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濃郁的中草藥味兒飄來,有點刺鼻。
何堇堯揪着一顆心,木然地站在門空,那雙乾澀的眼球在轉動,視線在尋找她的身影。
房間裏的窗簾全部放下了,光線很暗,隱約看到了一張復古的大*,被子隆起,有人躺上面。
何堇堯那雙如灌了鉛的雙腿終於有了點動靜,他緩步進去,一步一步,像個機械人。
*上的她,背對着他,側躺在*上。
何堇堯停下腳步,雙眼膠着地看着她,他如尊雕塑矗立在那,仿佛能看見兩人之間橫亘着的鴻溝。
「寶寶乖……不要亂動……乖乖聽話哦……」
他還沒開口,聽到*上的人兒發出的聲音,整個人都懵了!
那雙死灰一般的眼裏,瞬間燃起了希望的亮光!
寶寶還在?根本就沒流掉?!
何堇堯那顆已經墜入深淵的心,再次地懸了起來,也充滿了希望。
激動地幾乎要流下了眼淚,他快步上前,衝到了*邊,「悠悠!我們的孩子還在是不是?」
他激動地問,聲音暗啞,顫抖着,藍煙站在房門口,看着這一幕,閉着雙眼,暗暗吸口氣,又輕輕地搖了搖頭,拉上了房門。
「噓……二哥,我沒事,寶寶也沒事。」盧淺悠仍然一動不敢動地,撫着自己的肚子,小聲說道,還背對着他。
剎那間,何堇堯幾乎激動地流出了眼淚,連忙繞到大*另一側,看着穿着睡衣,側躺在*上的人兒,視線落在她的腹部。
隔着被子,看不出是否隆起。
但是,她都說沒事了,還能有什麼事?
那手術同意書是怎麼回事?藍女士又騙了他?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他激動地一屁股坐下,動手就要揭開被子,被她攔住。
「二哥,寶寶會冷的,不能揭開的。」盧淺悠十分認真道,何堇堯複雜地看着她,覺得她的反應很奇怪。
「悠悠……對不起……二哥以後一定好好照顧你和孩子!」何堇堯顫聲道,目光誠懇地看着她,懷揣着的那顆心也是真摯的,誠懇的。
盧淺悠傻乎乎地看着他,「好哇。」
何堇堯還是覺得很不對勁,他沒說話,坐在她腰部的位置,手滑進了被子裏,就要摸她的肚子。
「二哥,你幹嘛啊,不要打擾寶寶!」她說着,不由得翻了個身,平躺在*上,何堇堯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肚子。
即使蓋着一*被子,她的腹部看起來仍然很平坦,沒一點隆起的痕跡。
剛剛死灰復燃的何堇堯,這下又懵了……
他怔忪着看着盧淺悠,手輕輕地將她身上的被子往下拉。
「二哥,你幹嘛啊?!」盧淺悠抗議地問,皺着眉撅着嘴。
何堇堯一把將被子扯開,屏息着,視線緊盯着她的肚子,很平……
「孩子呢?你說孩子還在,孩子呢?!」何堇堯喃喃地問,聲音越來越大,「為什麼你的肚子是癟的?!」
盧淺悠搖頭,怕怕的樣子,「二哥,你好傻,我才懷孕三個月,哪有肚子啊!」
何堇堯的頭,這下因她說的話快炸開了似的,目光呆呆地看着她,「悠悠?你,你怎麼了?」
什麼懷孕三個月,她明明懷孕五個月了,何堇堯晃了晃自己的腦袋,以為是在做夢,倒也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噩夢。
藍煙這時進來了,「悠悠啊,把這碗湯喝了,你的胸就不疼了。」
「哦!」盧淺悠連忙道,這兩天胸一直很漲很疼。
何堇堯呆站着不動,看着她爬起,被藍煙扶着坐着,餵她喝一碗黑漆漆的湯藥。
盧淺悠不怕苦地喝了藥,藍煙又讓她躺下。
何堇堯回了神,他有一肚子的疑惑,看着藍煙,藍煙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眼神示意,何堇堯跟着她出了房間。
「悠悠到底怎麼了?!」剛關上房門,何堇堯激動地問。
藍煙面無表情,喉嚨梗着,「孩子沒了,她悲傷過度,精神錯亂,還以為自己是懷孕三個月的時候。醫生說,暫時性的,時間長了會自然恢復。」
何堇堯那高挑的身影明顯地晃了晃,這又一個突如其來的打擊,幾乎讓他崩潰。
還好有牆壁的支撐,不然他早倒下了。
孩子,真沒了。
她,瘋了……
明明流產了,還覺得自己沒流產,這不是瘋了是什麼?
