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朱子期來說,這是他人生最痛苦最艱難的時刻,不管選擇哪一個,無異於從他身上割下一塊肉來般疼痛難當。
被他用劍架住脖子的如意卻是諷刺一笑,「實在是太精彩了,不枉我看了這麼一齣好戲……」
「閉嘴。」朱子期喝道。
痛苦地閉上眼睛,再睜開眼時,他目光落在妻子的身上,只看到她目中淚光盈盈,比任何時候都要動人心魂。
葉蔓君嫁給朱子期一年多來,雖不敢說她十分了解這個男人,但卻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有這樣的目光看她,她頓時心知肚明,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並且暗暗地朝他露出手上暗藏的匕首,這是她的底牌。
不管如何,她都要比滕側妃更占人優勢。
朱子期的眉頭微微一皺,抓着如意手臂的大掌不由得收緊,似乎要把所有的擔憂與憤懣全都壓抑下來,這個時候最不能做的就是自亂陣腳,他得冷靜。
手臂傳來的疼痛一如脖頸處的痛一般,如意撇撇嘴仍想再說些什麼去刺激朱子期,哪裏知道耳邊卻傳來他的選擇,「讓我娘過來。」
她驚訝地試圖轉頭去看朱子期的表情,無奈有把長劍架在她脖子上,她根本就不敢輕舉妄動,他居然選擇了滕側妃,這實在太出乎她的預料了。嘴角冷冷一笑,她看向被兄長劫持的葉蔓君,嘖嘖有聲道:「真可憐啊,最後還是被丈夫放棄了,葉蔓君,你千里迢迢從京城嫁到汝陽城來,你甘心嗎?我都為你不值,為了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男人死去,化成冤鬼你恨嗎?不不不,你只怕恨得也只能化成厲鬼永不超生……」
葉蔓君的眼裏沒有失望之色,對於如意的挑撥似乎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她同樣冷冷地打斷如意挑撥的話語,「我為我的夫君自豪,不管他選擇了誰,這本來就是條難題,出這道題的人才是沒有人性之人,我又如何會因嫉恨而化成厲鬼永不超生呢?倒是有些人做了虧良心的事情,只怕死後要下阿鼻地獄才是,如意,不,寶珠,你在說你自己嗎?」
「哼,你也就只有逞逞嘴皮子罷了。」如意不屑地道,在她眼裏,葉蔓君此刻就是外強中乾。
朱子期猛地推一把身前的如意,要她往前走,莫要耽擱,不然他都不知道下一刻自己會不會做出過激的舉動來。
如意猛地踉蹌了一下,礙於自己的小命受制於人,遂惟有咬緊牙根忍下這恥辱,等兄長換回了自己,再來報仇也不遲。
陰柔男子聽到葉蔓君這麼說,神色更為狠厲,看不出來這丫頭也有副伶牙俐齒,「你說我沒有人性?」
「我這還是說得客氣呢。」葉蔓君連轉頭看他一眼也不屑。
被推着前行的滕側妃神色間頗有幾分慌亂與不可置信,她頻頻回頭看向兒媳婦葉蔓君,本來她以為兒子一定會選擇葉蔓君的,畢竟兒子有多寵這兒媳婦她是看在眼裏的,尤其是兒子為了葉蔓君居然不肯納妾,這事一直是她心底的一根刺。
雖然說女人何苦為難女人,但她自己本身就是妾室,兒子這行為在她的眼裏說有多怪異就有多怪異,這也是她挑剔葉蔓君的根由所在。
可現在她只要置身於葉蔓君的境地去想想,這心就慎得慌,葉蔓君該有多失望啊,而且再想到孫子,她又覺得頭更痛了,不過木已成舟,她不能再胡亂出聲添亂。
自家婆母的眼神,葉蔓君都是看在眼裏的,其實她這樣做也是從她大嫂與她娘相處得出的結果,婆媳之間要維持平衡就不能過於斤斤計較,她好不容易才與滕側妃朝好的方向發展,還是不要毀於一朝為好,遂她朝她還是點了點頭示意她不要擔心自己。
滕側妃這心裏對葉蔓君的識大體越發感受深刻,不管如何,她這回都欠了兒媳婦,再思及還未出世的孫子,這心越發梗塞難安。
朱子期親自押着如意前去交換,交換的距離越近,他的心就越發沒法安寧。
滕側妃眼神複雜地看了眼兒子,沒有再說什麼,目光轉向一臉得意的如意之時,她恨不得吃這個細作的肉喝她的血,虧她還那麼信任過她,哪裏知道這是條有毒的蛇,而自己居然是造成這局面的始作俑者。
「你別瞪着我,自己蠢而已,與我何干。」如意挑了挑眉道,她當初為了取信滕側妃沒少做小伏祗討她歡心,要不然又豈會是第一個被她強塞給朱子期的女人?
