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緊繃,某些地方好像有火焰在燃燒一樣……
下午的時候北冥連城雖然也扛過這種滋味,但,那時候的感覺似乎沒現在這麼深刻,現在,夜闌人靜,又是月黑風高……
名可似乎已經找到了自己感覺最舒服的位置,靠在他肩頭上,人安靜下來了,只是摁在他胸膛上的一雙小手還會時不時滑下去,滑下去之後,為了那份暖和,又慢慢爬回去,非要停留在他胸口才罷休。
強忍着莫名湧起來的衝動,他強迫自己讓目光從她精緻的小臉上移開,往前遠方的天際。
天幕依然昏暗,星辰並不多,但這為數不多的星星,卻漸漸全又變成了她的臉。
當一張張好看的小臉展眉沖他活潑一笑的時候,北冥連城冷不防被嚇了一跳,迅速低頭,不敢再多看兩眼。
可頭才低下來,立即又看到她真實的臉孔。
真真假假他幾乎已經分辨不出來了,只知道,再這樣下去,他會……會忍不住像那天晚上的夢境裏一樣,將她壓在身下……
呼吸越來越亂,心跳的頻率已經快到讓他幾乎承受不過來的地步,大冷天,還是穿得這麼單薄,豆大的汗竟從他額上臉上一滴一滴滑落了下來。
懷裏的女孩還不知道死活地繼續蹭來蹭去,微微彎起的小嘴兒蓄着甜甜的笑意,不知道在夢裏頭見到了什麼人,嗯嗯啊啊囈語道:「好可愛……」那一夜名可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少個夢,也不知道是噩夢還是美夢,仿佛一整個夜晚都睡得不太安寧。
身邊的男人身體總是那麼火熱,熱度暖了她的身,一整夜她都暖暖的,一點都不覺得冷。
又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思緒總算慢慢回到現實中,也才想起來她現在好像還在山頭上……北冥夜找到他們了沒?他來了嗎?
不知道哪裏吹來的涼風落在她臉上,吹起她幾根髮絲,掃過她的鼻尖,痒痒的,她忍不住皺了皺鼻子,鼻子癢得不行,實在扛不住了,才張嘴打了個噴嚏。
一聲噴嚏過後,她身體一僵,迅速張開眼眸。
第一眼看到的是前頭蔥蔥鬱郁的樹林,昨天醒來的時候,這些樹木都已經看不真實,天地間一片昏暗,她連這片山頭是什麼模樣都不知道。
現在再看,眼前的一切便亮堂了起來,緩緩轉頭往遠處望去,天邊一輪旭日慢慢在升起,看它的第一眼,仿佛才剛冒了半個頭。
她只是揉了揉眼睛,再看那一輪旭日,此時幾乎已經完全掙脫雲層的束縛,徹底呈現在視線里了。
她形容不出來這是什麼顏色,比金黃多一抹艷紅,這麼美的日出她還從來沒有看過,真的很美。
忍不住回頭揪上身後男人的袖子,她輕聲道:「夜,你看看,這日出真的很漂亮。」
身後的人沒有回應,一點動靜都沒有。
她蹙了下眉,又眨了眨眼,才忽然想起些什麼,昨天晚上和她來這裏的不是北冥夜,而是連城隊長!
