做了這些事。
「你,給朕說清楚。」
雷霆般的聲音響起,可見朱翊的內心觸動得有多厲害。
蘇梓瑜卻是沒有多少反應,那些年該流的淚都流光了,現在她終於可以告慰女兒在天之靈,卻再也流不出淚來,如果能流的,只會是血,一滴一滴地自心頭流下。
林瓏卻是一臉的震憾,她緊緊地揪着自己的衣襟,就算那時候猜到了蘇皇后的兒女都死於他人所害,也不及此時親耳聽聞衝擊來得劇烈,這後宮果然不是一般人可以待的。
輕輕地撫了一下肚子,她看着兩眼無淚的蘇梓瑜,心卻為這個女人而難過。如果有人膽敢傷害她的孩子,她必定追殺到天涯海角也不會放過那個人,所以她現在無比地了解蘇梓瑜的痛苦。
尤其想到那次夜裏,她說如果她的女兒能順利長大,只怕與她年紀相當,那音容那笑貌,她光是想想就忍不住暗自抹淚。
「葉世子夫人?」一旁的宮娥略有擔憂地問,她們都是蘇梓瑜的心腹,自然知道皇后娘娘有多重視這位年輕的外命婦。
「我沒事。」她抽出帕子輕輕地按了按眼角,止住那淚水,這是君前,不好失儀,只是心底漸有擔憂,她不過是外命婦,現在聽了皇家這些秘辛,不知道事後能否脫身?
如果知道告發常公公會牽出這麼多宮廷秘辛,她必定不會坐在這兒,早早就歸家了事,好奇心會害死人的,尤其是帝王的家事,更是聽不得。
這時候她暗暗叫苦,卻是動彈不得,隨後又打起精神來,她能信賴的只能是蘇皇后,這位皇后很喜歡她,相信不會害她的性命,這才稍稍定下心來。
等她把目光看向場中的時候,只見到淑妃跪在地上,睜開血紅的雙眼流淚道:「臣妾有罪,有罪啊……大公主是臣妾,是臣妾推進冰窟窿裏面的……」
蘇梓瑜聽到這話,終於閉了閉眼,當年的懷疑沒有錯,只是那時候的淑妃死不肯承認,在沒有確鑿的證據指認下,她也奈何不了她。再睜開眼的時候,她的眼裏寫滿了堅強,厲喝一聲,「說清楚!」
「是,是……臣妾不敢隱瞞半句……」淑妃這才再度說起來。
其實當年的事情說來也很簡單,謀害大公主也是一時起的意,當時她與高凝珍交好,這是整座後宮都知道的事情。兒子的體弱多病操碎了她的心,又聽了高凝珍慫恿的話,她信以為真是皇后下的黑手,就是怕她挾子自重。
恰好那一天大公主落單,冰天雪地的,她報復心起,悄然接近大公主,狠心地把她推進宮裏奴才們挖出來玩耍的冰窟窿裏面,當時她嚇得手都在打顫。高凝珍走近她,輕拍她的肩膀,至今她仍記得當時的自己嚇得心臟都要跳出來,忙扯住高凝珍的衣袖,「我不是故意的,我們……我們趕緊喚人來救她……」
高凝珍卻一把抓住她的手阻止她,警告地看着她,「你是傻子嗎?現在救她,她看到你了,你以為你還能推脫得掉?蘇梓瑜現在只剩這麼個女兒,她還不得撕了你?你不怕死,想想你的兒子還有你的娘家人,他們都要因你而惹禍……」
「那,怎麼辦?」她開始後悔,為什麼就沉不住氣呢?
「你給我鎮定點,這裏我會給你收拾乾淨,不會讓人起疑心的。」高凝珍安撫着她的心,一把抓着的手繼續朝前漫步,斜睨她一眼,「給我笑。」
她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只是大公主驚訝回頭看她的那一眼,她一直記到現在,每每午夜夢回都會做噩夢。為此她開始吃齋念佛,不再參與後宮爭鬥,但是她害了人是事實,所以老天報應她身上,她的兒子以同樣的方式被人暗害。
「你在撒謊,皇上,她的說辭不可信。」高凝珍厲聲反駁,「臣妾為什麼要害大公主?她礙到臣妾什麼?這分明是栽贓陷害,是……是皇后娘娘指使她這麼做的……」
「高凝珍,你還是人嗎?」蘇梓瑜沉着臉高聲質問,「你也是為人母的人,對皇嗣暗中下手於你而言只怕不是第一次吧?我問你,我的兩個兒子是不是你害死的?」
高凝珍反駁道,「不是,不是,臣妾沒做過……」
朱翊卻是往後踉了一蹌,大女兒的臉還有眼前閃過,其實最得他心的一直是這個女兒,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她是這樣死的,頓時,他含恨的目光看向高凝珍,「高凝珍,朕要你死無葬身之地為朕的女兒填命——」
他上前一把拽着高凝珍的頭髮,發狠般地看着她,他知道她也許表裏不一,卻沒想到她會惡毒到這步田地,這麼些年他都寵了個怎樣的女人?