「賤人!」滕側妃恨恨地罵了一句。
如意冷笑一聲,「罵啊,你儘管罵,你罵我多少句,我待會兒得了自由之後就加倍地回報給你的兒媳婦,看你們婆媳情深義重的樣子,我真的做嘔。」故意朝滕側妃呲了呲牙,「你若是真心疼兒媳婦,又豈會給你兒子塞女人?虛為至極。」
滕側妃氣得全身發抖,這個如意所說的每句話都讓她的氣血翻湧,不過一想到為了自己而犧牲的兒媳婦,她又不得不受制於如意的話而三緘其口,這段時間她所經歷的一切都會讓她事後反省不已。
如意看到成功噎住滕側妃這老女人,臉上的笑容更為得意。
朱子期厭惡地看了眼這女人,一把將她推給對方,然後眼明手快地將自己老娘拉過來。
對方也很快地拉住如意,如意得了自由,儘管脖子仍有血水滲出來,可她還是笑得猖狂地看向滕側妃母子,「最後贏的人還是我,哈哈……」
滕側妃咬緊牙關,努力地攥緊拳頭,一想到仍在敵方手裏的葉蔓君,卻是敢怒不敢言。
朱子期的臉色完全沉了下來,沒有必要與這麼個瘋魔的女人逞口舌之快,這根本就救不了自家妻子,只會雪上加霜。蒙國民風彪悍,就算是女人也不例外,不然以如意的出身如何會做出潛到汝陽城當細作來?當然對於不顧名節做出這樣事情的如意,他是深深地嗤之以鼻。
他一把攬住母親快速地往自己這方急走,心裏卻在記掛着還在敵手的妻子。
滕側妃忙看向兒子,低語道,「你怎麼就選擇了我,你可知你媳婦她……」
「娘,現在說這些沒有用,這是我與娘子達成的一致選擇。」朱子期並不想多說什麼,有這閒工夫廢話,還不如開始佈置接下來的行動。
「你……」滕側妃想說自家兒媳婦已經懷了身孕,不過話到嘴邊,她想到葉蔓君的處境,自己若是不管不顧地說出來,兒子萬一衝動行事從而傷到葉蔓君,那又該怎麼辦?