心頭一緊,猛地回頭,正好看到北冥連城低着頭睡覺的模樣。
他雙眼緊閉,又長又密的睫毛在眼帘下映出兩排浮動的暗影,只是一眼,便讓人差點移不開視線。
真的很美,和北冥夜一樣,有着兩排絕對勾引人的長睫毛,比女人的睫毛還要好看,如水一般,她甚至可以想像當它們煽動起來的時候,那樣子會有都無辜,有多傾城。
可她也只是失魂了不到兩秒,便頓時清醒過來,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結結實實睡在他懷中,他兩條長臂還緊緊將她摟住,摟了她一整夜。
她應該立即將他推開的,可他睡得這麼深沉,忽然,竟有點不忍心了。
羞澀這東西她不是沒有,但也只是紅了紅臉,便將他這舉動都理解去了。
昨天晚上山頭這麼冷,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的,他這樣抱着她也不過是為了給她取暖。
如果她這時候用力把他推開,然後再指責他輕薄自己,甚至附送上一個巴掌,那她就真的成了胸大沒腦的女人了……雖然,自己的胸也不大。
心坦然,尷尬立即少了幾分。
小心翼翼想要將他抱着自己的雙手拿開,但沒想到他雙手緊緊合在一起,就連在睡夢中那力度也絲毫沒有放鬆,仿佛生怕她從他懷中滾出去一樣。
無奈,她只好輕輕推了他一把,小聲說:「連城隊長,天亮了,連城隊長,連城!」
在名可最後「連城」這兩個字喊出來之後,北冥連城總算抖了抖修長的睫毛,金色的陽光照在他臉上,睫毛和短髮上似乎還有點晨露。
當他睜開眼時,那兩排長睫毛如同蝴蝶一般,慢慢展翅,畫面美得叫人差點呼吸不過來。
好在名可最近在北冥夜身邊待久了,已經被那個好看到連老天爺都忍不住要去妒忌的男人養刁了雙眼,造成了對帥哥免疫的心態。
否則,看到北冥連城現在這副剛清醒過來、睡眼迷濛的模樣,還不得三魂七魄全都被他勾去了去?
北冥連城才睜了下眼,又立即被陽光刺得眯起了眼眸,下意識抬手擋在自己眼前,想要擋去他還沒能適應的陽光。
可卻不知忽然想起什麼,那隻手才剛放到眼前,便立即回到她腰間,用力一扯,把她摟回到懷中,就像是感覺到她的身體正在從自己懷裏掉下去那般,驚慌失措地想要把她拉回來。
名可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這會兒兩個人都醒了,就沒有道理再抱在一起,更何況天已經亮了。
忍着心頭那份尷尬,她推了推他的手臂:「放開。」
不是責備的語氣,只是淡淡的。
北冥連城微愣了下之後,立即放開了她。
名可站了起來,才剛站起,五官立馬又糾結在一起。
見北冥連城想要去扶她,她輕輕擺了擺手,啞聲道:「就是有點麻,等會就好了。」
其實,現在不僅僅只是腿麻,就連身上也不太好受,畢竟不是睡在床上,在這山頭過一夜,哪裏能睡得好?
倒是看到北冥連城頭上的短髮,以及身上的襯衫毛線衣都沾了點點晨露,她忍不住關心了一句:「冷不冷?」
雖然,已經天亮,太陽也都出來了,可是沒天亮之前,那段時間應該是一整天裏頭最冷的,但她似乎沒感受到半點潮濕的氣息。
再看自己身上還披着他的外套,外套被打濕了一片,可她身上穿的衣服卻還是乾的,只有髮絲沾濕了一點點。
原來昨天晚上他將她保護得這麼好,他自己幾乎濕了個透,她卻還是那麼乾爽,一瞬間,心裏便有點內疚了起來。
自己果然就是個禍害,總是要拖累他們……
想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下意識往山腰的方向望去,正想開口問些什麼,卻不想視線里竟出現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當看清他的身形和面容,她再也顧不上還坐在地上的北冥連城,也顧不上兩腿的酸麻,邁開兩腿便要向他跑去。
可才跑了兩步,便扛不住那一陣酸麻的感覺,腿一軟,直直摔落在地上。
北冥連城想去接她的,但當他大掌落在地上,想要一躍而起的時候,忽然,便又停了下來。
只是一瞬,他便卸了掌心的力氣,眼睜睜看着她摔倒下去,也看着從下頭上來的男人邁開步伐,三步並着兩步迅速來到她跟前,將她扶了起來,摟在懷中。
「夜……」
名可想說話,北冥夜卻緊緊將她摁在懷裏,落在她身上的兩條手臂不斷在收緊,那份力道兇狠而霸道,仿佛不把她揉進身體裏,誓不罷休那般。
被他摟成這樣,她連呼吸都幾乎進行不下去了,哪裏還能開口說話?
以為他只是抱一下就會將她放開,不想他卻一直那麼用力地鎖着自己,弄到最後,她終於忍不住在他懷中瘋狂地掙扎了起來。
她快透不過氣了!
