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陣法世界毀掉,機封聖府中的湖畔園林白霧散去,顯露出一座座亭台樓閣。
亡靈十剎踏破聖府的府牆,腳踩密佈在地面的大聖銘紋,將巫馬九行圍在了中心。
一張張符籙,在聖府邊緣處飛起,交織出蛛網一般的符紋,封住這片空間。
操控符籙的,是十剎之中的霧剎。
她身披寬大的黑袍,有着烏黑濃密的長髮,卻沒有身體。黑袍中,只有一團霧,和一雙血紅色的眼睛。
失去多重空間捲袖和陣法的掩蓋,機封聖府中爆發出來的聖威,頓時,驚動整座神女城,無數修為境界較低的修士忍不住顫抖,跪伏到了地上。
神女樓,位於神女城的中心,宮殿庭園連成片。
本是熱鬧繁華的地方,卻在一瞬間萬簌俱寂。
無論是到神女樓尋歡作樂的貴客,還是那些花容月貌的女子,盡皆感受到亡靈十剎身上散發出來的十道震撼心靈的死亡力量,如同冬日的寒氣,涼透全身。
鬼主第五子,澪,推開雕花紫木窗,望向機封聖府的方向。
只見,那片區域,被八百道明晃晃的符籙覆蓋,包裹成了碗形。
澪的內心,震動不已,念道:「死亡神宮的亡靈十剎,竟然同時出動,聞所未聞,聞所未聞……」
「亡靈十剎很厲害嗎?能否比得過閻皇圖和無疆,或者是張若塵那樣的頂尖強者?」旁邊,一位半聖境的美姬,好奇的問道。
澪眼中浮現出一抹譏諷,道:「你的見識太淺,只能看到狩天戰場上的修士。卻不知,他們只能算是這個千年,最優秀的代表人物。千年,對大聖而言,還是太短暫了一些。」
人族半聖的壽元,也就兩三百年。
不死血族、羅剎族的半聖,壽元要長一些,卻也很難超過五百年。
以半聖的年齡和修為,能夠看到和聽說的,自然只有千年內的人物。這位半聖美姬,甚至都不知道澪的身份和修為,只知道他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你口中所說的閻皇圖和無疆,再修煉五百年,都未必有和亡靈十剎交手的資格。張若塵……他是時間掌控者,或許要快一些吧!」
儘管澪的修為,也達到了無上境,可是,提到亡靈十剎時,眼神依舊極為凝重。
亡靈十剎,是死亡神宮耗費無數資源培養出來,只為殺戮而生,在功德戰場上,是天庭萬界的大聖聞風喪膽的存在。
哪怕只是其中一剎,神境之下也難遇對手。
十剎一起出手,是不可想像的事。
「巫馬九行的確算得上是暗黑世界這個元會的代表人物,可惜,犯了致命的錯誤,命運神殿的權威,又豈是他可以挑釁?他若沒有受傷,或許還有脫身的機會。可是現在……他只有一條路可以走,破神境,渡神劫。可是在受傷的情況下渡劫,成功的幾率,又有幾成?」
澪輕輕搖頭,為巫馬九行嘆息。
巫馬九行是一個敢於向命運神殿宣戰的強者,擁有別的無上境大聖不具備的勇氣,和挑戰不可能的心念。
一刀破恆古,一刀向命運。
他是一個將刀道,修煉到極致的大意志之人。
就算今日隕落,他也肯定會被很多修士記住。只是他那股銳不可當的心氣,不屈命運的鬥志,已讓澪自愧不如。
……
白卿兒帶着機封聖府的諸聖,在第一時間脫身而去,沒有被亡靈十剎圍困在裏面。
商月臉色白得像紙一樣,道:「師尊,現在怎麼辦?亡靈十剎怎麼來了神女城,會不會……」
她很想說,會不會順便滅掉冰王星的神女樓。
但,話到嘴邊,終究沒有說出口。
在場別的大聖,也有相同的擔憂,一個個心都沉甸甸的。
亡靈十剎的出現,比被百萬聖軍的圍剿,更可怕。
雖說,死亡黑袍大祭司與神女樓關係匪淺,可是死亡神宮卻並非大祭司一人說了算。能夠令得亡靈十剎一起出動,多半是死亡神宮某位神靈,親自下的命令。
白卿兒道:「你們不必將目光盯在此處,抓住張若塵,才是正事。商夏,你立即前往神女樓,讓所有陣法師和精神力聖師全部出動,將神女城中的陣法、大聖銘紋、神紋激活,不許任何修士離城。」
「其餘修士,全城追捕張若塵。」
「是!」
一眾修士,齊齊應聲。
……
…………
機封聖府中。
巫馬九行手持青銅戰刀,人與刀合,刀與天合,天與地合,地與人合。
人、刀、天、地,四合如一。
此刻的他,仿佛沒有受傷,氣勢攀升至頂點,日、月、星辰在圍繞他轉動,他如神靈一般,化為恆星之心,天地之心。
「來得好,正好借你們的血和魂,重開迎天的鋒刃。」巫馬九行氣勢再增。
迎天,就是他手中刀的名字。
迎蒼天,破日月,斬斷恆古。
刀道不是恆古之道,可是在巫馬九行看來,每一個練刀的人,都該有斬斷恆古的決心和信心。
恆古不破,新規何立?