左思右想,她還是閉嘴不再言語,還是不要把兒媳婦有孕一事告知兒子,若葉蔓君成功得救,那麼就是皆大歡喜;若葉蔓君不幸犧牲或者出了意外小產,兒子註定了傷心欲絕,畢竟這次他選擇了自己這生母,還是能拖一時是一時為好。
朱子期看到母親不再說話,以為她仍未自驚懼中回神,遂也不在意,這些事對於一直只在後院活動的婦人來說實在過於驚險了。
把母親交給手下照顧,他冷冷地看向鉗制住他妻子的陰柔男子。
陰柔男子沒有做出偷襲之舉,在他的眼裏,朱子期就是他的瓮中之鱉遲早死定了,拿滕側妃換回親妹也只不過是逗逗朱子期罷了。
「你現在後悔嗎?」他低聲問向葉蔓君。
葉蔓君回他一個冷笑,並沒有答話,看到滕側妃安然地回到己方陣營,她的一塊心頭巨石頓時落下。
如意急忙奔向陰柔男子,「哥。」
陰柔男子略有些生氣地看着她,「你這次真是莽撞,居然跑到汝陽城來,要不是我來救你,你現在都要沒命了……」
「誰叫他們都笑話我沒用,我就證明給他們看,我寶珠也是能弄到有價值的情報……」如意,即寶珠逞強辯道。
陰柔男子上下打量着妹妹,嘲道,「你弄到什麼有價值的情報了?」
「我……」寶珠語塞,不過隨後她的手指向葉蔓君,「她不就是了?」
「哼,這是我弄來的,與你有何相干?」陰柔男子顯然是想給妹妹一個教訓,所以絲毫不給她留面子地當面諷刺。
寶珠咬着下唇看向兄長,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哥,以後我會乖的。」
「你最好記住。」陰柔男子鬆了口氣道。
葉蔓君看着他們兄妹有來有往的說話,只覺得一陣的厭惡,不過她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並沒有打算插嘴說些什麼,現在的她還鉗制在陰柔男子的手中。
寶珠狠狠地瞪了一眼葉蔓君,這才走到一邊拿過傷藥先把露在外面的傷口處理妥當,這次被抓所受的極刑她要一一奉還給葉蔓君,非但如此,她還要找人輪流上葉蔓君好出胸口的惡氣,把綠帽子給朱子期戴上。
陰柔男子做了個手勢,沒多久,這山林裏面潛伏着的蒙國人一一露面,弓箭手搭着弓對準朱子期一行人。「如何?這是我為你特地選擇的死亡之所,感動吧?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你妻子的,這樣的美人死了多可惜,至少可以給我暖上幾次床……」
朱子期的臉色鐵青至極,握劍的手更是青筋凸出,他巴不得將對面嘴賤的陰柔男子碎屍萬段,不然難泄心頭之恨。
「你笑得太早了。」他冷然道,示意人放出信號,然後汝陽城的士兵一一出現,顯然比對方佈置的人馬要多上好幾倍。
陰柔男子皺緊眉頭,朱家父子調兵遣將的速度出乎他的預料,這麼短的時間就集結了人馬,怪不得兩年前會大敗蒙國。
他推了推手中的葉蔓君,「我手裏還有你的妻子……」
「你現在把我的妻子給放了,我就放你們兄妹一條生路不予以追擊。」朱子期也提出自己的條件,他只祈禱妻子能平安,其他的都暫時可以不計較。
「你當我是傻子啊,一旦我放了你妻子,焉還能順利回到蒙國?」陰柔男子顯然是不會上當,這葉蔓君就是他手裏最大的籌碼。「你現在就我們兄妹離開,我就保證不會傷害你妻子,並且在我們安全時可以將她放回給你,如何?」
「夫君……」葉蔓君想要說什麼。
朱子期卻是在這個時候答道,「好,你最好記住你說過的話。」
他舉起手來示意自己外層包圍的人散開留條口子,讓陰柔男子和寶珠兄妹二人以及他們的手下通過。
陰柔男子陰沉一笑,就拉着葉蔓君往後退去,他倒是還有幾分將領之風,自個兒沒有先走,而是讓妹妹和手下先撤。
「哥?」寶珠忙喚了他一聲。
「走!」陰柔男子朝妹妹大喊,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我殿後。」
寶珠咬了咬牙,成大事不拘小節,她不再強辯,而是由着屬下護送率先離開。