知道他昨天晚上一定是心急如焚,現在見到自己會激動也很正常,就連她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也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可是,再怎麼激動,總不能把她悶死呀。
雙手成拳,在他懷中敲打了起來,「唔唔」的聲音悶悶地響起,再不放開她,她真的要被憋死了。
一直盯着他們的北冥連城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雙手,視線鎖在北冥夜懷裏那個嬌小的女人身上。
見她不斷在掙扎,北冥夜卻似已魔症了一樣,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他走了過去,忍不住道:「你要悶死她!她呼吸不過來了。」
北冥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居然有那么半秒的時間,眼神空洞,兩眼沒有一點神采。
這樣的眼神,讓北冥連城看得心頭一緊,莫名的不好受,甚至還有一絲……不安。
他從來沒見過老大這麼失魂的一面,就在剛才,他像是靈魂徹底丟失了一樣,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對是錯,只知道,他要懷裏的女人,要將她用力融入自己的身體中,或是生命里。
可他,不一定能將她融進去……
老大為什麼會有那麼一剎那的絕望?他不懂,再一次看不透他……
北冥夜卻只是失神了片刻,聽明白北冥連城的話,也驚覺懷裏的女人掙扎得越來越厲害之後,他嚇了一跳,立即鬆開了她。
名可慌忙從他懷裏掙扎了出去,大口喘着氣,一張臉早就已經因為呼吸不暢而漲得通紅。
好不容易讓氣息順暢了起來,她才抬起頭,一邊喘氣,一邊看着他抱怨道:「你差點悶死我了,幹嘛抱得那麼用力?」
北冥夜不說話,只是那雙空洞的眼眸慢慢撿回了點點溴黑的顏色,也終於恢復了過去一貫的淡然和平靜。
大掌落在她臉上,揉了揉她紅通通的小臉,他淡淡問道:「還好嗎?」
那聲音他以為是極其平靜的,沒想到出口之後竟變得那麼沙啞,啞得幾乎讓人聽不清楚。
聽到他這沙啞的聲音,名可頓時心頭一酸,昨天晚上自己過得不好,她可以想像他也一定不好過。
「你是不是找了我一整晚?」握上他的大掌,她抿了下唇,柔聲道:「對不起,我又讓你擔心了。」
北冥夜還是不說話,這次依然把她摟在懷裏,只是不像剛才那麼用力了,他的激動和失控總是持續不了多久,只除了在床上的時候。
平時在外頭,想要見識一下他失控的一面,太難。
可剛才他真的激動到失控了,這點失控,不僅名可能感覺到,北冥連城也都一樣。
北冥連城複雜的視線落在並沒有臉上,動了動唇,想說話,可終究還是把所有的話語都咽了回去。
北冥夜卻依然抱着名可,一動不動,安靜,沉默。
三個人就在山頭上站着,柔柔的風吹過,竟沒有一個人能感覺到這風究竟是暖的還是冷的。
直到佚湯也趕了上來,提醒他們該回去了,三人才各自回過神來。
名可牽上北冥夜的大掌,想了想,才低頭看了自己一眼。
見北冥連城那件外套還披在自己身上,她忙把外套脫了下來,回頭走到北冥連城跟前,將外套遞迴給他:「連城隊長,你趕緊把外套穿上,會凍生病的。」
「最冷的時候不也一樣凍着?現在再來穿衣服,還能補救什麼?」北冥連城淡淡哼了哼,話語裏頭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語氣,只是淡淡的,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又仿佛在說笑。
在名可還沒有回應之前,他垂眸看了她一眼:「不冷了嗎?」
「還好。」名可立即把外套塞回到他懷裏:「你穿太少了,不管怎麼樣,先把衣服穿上。」
他本來不想說話的,將外套接了過去,既然她不要,他也不勉強。
可在她轉身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低喃了句:「那你呢?」
「我穿他的。」名可回頭沖他一笑,轉身走到北冥夜跟前,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
北冥夜早已經把外套脫了下來,等她來到自己面前,他伸手幫她把外套穿上。
看着兩人親密的舉動,北冥連城依然面無表情,等那女人穿上外套,乖巧地被北冥夜摟在懷裏之後,他才收回目光,掃了外套一眼,哼了哼。
已經濕了,也許,穿上也不會覺得暖。
把外套往手臂上一放,他舉步走向佚湯:「下頭有沒有吃的?餓瘋了。」
「有,車上有一些。」佚湯與他率先往山腳下走去。
北冥夜垂眸看着名可,忽然彎身把她打橫抱了起來,舉步跟上。
「我自己走就可以。」她微微掙了掙,他臉色看起來也不怎麼好,她怕他找了自己一夜,身體累壞了。
可他不說話,臉上的線條似乎比平日多了幾分僵硬,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也許是因為昨夜一整夜在找人,心緒不寧,所以,現在心情並不怎麼好。
名可不再多說什麼,緩緩靠在他懷裏,伸手抱上他的精壯的腰,一副滿足的模樣。
又回到他的身邊了,真好。
只是,這才是他們剛到東方國際的日子,便已經惹出了這麼多麻煩,接下來的日子,除非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乖乖呆在北冥家,否則,到外頭走走,不知道會不會又要弄出些什麼事兒,到頭來折磨的還是身邊的人。
可那天北冥連城是不是說過,呆在北冥家也不見得安全?
