矽谷還是農曆23,馮家沖,已經到了農曆24。
村里和鎮上的工廠已經歇業,在外開店做生意的也陸續回家,人齊了,壪里的年味,漸漸濃起來。
也就是在今年,全壪最後一戶人家,也搬進了新居,壪里原來雜亂無章的土磚房子消失殆盡,原來被各家房子掩蓋起來的那條暗河河,終於重見天日。
順着那條小河,移栽了兩排金桂。
從這一點上看,富起來的馮家沖人,還是非常講究實用主義,當初有人提議種柳樹,喜歡它的那種飄逸,當然,他們不會說飄逸這個詞,只是覺得它的枝條隨風起舞,好看。
但是,更多的人中意桂花,深秋時節,不但暗香浮動,關鍵是,它的花可以用來炒茶。
而柳樹,只是純觀賞的樹種。
在河邊,大家還用拆舊房子的一些材料,屋樑、青磚、舊瓦,蓋了一道長廊,廊下有兩排長凳,算是又一個休閒的所在。
天氣暖和的時候,那些喜歡端着一碗飯到外面吃的人,會把長廊擠得滿滿的,邊吃飯,邊拉家常,非常熱鬧。
舊村改造完畢,空出來的大片地盤,加上原來的曬穀場,也被平整一新,鋪上了大塊地磚,形成了一個上千平方的廣場。
這個廣場,現在正好是壪里中心地帶,四周豎起了造型典雅的路燈,中間,是一個高燈。
關於這個廣場,大家有很多想法,年輕人希望能和城裏一些廣場一樣,建一個噴泉,但是老年人對這個主意,完全不感冒,他們更傾向於建一個雕塑什麼的,但具體是什麼雕塑,意見又五花八門。
在這件事上。作為村長的四叔非常民主,準備趁年底大家都在家,徵求所有人的意見,之後按多數人喜歡的方案來。
但是在這會。這個廣場是孩子們的天下,他們不再像馮一平小時候,過年前後,只有鞭炮可以玩,而是和城裏的孩子一樣。穿着輪滑鞋,戴上頭盔,綁上護具,在廣場裏滑旱冰。
還有騎兒童自行車,玩滑板車,玩遙控車和********的,從這些孩子的娛樂方式上來看,跟馮一平他們那一代滾鐵環、抽陀螺、跳房子、踢毽子等一比,可以說一下子就跨越了幾個時代,終於和現在的時代潮流同步。
和馮一平他們當時相同的是。這些孩子,同樣不怕冷。
圍觀這些孩子最起勁的,是那些牙齒都不全的老人們,孩子玩得開心,他們看得也高興。
雖然生活條件得到了極大的改善,老人們依然保留着很多原來的生活方式,比如,喜歡扎堆。。
倒是本來應該愛熱鬧的那些後生們,很多現在都窩在家裏,看電視。玩電腦,或者乾脆睡懶覺。
不過,今天算是個特列,廣場旁邊的池塘。今天放水撈魚,很多人都輪着換上那件水靠,撐起現綁的竹筏,到池塘中央撒上幾網。
本來挺嚴肅費力的一事,生生被他們整成了娛樂項目。
打出來的魚,不是均分給大家。要是分吧,總會有人不滿意,種類啦,大小什麼的,索性按市價賣,之後再把賣的錢,入到壪里的公賬里。
現在輪到文輝撐船,哥哥文華撒網,文華像模像樣的撒下一網,在大家的笑聲中,網起來一根爛木頭,「文華,水平怎麼這麼臭?明年就要跟着你小叔,這個本事可不行啊,」塘埂上很多人笑話他。
當兵兩年,也都十**歲,他們兄弟倆也不是當初的那兩個小孩子,神情自若的面對這些善意的嘲笑,「說這話太早,不是還能撒一網嗎?」
文華看準一處水泡多的地方,又一網下去,等慢慢朝上收網的時候,漁網突然往下重重一墜,好懸沒把他拉到水裏去。
「哇,抓到大傢伙了!」岸上的人看得分明,網裏有一條大傢伙,剛才那是它擺了下尾巴,「慢點,慢點靠邊,」好幾個人穿着膠靴,踩着塘泥過去幫忙。
文輝小心的控制着竹筏,慢慢靠邊,之後下去四個人,手腳並用,才把這條魚弄上岸,好傢夥,接近成人手臂長,那邊看着孩子們玩耍的老人也過來看熱鬧,「塘里還有這麼大的胖頭魚?怕是得好幾年吧,」
文華他們兄弟倆抬着一過秤,整整23斤!