「命運之門!」
「命運之門!」
「命運之門!」
……
一道道聲音響起,十剎同時出手。
巫馬九行的十方,一道又一道命運之門浮現出來,綻放出奪目的光華。
十座命運之門,每一道光,都是命運規則。
不知多少億道命運規則,沖入巫馬九行的絕對規則領域,將刀道規則衝垮,要毀掉他一身的刀道。
千丈,九百丈,八百丈……
……
兩百丈,一百丈……
巫馬九行的千丈絕對規則領域,不斷被瓦解,命運之光就要照射到他的身上,沖入進他的體內。
「接受命運的審判吧,在命運之光的普照下,一切叛逆,都將受到懲罰。」羽剎十二翼展開,在身後命運之門的映照下,一根根神羽變得更加潔白。
如白銀鑄成,如被光明洗滌過。
巫馬九行仰天大笑:「審判我?我可有做錯任何事?我在功德戰場上,斬殺了多少天庭大聖?你們殺我,不過只是想要挽回命運神殿的顏面而已。弱肉強食,我認。但,莫須有的罪名,別加在我身上,惹怒了我,任何人我都敢殺。」
青銅戰刀爆射出灼目青芒,刀身上的鏽跡,瞬間脫落。
亡靈十剎的十座命運之門照耀下,換做別的無上境大聖,早已變得與凡人無異,根本不可能有反抗之力。
可是,巫馬九行卻戰意如虹,大喝一聲:「殺!斬的就是命運。」
手中戰刀提起,青色刀光,破開命運之光,斬向羽剎。
羽剎雙手一合,調動體內半塊神源的神力,腳下湧出一片白色的光明神力海洋。
與此同時,神之星魂在他身後,凝聚出一尊巨大神影,如同真神出世一般,迎向巫馬九行的絕世一刀。
「噗嗤!」
巫馬九行的刀無所不破,劈開了神影,破開神力海洋,落在羽剎頭頂。
羽剎的肉身,曾被偽神使用神力孕育了數萬年,不知多麼堅韌。
可是,刀光落下,瞬間一分為二。
神屍被撕裂。
甚至,羽剎的神之星魂,都被一刀斬滅。
「神威,是神靈駕臨神女城了!」
「天吶!我看見了神靈的真身,是一尊十二翼天使。」
……
神女城中的修士,都看見了羽剎神之星魂形成的神影,感受到磅礴的神威,以為是神靈降世,紛紛下跪叩拜。
可是,「神」只是出現了一瞬間,就被一刀斬殺。
羽剎隕落,驚動各方勢力,修為越高的修士越是駭然。
一座命運之門變得暗淡!
並不是羽剎不夠強大,實際上,以他的修為可以橫行宇宙,神靈不出,幾乎沒有修士可以殺他。可惜,他遇到了天下第一的巫馬九行。
巫馬九行的嘯聲,再次響起:「殺!斬的就是命運。」
一道刀光,沖天而起,整個神女城都在為之顫抖。
刀光擊碎鎮壓機封聖府空間的符籙,破開雲天,穿透冰王星的大氣層,一直飛到了宇宙中。
第二座命運之門暗淡下去!