她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才緩緩吐出。
北冥雄是她的外公,親外公,她怎麼都不願意相信自己在外公家裏呆着也會有危險。
可是,最關鍵的問題是,北冥雄不僅不知道他們倆的關係,甚至還視她為眼中釘。
她跟在北冥夜身邊,是不是真的得要一直一直給他惹麻煩,給他添亂?
其實,他不應該帶她來東方國際的,但正如他所說,知道龍婉兒醒來,不讓她,她肯定也不樂意。
她又忍不住將他抱得更緊,臉不斷往他胸膛蹭過去:「我是不是很麻煩?對不起。」
北冥夜卻還是不說話,只是抱着她的手臂又加重了幾分力道。
麻煩嗎?不,不是麻煩,也許……
抬頭望了天際一眼,薄涼的唇更添了幾分寒霜。
可他什麼都不說,只是緊緊抱着她,大步往山下走去。
……北冥連城上車之後,接過佚湯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餅乾,挑了兩包丟到後座上,便撕開包裝紙啃了起來。
於是等北冥夜抱着名可回到車上的時候,便看到兩包香芋味的烤餅安安靜靜躺在座位上。
其實她不怎麼餓,但這香芋味她還是喜歡的,立即將包裝紙撕開,湊到北冥夜唇邊:「昨天晚上沒有好好吃飯吧?」
聞言,佚湯忍不住從後視鏡看了他們一眼。
可可小姐算得還真准,昨天從下午到現在,別說吃飯,先生就是一口水也沒有喝過,煙倒是抽了不少。
就連名可也輕易能聞到他身上的煙草味,接過佚湯遞來的水,與北冥夜一起喝了幾口,她抱怨道:「就算心情不好也不好抽那麼多煙,對身體不好。」
「嗯。」他沒有反駁,答應得有點乖,很難得,連態度都那麼真誠,仿佛真的將她的話聽進去了。
名可啃着烤餅乾的動作頓了下,抬頭看他。
往常也勸過他戒煙,他雖然後來真的戒了,很少在抽,但,卻從來沒有正面答應過,甚至在她提起的時候還會給她以及不屑的眼神。
現在……乖巧到這地步,總覺得有點……不太尋常。
是不是跟小說里說的一樣,昨天晚上一整夜擔驚受怕,以為自己真的會失去她,現在好不容易找回來,他慌了怕了,失而復得,以後都會洗心革面什麼都聽她的了?
北冥大總裁,什麼都聽她的……
輕輕咳了聲,她收回目光,繼續啃她的餅乾。
自戀可疑,但,自戀到北冥大總裁身上去,好吧……天還沒黑,不要繼續做夢了。
……他們還沒回到北冥家,便在路上遇到東方御排出來找他們的人,甚至,還不僅僅是一撥人。
所以當車子開進北冥家大門的時候,後面便跟上了一條長長的車隊,幾十兩車子,百來人,場面說不出的壯觀,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個迎親送嫁的隊伍呢。
北冥雄居然派了這麼多人去找她,怎麼可能?他不是一直很討厭自己麼?
