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灣仔一處寫字樓樓下大堂里,陳韜溫和的笑着跟送他下來的人握手,「下次去首都,歡迎到我們公司看看,」
「一定一定,」對方也很客氣。
只是一上車,陳韜的臉就跨了下來,同時迫不及待的把領帶鬆開,好像透不過氣一樣。
帶着的幾個人都很識相,沒誰去打擾他,一位對司機說了聲「回酒店,謝謝,」以後,這輛商務車裏,就安靜得有些可怕。
沒人交流,大家靜靜的看着兩邊車外,面無表情,這樣肅重的氣氛,也影響到了開車的本地司機。
他知道後面的這位,是集團老闆旗下傳媒公司的總經理,不是自己這樣的小職員可以比的,所以他每次看後視鏡的時候,都特別留心,稱得上是目不斜視,不會跟他們的視線有碰撞,也不想他們誤會自己在窺視。
汽車駛近維港旁的酒店,司機總算放鬆些下來,明天就跟負責車隊的林經理商量,最好不要再幫這幾位開車。
這一路,他總擔心車裏的空氣突然爆炸,或者是後面有一個人突然爆發出來。
但是,他好像覺得,這會車裏的氣氛終於也鬆快了些,這是自己的錯覺嗎?他偷偷的瞄了陳韜一眼,只見他依然面沉似水,頓時一凜,馬上專心致志的看着前面。
其實他的感覺沒錯,看到了自家的酒店,傳媒公司的這些人確實鬆了口氣,有點就要回家,馬上見到親人的感覺。
直到進入電梯,大家才徹底放鬆下來,「這些人,」一個人搖了搖頭。
「別說了,」陳韜擺了擺手,「我去見馮總,」
頂樓,馮一平坐在窗前的地上,阿曼達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側面擺着一個粉色的小畫架,她不時看看窗外幾眼,再在畫紙上塗幾筆,很有派的樣子。
但是她畫的那幅畫,說實話,估計連梵高這樣印象派的祖師爺爺看不出來究竟畫的是什麼。
馮一平這個外行也覺得,其它的不說,女兒就是在色彩的運用上,也相當不大膽,看來她在這方面,真沒什麼天份。
唯一可取的,就是這個小傢伙居然能這樣堅持坐上20分鐘,這麼就能在一件事上這麼專注,這真挺難得。
「一平,」陳韜提着包匆匆的走進來。
「噓,」馮一平指了指旁邊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女兒,悄悄的起身,帶着陳韜來到旁邊的會客室。
「怎麼,不理想?」
「我先喝杯水,」陳韜說。
說是喝一杯,但他一共喝了三大杯,一壺茶都空了。
「好歹是個大公司,這去一趟,不至於連水都沒得喝吧,」馮一平笑着問。
「別提了,」陳韜居然用手背擦了擦嘴,這是遇上多生氣的事,才讓他這麼不講究。
「大家都感覺憋屈得很,我現在,真想對着這海大喊幾聲,」
「再來壺茶,」馮一平按下電話通知了一聲。
「是不是把一杯水潑到誰的臉上更解氣?」
「還真是這樣,」陳韜總算笑了,「我還真這樣想過,」
「是嗎?真的這樣不理想?」
陳韜直搖頭,「真就是這樣,你說,本來是他們邀請我們來的,我們來了,他們怎麼一個個都這種態度?」
「原來都說這邊人專業,我看,他們連一些最基本的禮節都不懂,」
「別生氣,來,再喝一壺,」馮一平把剛送過來的那壺茶放到他面前。
「茶也喝夠了,中午我還想在你這混餐飯吃呢,」
陳韜和傳媒公司的團隊,是應香港多家電影公司的邀請而來。
年前他們鬧出那麼大的動靜,香港影視界不可能不知道相關的消息,買版權不說,還能投資合拍,這樣的合作夥伴,現在的任何一個影視公司都歡迎。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電影行業,也是非常燒錢的一個行業。
在以前看,拍一部電影,對香港的那些知名公司來說,那就真比吃餐飯難不了多少,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年產上百部電影的公司。
但是現在,隨着荷里活的影響力日漸擴大,大牌的加盟和精良的製作,才是高票房收入的保證。
但是,大牌加盟和製作精良只是高票房收入的一個前提而已,有這兩樣加持,但是票房同樣不高的,其實也是大概率事件,一部電影,讓一家公司虧損幾年這樣的事情,並不是沒有。
尤其是那些知名導演,那真是讓電影公司又愛又拍的存在,可能他前一步片子,就讓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公司一舉成為知名的電影公司,但是他的下一步片子,有很可能把另一家實力雄厚的公司,直接干到破產。
這裏最知名的,要數拍了那部經典的獵鹿人的邁克爾西米諾,出名之後,在80年代籌資4000萬美元,拍攝了一部西部片天堂之門,結果卻一敗塗地,還一舉讓具有悠久歷史的聯藝電影公司直接破產。
好像我們的那位拍戲時總喜歡用鴿子的華人大導演,在2000年,因為執導碟中諜2,票房大獲成功,成功躋身荷里活一線大導演的行列。
但是前年的一部風語者,投資12億美元,結果只收回一個零頭,不但讓製作公司米高梅的一眾高層紛紛下課,還導致米高梅股價大跌。
至於另一位總是嫌錢不夠的卡梅隆,哪一家電影公司敢拍着胸脯說獨力滿足他的胃口?
至於本地,最知名的就是劉天王自己成立電影公司,最後差點破產。
因此在項目運作上,以前無論如何不讓人參股的香港電影公司,現在也向荷里活學習,在一部新電影立項之初,就四處洽談,爭取儘量多拉一些人一起來風險共擔。
畢竟票房這個事,就跟炒股一樣,你可以有自己的判斷,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好壞。
現在嘉盛傳媒就這樣橫空出世,手裏還拿着大把的鈔票,這邊多家聞到味的電影公司,馬上向陳韜,向嘉盛傳媒,發出了熱情洋溢的邀請信。
這件事,馮一平其實也很歡迎,原來在他的青年時期,看的全是港片,他對香港的印象,也來自那些港片,香港也是全球知名的電影出產地之一,既然確定了公司以後的一個支出產業就是內容,和香港的電影公司合作,不論是感情上,還是商業上,他都贊成。
正因為如此,才有陳韜一行人赴港的事。
「主要的問題是什麼?」馮一平問。
「最主要的就一個,」陳韜站了起來,「他們要我們的錢,也只要我們的錢,呵呵,」
「意思就是我們只管投錢,然後等着分賬或者虧損?」馮一平問。
「就是這樣,我們的其它要求,呵呵,一條條的都被駁回,」
「這樣啊,」馮一平也皺起了眉,憑什麼?
「還不止如此,」陳韜說,「有些事情,一平你可能體會不到,那些人再怎麼囂張,也不敢在你面前放肆,但是你知道我們這談過幾家之後,最深的印象是什麼嗎?是傲慢,隱藏在客氣之後的傲慢,」
陳韜忿忿的說,「我就不明白了,現在香港的這些電影人,除了炒冷飯吃老本,還有什麼好驕傲的?」
「跟我們談的時候,他們還經常小聲用粵語商量,最起碼的商業禮儀都不懂,這就是他們的專業?」
「我跟他們說了你的要求,合拍的電影,我們至少要有選角上能參與意見,你知道他們看我的眼神嗎?」
「那眼神好像就在問,你懂拍電影嗎?你的公司拍過任何一部電影嗎?」
「是的,這些我們都沒有,但是,我當時真的只想問他們一句,我可以說髒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