葉蔓君的神情依舊是冷靜非常的,哪怕心跳加速,面上卻是不顯半分,她渴望獲救,又不想丈夫有所損傷,還有腹中的胎兒,所以她只能一再地命令自己冷靜下來。
後面有人馬接應,寶珠倒是逃得快。
劫持着葉蔓君的陰柔男子卻是面上越來越警惕,看到朱子期也在步步靠近,他把手中的刀架在葉蔓君的脖子上,「你別這麼靠近,萬一我一個手抖,你妻子當場完蛋。」
朱子期立即停住沒有動,只是那一雙厲眸卻是緊緊地盯在陰柔男子的身上。
葉蔓君的手緊握住那支金釵,尋找可以自救的機會。
這山林就算是入秋後變得光禿禿地難看不已,也還是不能容馬匹穿梭,所以陰柔男子在退到一個安全距離後,算着妹妹與屬下應該逃出有段距離,這才一把抱起葉蔓君的腰腳尖輕點地面,施展輕功準備撤離。
朱子期也立即追上去,半點遲疑也沒有。
兩方人馬都在抓緊時間逃與追,朱子期與抱着葉蔓君的陰柔男子在山林間你追我趕,男人們還好些,何嘗受過這份罪的葉蔓君卻是頭暈目眩,胃液在不停地翻滾,她噁心地只想吐,而且樹枝有時候會刮到她身上,身體傳來一陣一陣麻麻的疼痛感。
陰柔男子感覺到葉蔓君的不對勁,思及她一路上的嘔吐,他頓時神情嚴厲地道,「你敢吐試試?」
現在逃亡正要緊,她若敢拖他後腿,他饒不過她。
哪知,他不說話還好,葉蔓君這次真的忍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灑得陰柔男子一身,陰柔男子猛地睜大眼睛停下來。
葉蔓君趁他錯愕,一面做出還要再吐的舉動,一面握緊手中的金釵,選擇在這個時候出擊,使盡吃奶的力氣從後面刺向陰柔男子的心臟處,半點也沒有留情。
「你……你這可惡的賤人。」陰柔男子一時不察被葉蔓君偷襲成功,氣憤過頭猛地就要給葉蔓君的頭頂狠狠地拍一掌。
葉蔓君早就看出這陰柔男子有潔癖,雖說不是特嚴重的那種,至少不到她大哥那種級別,但也是頗為在意潔淨,只從她故意弄得一身酸腐氣息開始,這個男人就離她遠遠的,連靠近都要皺鼻皺眉。
葉蔓君閉上眼睛,看來她是逃不過去了。
正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朱子期猛地偷襲陰柔男子一劍,陰柔男子一失平衡,手掌有了偏差,反應極快的葉蔓君屈起雙腿踢向對方的胸膛處,借着陰柔男子的手勁一松,她立即卸力地滾向地面。
為了腹中的胎兒,她下意識地抱住自己的腹部卸力,不讓胎兒受到損傷,儘管很有可能保不住這孩子,但她還是要盡一切的能力。
朱子期看到妻子即將滾落地面,沒有多想就衝過去抱住她,並且儘量讓自己受到那股衝力衝擊,增加妻子的安全。
夫妻二人抱着翻滾着,好在滾落的這處地面林木並不過於茂盛,只是在下滾的不遠處卻有顆巨木聳立。
葉蔓君的頭暈腦漲更為嚴重,哪裏還會顧及地形?只能本能地抱着丈夫滾落在地。
朱子期卻是第一時間發現這障礙,咬了咬牙根,猛地提起妻子的腰轉了個方向,然後緊緊地抱住她,自己的背部卻是狠狠地撞在巨木上。
下沖之力增加了重量,朱子期被這一撞,似乎感覺到五臟六腑都要移位般疼痛,他痛苦地呲了呲牙,估計是受了內傷,不過與自己的傷勢相比,他更關心妻子。
「蔓君,你沒事吧?」他急切地問道。
葉蔓君初時在丈夫的懷裏動也沒有動,這讓朱子期的心臟險些跳了出來,他的大掌輕撫在妻子的背部上,正要再度發問。
「嗯?」葉蔓君輕微地呢喃出聲,她的頭暈之狀更為嚴重,抬起眼努力地聚焦,這才看清丈夫的臉,一看清他的臉,她激動地緊緊地抱住他。
------題外話------
抱歉,抱歉,今日突然有事要處理,本來預定下午的更新拖到現在,某夢誠意地向大家致歉!
......交流,吐槽,傍上書院大神, 人生贏家都在瀟湘書院微信號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眾號-輸入xxsynov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