當幾個人下了車,遠遠看到收到消息之後從主屋那頭出來的人,名可立即再次鄙視起自己的自作多情。
她怎麼就忘了昨天晚上自己身邊還有個連城隊長?老爺子出動這麼多人,才不是為了去找她,人家是為了他的小兒子。
雖然是養子,但,看起來感情不差,至少他知道,北冥雄對他們是在意的。
昨天,也多虧有連城隊長在身邊,要不然,名可就算能躲得過那些殺手,一個人逃到山頂上也一定會凍死在那裏。
忍不住回頭看了走在身後的北冥連城一眼,似乎自從上了車到現在回到北冥家,一直沒有聽他說過半句話。
見他沉着臉低頭走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少了幾分平時的冷漠,人看起來竟像無精打采一樣,她忍不住問道:「連城隊長,你是不是生病了?有沒有覺得頭痛不舒服,渾身發冷?哪裏……」
「閉嘴。」北冥連城冷冷哼了哼,竟大步越過她往主屋的方向走去。
他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就是她的聲音,也不想看到她整個人,昨天晚上抱着她衝動了大半夜,到現在他還理不清自己的思緒,他真的有必要找個心理醫生看看,對着自己老大的女人,怎麼總想着將她壓下去狠狠索愛?
看着他僵硬的背影,名可有點反應不過來,她剛才說什麼得罪他了?
抬頭看了北冥夜一樣,北冥夜似乎也在看着北冥連城大步走遠的身影,只是目光太複雜,她還是看不懂。
一直就是看不懂這個男人,偶爾能看懂,也只能懂得七分,名可已經習慣這種相處方式,所以,不多問。
東方御聽完匯報便將人遣散了去,走在前頭的北冥連城也只是在對北冥雄說了句什麼話之後,便越過他進了大廳。
北冥雄本來想跟進去,卻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腳步還是停了下來,似乎在等人。
名可可不敢再自作多情以為他在等自己,但,他居然真的在等她。
「有沒有哪裏傷着?」等兩人走到自己跟前,北冥雄瞟了名可一眼,冷冷哼了哼。
名可真有點受寵若驚了,他居然會關心自己,抖了下唇,她啞聲道:「沒有,沒受傷。」
「沒受傷就好,省得到時候那些蠢貨又將責任推到我身上。」北冥雄又重重哼了哼,打算轉身走進大廳。
但在看到名可不怎麼精神的臉孔後,遲疑了下,他又淡淡說了幾句:「已經準備好早餐了,趕緊吃了上去休息,別說我北冥家對客人招待不周。」
說完這些話,這次真的走了,走回到大廳里。
名可只是盯着他比實際年齡要顯得蒼老的背影,鼻子酸溜溜的,連半步都邁不出去。
「他說,傭人準備了早餐,不吃了?」一直不說話只是默默站在她身邊的北冥夜忽然問道。
「吃!」怎麼能不吃?那是外公頭一回主動讓她去吃東西,她怎麼可以不吃?
北冥夜的目光在她紅透的鼻子上掃過,深邃的眼眸里閃動着幾分無奈,終於時伸手將她抱在懷裏,和她一起往大廳返回。
他們進偏廳的時候,北冥連城已經坐在餐桌上大口吞噬了起來,看到名可的身影,他加快了進食的速度,狼吞虎咽的模樣,讓安靜坐在一旁的北冥雄皺緊了眉心。
那些人真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居然連他的人都敢動!
他氣,但看着北冥連城的目光卻始終有幾分柔和。
可當北冥連城吃飯碗裏的東西抬起頭的時候,北冥雄眼底的柔和頓時就散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嚴肅和不悅:「你小子不是跟着北冥夜練了好多年?以前的訓練都是白練的嗎?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女人,玩得手軟腳軟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了是不是?」
沒人搭話,北冥連城在喝完一碗粥後,接過傭人送來的第四碗,又大口喝了起來。
北冥雄的話很不好聽,所以就連名可也不想理會了,其實他關心連城隊長,她聽得出來,不過這老人家似乎已經習慣了用這樣的態度去交流,大概,已經習慣了幾十年了吧?