「殺!斬的就是命運。」
嘯聲再起,氣勢如虹。
這一聲吼,是為提增自己的氣勢,同時,也是強化自己的心念。
命運不可逆,我,偏偏斬之。
第三座命運之門暗淡,又有一剎隕落。
霧剎控制的八百道符籙,盡數破碎,化為粉塵。
機封聖府中,破敗不堪,充斥各種混亂的力量,其中刀道力量最為強勁。
幸好神女樓的陣法師和精神力聖師全部出動,激活了城中的道鎖、陣法、銘紋,戰鬥的餘波,才被控制在一定範圍之內。
「殺!斬的就是命運。」
巫馬九行的嘯聲,震得機封聖府附近的建築,紛紛灰飛煙滅。
戰刀揮出,破去金剎的十萬零八千個佛文,將他的身體斬斷成兩截。
刀道規則,摧毀了他的所有魂靈。
兩截佛體,變得死氣沉沉,冰冷如同鐵塊。
連出四刀,連斬四剎。
能看清聖府中戰鬥的大聖,無不驚懼駭然,心臟似乎都要被嚇得破碎。
「神境之下,除了卓雨農,還有能夠接巫馬九行一刀而不死的修士嗎?」有大聖,顫聲問出這個問題。
「巫馬九行與卓雨農交手之時,並沒有使用戰兵,而卓雨農卻使用了至尊聖器。若是,那一戰,巫馬九行使用了戰刀,卓雨農還能接他七刀嗎?」
「巫馬九行的這柄刀,據說,不能輕易使用。一旦使用,不飲飽血和魂,決不罷休。」
「若是飲不飽血和魂,會怎麼樣?」
「會食他自己的血和魂!據說,巫馬九行為了不被這柄刀控制,已經棄刀不用很久。」
「巫馬九行都無法駕馭,只能棄而不用,此刀還真是可怕,比得上阿修羅劍了!」
……
在一眾大聖議論紛紛的時候,第五座命運之門暗淡下去。
閻昱和芙湘女,是閻羅族神境之下最強大的兩位大聖,在命運神殿的《神儲卷》和天庭的《紅塵絕世榜》上,都排在極前。
此刻,他們站在神女城的城牆塔樓上。
閻昱撐着黑暗天機傘,單手背在身後,目光幽邃而又深沉,道:「暗黑世界倒是出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巫馬九行比我想像中要更強,亡靈十剎殺不了他。現在,該我們出手了!」
「我們為何要插手進去?讓命運神殿和巫馬九行斗得兩敗俱傷,我覺得挺好。」芙湘女戴着藍色水晶面紗,潔白如玉的手中,握着一柄長長的水晶弓。
閻昱道:「命運神殿有它存在的道理,正是因為有它,所以地獄十族可以和平共處,不至於爆發內亂,被天庭萬界所趁。」
「如今,玉煌界開啟,諸神都已離開,正是局勢微妙之時,巫馬九行這個不確定的因素突然出現,顯得太詭異了一些。」
「你懷疑是天庭的陰謀?」芙湘女面紗下的眼眸,露出異色。
閻昱道:「不是我這麼懷疑,是族中神靈這麼懷疑。巫馬九行本沒有成為這個元會代表人物的資質,消失兩百餘年後,卻擁有了代表這個元會的實力,本身就是一件古怪的事。」
「那麼,他就是一顆明面上的棋子,用來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芙湘女道。
閻昱點了點頭,道:「不能說,一定是這樣。可是,已經有神靈,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地獄界似乎將有大事發生。既然山雨欲來,那麼,一切不穩定的因素,都得摧毀。無論怎麼說,諸神從玉煌界歸來之前,地獄界一定不能亂,命運神殿的權威不可動搖。」
「就算巫馬九行不是天庭的棋子,也得先殺了他。就是這個意思,對吧?」
「沒錯!一個人哪怕再優秀,在大局的面前,也是可以犧牲的。換做別的時候,我倒很想與巫馬九行這樣的強者,公平公正的一戰。」閻昱輕輕搖頭,情緒沒有太大波動。
芙湘女提起水晶弓,纖長柔美的手指,緩緩拉開弓弦。
「哧哧。」
天地間的規則,猶如一根根線條,盡數向她弓弦上匯聚,凝聚成一支半透明的箭。
就在規則之箭,指向巫馬九行的一瞬間,他立即生出感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