「快,給你五爺爺家送去,」主持撈魚的兩個人,把這條大魚塞進麻袋,依然交給文華他們。
他們這樣的決定,旁邊的人,都沒意見,這應該是這次能網到的最大的魚,當然要給馮一平家。
兩兄弟抬着那條還在使勁動彈的大魚,朝馮一平家一溜小跑。
看着那兩個滿身是勁的小伙子,馮宏兵他爸馮衛東對文華爸爸馮華富說,「華富,你以後一定是壪里的二號人物,」
依然很瘦,但是整個人光鮮很多的馮華富笑着說,「我怎麼跟你們這些在外面做生意,賺大錢,見大世面的人比,」
「你聽我說完,文華文輝明年就跟在一平身邊,那他們的出息還會小?到時你不是壪里的二號人物,還會是誰?」
「是啊華富,要我說,他們能跟在一平身邊,比考上國內最好的大學還要好,這你得請客啊,」
這麼說還真有道理,兩個兒子跟在自己那個堂兄弟身邊,前程哪還用愁?馮華富爽快的說,「那沒得說,我再去買幾件酒,」
「五奶,姑,快出來,好大的魚,」離着馮一平家還有好幾步路,文華就大聲喊。
馮振昌今天還在鎮裏,和蔡磊,高志毅他們一起,做一些掃尾的工作,不過,家裏非常熱鬧,好多姑娘圍着馮玉萱轉,討論今年流行的衣服款式,最時興的首飾,最潮的髮型等這些問題。
至於梅秋萍那邊,同樣圍着很多人,壪里的,村裏的,外村的,和以前一樣,都是在這一年裏,受他們家工廠公司惠及的人,有的依然和往年一樣,拿着點東西過來表達心意,有的,是幫她準備過年時要做的那些菜。
「什麼魚?」馮玉萱踩着棉拖跑出來。
「23斤的胖頭魚,剛打到的,」
梅秋萍也聞聲出來,兩隻手上,還沾着粉,「還有這麼大的?這得放哪兒?」
「交給我們好了,」文華把後院的一塊水泥地用水一衝,「就在這整治,奶,你放心,我們一定料理的乾乾淨淨的,」
梅秋萍想的卻不是這個,「這麼大的魚頭,要是一平在家裏該多好,」
「嬸,想一平了,就讓他的飛機飛回來,接你到美國去看看唄,今天走,明天就到,多方便,」一個幫忙的小媳婦說。
「媽,家裏能吃到的,弟他都能吃到,他現在能吃到的,好多家裏都沒有,你多想那麼些幹什麼?況且,那個從小就好吃的傢伙,現在怎麼會在吃上虧待自己?」每當這時候,馮玉萱總是有些忍不住吃味。
…………
晚上,終於送走了今天最後一位來家裏坐坐的人,馮振昌在屋外放了一掛鞭炮,關上大門,看着女兒拿出一瓶五糧液,「拿這個幹什麼?把大前年的谷酒拿一壇出來,」
「那哪有這個好?」馮玉萱嘟囔了一句,但還是順着爸爸的意思,去儲藏室里架子底下,翻出一個蓋得緊緊的小酒罈子,壇蓋下面,還塞進去了一層棉布,一拿起棉布,「嗯,好香,」她不由得誇了一句。
「不止香,你喝一口試試,還很柔,很醇,一點農藥沒打的穀子,釀酒的時候,除了一些酒麴,其它什麼都沒加,喝着多放心,」
「是不錯,」馮玉萱抿了一口,「挺好喝,」
「爸媽,嘗嘗這個,」今天的這條魚,肉質非常好,她挑了塊肉質最好的,按西餐的做法,做了一道煎魚排,還調了醬汁,給爸媽一人夾了一塊,「怎麼樣,好吃嗎?」
「是挺好,」梅秋萍誇了一句,又嘆了一口氣,「要是一平在就好,他已經兩年沒回來過年,」
「媽,現在不同以往,你還擔心弟他吃不到好的嗎?他那麼多事,我看,你以後得習慣這樣的日子,等過幾年,我怕是也不能在家裏陪你們過年,」
馮振昌說,「你啊,還是個大姑娘,你媽是擔心一平的吃喝嗎?你不懂,怕是要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這些事你才會明白,」
這樣的日子裏,他又何嘗不想兒子。
家裏缺了一個人,有些惆悵的梅秋萍突然反應過來,看着女兒,「你說過幾年你也不能陪我們過年,是談男朋友了嗎?是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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