饒是商場上的高手,在東方國際叱咤風雲,但她還是想說,這老爺子的情商低得一塌糊塗。
身邊的北冥夜也不說話,坐下來把熱牛奶推到她面前之後就自顧吃了起來,吃相沒有北冥連城那麼焦急粗魯,但也不見得能好多少。
看得出,是真的餓了。
見連城小子不理自己,北冥雄一肚子火氣不知道怎麼發泄,目光掃到北冥夜頭上,頓時又責備了起來:「你小子居然懷疑是我找人動這丫頭?一個黃毛丫頭,我動就動了,我會不敢承認?你當我是什麼人?」
還是沒人理他,一個個吃得跟餓鬼投胎一樣。
北冥雄也不知道是真的在生氣,還是只是心裏不舒坦要發泄,知道這兩個混帳東西不願意跟他說話,居然找上了三個人當中吃相還算不難看的名可:「你呢?你也認定是我安排的人?」
名可眨了下眼,抬頭看着他,想了好一會才想明白他的意思。
她搖了搖頭,笑:「應該不是你,我一個無權無勢沒有一點身價的黃毛丫頭,你動了就動了,怎麼可能不敢承認?」
「哼!」還算她有自知之明。
「你眼睛裏頭好多血絲,是不是昨晚沒睡好?」名可看着他,柔聲道:「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以後我們會更加小心。」
「誰有空擔心你們?」北冥雄冷哼,一臉不屑。
名可只是笑笑,繼續低頭喝粥。
她沒有別的意思,知道他只是擔心連城隊長,說這些話也不過是為了說給北冥連城聽,北冥雄是真的在關心他,這麼大的年紀了,熬得一雙眼血絲滿布,也是不容易。
她不希望他們一直用這樣的方式相處下去,就算只是養子,養了這麼多年也是有感情的,一家人為什麼不能開開心心過日子?
可惜北冥連城還有那麼點心不在焉,根本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甚至,他有點刻意不讓自己去聽名可說什麼,心裏一直叨念的是,去哪裏找個心理醫生看看?
腦袋瓜里那些片段,還有似真似假的感覺一直在糾纏,再不想個辦法解決,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些什麼事情。
例如,強上老大的女人……
「啪」的一聲,他將筷子放下來,霍地站起,一聲不哼離開座位,走出偏廳穿過大廳,直接上了二樓。
強上老大的女人,開什麼玩笑?簡直莫名奇妙!
留着偏廳里的三個人,名可怔怔地看着空蕩蕩的大廳,北冥雄卻在怔愣了片刻之後,大步走出偏廳,往院子裏走去。
只有北冥夜,依然在專心吃早飯,唯獨幽深的雙眸不知道在閃爍些什麼。
「夜……」名可有點擔心,「連城隊長他……是不是在生誰的氣?」
「嗯。」北冥夜應了聲,「趕緊吃,吃完上去洗澡睡覺,回頭我去跟他說。」
「說什麼?」
「男人的事。」
她不說話了,喝了半碗粥,再喝掉大半杯熱牛奶,見北冥夜也已經吃飽,兩個人才一起往樓上走去。
至於北冥雄,人已經走出大廳,走到院子裏。
不知道從哪裏回來的東方御看到他,立即迎了過去:「老爺。」
「哪裏的人?」北冥雄沉聲問道。
「一個新崛起的小幫派……」看到他臉色更加不好看,東方御忙道:「暫時還查不出是什麼人給的錢,只知道是有人給了錢讓他們去跟蹤連城少爺和名可小姐。」
頓了下,立即又道:「都是剛到東方國際沒多久的殺手,新建立的小幫派,還不知道連城少爺是老爺的人,現在知道後,他們老大已經在懇求親自給老爺道歉了。」
「道歉?」北冥雄哼了哼,平日裏基本上只有怒火的雙眼,瞬間淌過嗜血的光芒:「道歉,值幾個錢?」
轉身,往主屋返回。
東方御追了過去:「老爺,那……」
「你第一天跟在我身邊?」北冥雄住了步,回頭看着他,一臉寒霜。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辦。」東方御深吸一口氣,向他彎了彎身後,立即轉身離開。
他確實不是第一天跟在老爺身邊,也很清楚老爺過去做事的手段,敢動他的人,他自然不需要什麼道歉,他需要的是一個警告。
一個,完全不留餘地的警告。
道上的人都認為夜少爺做事的手腕太強硬,卻不知道其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老爺身上學來的,只不過,夜少爺似乎比老爺還要狠……
對此,別人不知道,東方御卻是有幾分清楚的。
「東方管家。」一直守在院子一角、等待他指示的男人恭敬地問道:「老爺那邊怎麼說?要他們怎麼賠罪?」