「皇上,您要信臣妾,臣妾沒有,真的沒有……」高凝珍為自己辯駁,她絕對不想就這麼死去。
「你還要朕如何信你?你說,朕與梓瑜的兒子是不是你下的黑手?」朱翊問出口後卻又冷笑地自己推翻自己的話,「你謊話連篇,說出口的話如何能信?高凝珍,朕不會再信你一個字兒?謀害皇族罪無可赦,朕要誅你高家三代九族為朕的兒女填命。」
高凝珍面如死灰,整個身體打起了冷顫,朱翊是認真的,她可以感覺得到,他絕對會讓高家九族為蘇梓瑜的兒女填命,這發展她始料未及,她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如果沒有跑這一趟,她還能苟活些日子。
高公公的身子縮成一團,他現在不敢觸怒帝後二人,高貴妃的背後有他的影子,這一次,他感覺到死亡撲面而來,該怎麼避開才好?
林瓏只是在一旁靜靜地觀看,這樣瘋狂的帝王很是令人恐懼,只是再震怒又如何,三條鮮活的生命再也回不來了。
蘇梓瑜同樣一聲不吭,看着皇帝丈夫的舉動,她只覺得解氣又悲哀,這遲來的憤怒與責罰有什麼用?除了告慰亡靈,又能有什麼實質的作用?
當然,這血債不能不討。
「啊,皇上……臣妾……」
被拖着走的高凝珍發出一陣的疼痛的尖叫,她的下身有鮮血湧出,拖出一條血痕。
蘇梓瑜死死地盯着那血痕看,高凝珍又要玩什麼詭計?
「皇上……臣妾肚子痛……」
高凝珍痛呼出聲,雙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肚子,一臉的哀求。
朱翊低頭看到她狼狽的樣子,臉上的怒火併未止歇,如今這個女人還想玩什麼花樣?他看了都覺得虛偽至極,這女人就是那不安好心的主兒。「高凝珍,別玩花樣,不然朕發誓你會死得更慘。」
「臣妾……沒有……」高凝珍虛弱地回應。
「皇上,你們這是幹什麼?」太后被人扶着一臉威儀地走進來,看到這血腥的場面,頓時一臉大驚。
「母后,朕要這高凝珍給朕的大公主償命。」朱翊直面母親道。
太后一臉驚訝地看着兒子,這會兒提及大孫女又是怎麼一回事?其實身處後宮的她如何看不穿女人那些個伎倆?只是在她心裏,兒子更重要,這江山社稷更加重要,所以在這點上她一直覺得虧欠蘇梓瑜,畢竟她沒有為她出頭討回公道。
蘇梓瑜抿緊唇不吭聲,雙眼一直放在高凝珍血紅的下身,她似乎抓住了點什麼?眉頭皺得更緊。
朱翊把淑妃招認的知重複了一遍,太后卻是看了眼蘇梓瑜,她這次回宮真是不一樣了,這樣的手段都用上了。
那天她抱走皇八子時,她還以為她是母性爆發,原來她等着這兒,用皇八子要脅淑妃說出真相,沒錯,她絲毫不懷疑淑妃的話,高貴妃有時候做得太過了,連她都覺得可笑,哪有這麼完美的後宮妃嬪?
答案只能有一個,那就是裝的。
只是她不能礙着兒子的事情,所以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高凝珍也確實把皇嗣照顧得很好,她從來不掩飾她欣賞這一點,人老了,有時候更願意選擇息事寧人。
「母后,此等惡婦如何能留?」朱翊仍舊一臉的殺氣。
「是不能留。」太后同意道,不過隨後話鋒一轉,「但是……」
蘇梓瑜猛然看向太后,有種直覺她不會喜歡太后接下來的話。
太后上前,輕拍蘇梓瑜的肩膀,「高凝珍懷孕了。」
蘇梓瑜當即睜大眼睛。
因這一句話,殿上靜悄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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