「你回去吧,這沒你什麼事了,等悠悠身體恢復點了,哄着她去民政局,把這婚再離了拉倒!」藍煙冷硬道,對何堇堯已經完全失望了,相信悠悠恢復正常後,也會離開他的。
何堇堯搖頭,「不,不行!」他說完,推門而入。
盧淺悠還躺着,閉着雙眼,一隻手輕輕地拍着肚子,哼唧着念叨着什麼。
「小白兔,白又白,兩隻耳朵豎起來,愛吃蘿蔔和青菜……」
何堇堯看着這一幕,想着她是因為悲傷過度才這樣的,閉着眼,拳頭緊握,痛苦地想自殺!
「二哥……噓……寶寶睡着了……你輕一點……」何堇堯剛走近,盧淺悠小聲地說道,傻乎乎的樣子,可愛得讓他心碎。
「悠悠……」他輕聲笑着道,來到了她的*沿,輕輕地坐下,目光緊鎖着她蒼白的沒什麼血色的小臉。
「二哥,冪冪好漲哦……媽媽說喝藥了會好,怎麼還沒好啊……」盧淺悠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別,只是性子和之前一點不一樣,很依賴他的樣兒,一點不討厭他,更沒一點激動的情緒。
他遲疑着,看着她的胸部,好像比之前大了很多。
喉嚨堵着,他起了身,又出了房間,遇到了保姆。
「小姐懷孕五個月,小產後當然會泌乳,這是正常現象,不能擠的,會越擠越多。夫人已經讓她喝回奶藥了!」保姆面色凝重,沉聲道。
懷孕五個月,小產……
這樣的事實,又刺激到了他心裏的最痛之處。
五個月,胎兒已經成形了,什麼都有了,然而,它卻走了……
何堇堯又回了臥室,她好像睡着了,睡容安詳,嘴角仍然噙着快樂的笑意。
眼眶濕熱,雙膝下一瞬就着了地,何堇堯捉住盧淺悠的手,貼上自己的臉頰,不停地拍打,動作很輕,沒吵醒她。
心裏在不停地說那無濟於事的三個字「對不起」。
孩子沒了,她和瘋了無異,一切都是他的錯!
為什麼是他的錯卻要折磨她和孩子?!
最該死該瘋了的人,是他!
跪在*沿的何堇堯,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也徹底明白了,什麼叫「後悔都來不及了」。
他的孩子回不來,盧淺悠這輩子都不可能跟他再在一起了,一切都完了!
——
何堇堯諮詢過心理專家,精神病科的專家,都說盧淺悠的病是暫時的,只是一時經受不住失去孩子的打擊,把自己放在了一個虛構的世界裏了。
唯一的好處就是,她對他的態度,不冷漠,十分十分地依賴他。
何堇堯不知該慶幸這點還是更加痛苦,每天寸步不離地照顧她,*着她。
「二哥,你看你看,可愛吧?」盧淺悠手裏拿着一隻鵝黃色的已經快完工的小毛線鞋,對端着湯藥進來的何堇堯問。
他*溺地揚唇,走了上前,看着她滿臉散發着的母愛的光輝,喜歡,又痛苦。
她似乎把婚禮不愉快的事給忘了,忘了他離家出走了,現在所做的這些事,都是他離開的兩個月里做過的。
「可愛!非常可愛!」他笑着道,大手輕輕地撫了撫她的發。
她還在靜養中,小產相當於坐月子,馬虎不得。
她如果想出門去玩,他只要說,寶寶會被凍着,這樣騙她,她就不敢出去了。
「將來寶寶穿上肯定可愛!等我忙完鞋子,還要織毛衣呢。」盧淺悠笑呵呵地說道,很認真地繼續織。
何堇堯怕她傷着眼睛,把鞋子奪走了,「明天再織,先睡一會兒吧!」
他柔聲哄道。
盧淺悠抗議地撅着嘴,「總是叫人家睡覺!都要睡成豬了!」
「睡成豬,二哥也不,不嫌棄……聽話,先睡一會兒,悠悠……乖!」
「是老婆乖!」盧淺悠大聲抗議,很霸道的樣兒,教何堇堯心口堵着。
「老、老婆……乖!」他顫聲道,結結巴巴的樣子很靦腆,下一瞬,盧淺悠抱住了他的脖子,「老公!」她撒嬌似地,大聲喊了句,何堇堯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老公,你怎麼了?」盧淺悠見他哭了,連忙問,很心疼,很慌張。
題外話:
繼續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