「賠罪?」東方御冷冷笑了笑,這樣的冷笑,其實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在他的臉上。
說到底,能在老爺身邊待那麼久,做事的風格還能不學上幾分麼?也就是最近這幾年老爺子很多事情都交給了夜少爺,那些見血的事,他基本上不碰了。
人平靜了幾年,才會給人一種戾氣早已不在的錯覺。
他沉了眸,冷聲道:「不管有沒有參與的,一個不留。」
北冥夜把名可送回到房間,看着她走進浴室放好水,讓她自己去泡熱水澡,他才轉身離開。
去找北冥連城的時候,北冥連城剛洗過澡,換上衣服,看起來不像是打算睡覺,反倒是一副要出門的裝扮。
「去哪?」北冥夜淡淡問道。
沒想到他這個時候不陪着名可,卻來這裏找自己,北冥連城還沒想好要怎麼跟他說話,動了下唇,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當然不會告訴老大自己剛才洗澡的時候,竟看着鏡子裏頭的身軀,尤其是肌肉飽滿的胸膛上某點艷紅,胡思亂想,想得差點連身體都要爆炸了。
所以,這會兒連一秒鐘都不願意等下去,立即就想找一個醫生來看看自己是什麼毛病。
這種事情,根本沒有辦法跟他說。
兩個人站在房中,居然有那麼點尷尬,北冥夜看似一臉平靜,但臉色似乎也不怎麼好看。
至於北冥連城,因為心虛,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沉默了好一會,終於兩人看着對方,沒想到竟是一起開口的: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
視線接觸在一起,北冥連城便別過臉,走到書桌旁,將剛拿起來的車鑰匙放下,抿了下唇,終於鼓起勇氣,打算跟他說昨天晚上自己抱着名可,只是因為怕她凍到,他對她沒有做過任何不該做的事。
可他的話還沒有說出口,身後,北冥夜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昨天晚上的事,我欠你一個解釋。」
欠他一個解釋……北冥連城愣了一下,回頭看着他,不是應該他欠他解釋嗎?
「我事先沒有跟你說明白。」北冥夜走到窗邊,把窗簾打開,讓陽光滲入。
他看着外頭那片蔥鬱的園林,目光又變得幽深了起來:「你是不是在怪我沒跟你商量,便將你們丟在哪裏?」
北冥連城看着他的背影,心裏居然有幾分不好受。
自己剛才都在想些什麼?老大根本沒有將那些事情放在心上,他那麼信任他,他卻還在想着他是不是誤會了他們。
原來兩個人想的事情根本不一樣,老大還是他的老大,兩個人之間就不應該有任何芥蒂,他的女人本就也是他的……
不,他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想說,老大的女人,也是他可以用生命去保護的人,只要是他珍惜的,他都會去珍惜。
只是最近自己心理上大概有點毛病,他決定不再諱疾忌醫,去找個醫生好好治療一下,等治好就好了。
「我知道你的目的,今天回來,我看到他對那丫頭的態度還算湊合。」撇開那些莫名奇妙的事情,他淡淡道。
他其實不要老大這番解釋,早就已經習慣,在這種事情上,只要是老大的指示,他一定會執行。
昨天晚上看不透,但在今天回來的路上,看到北冥雄派出去尋找他們的人,北冥連城已經想明白了北冥夜的心思。
北冥夜回頭看着他,北冥連城也不是個會說話的人,很多事情其實沒必要開口說出來,大家都是明白的。
想明白了,北冥連城還是忍不住怨了下:「但昨天晚上山頭確實很冷,下次事先通知我,我好穿件厚點的衣服,要不然凍壞你的女人,你自己又要心疼。」
見他動了下唇,不說話,他轉身又把車鑰匙拿了起來,瞅了他一眼:「開玩笑的,我要出去了。」
他們被人跟蹤,老大又怎麼可能事先會知道?還要他提醒自己怎樣去穿衣服,就算他是神仙,他也做不到。
不過,短短几句話之後,心情竟輕鬆下來了。
沒有猜忌,沒有芥蒂,什麼都沒有,也許還是有那麼點看不透,但或許是因為老大正在熱戀中。
聽說熱戀中的男人都有點神經兮兮,今天在山頭那一剎的絕望,大概只是因為太激動,才會出現的吧?
這麼一想,心情很快就好了起來。
公事解決了,現在,該去處理一些私事……
其實北冥連城早上真的有點緊張,那會在山頭上,老大上來的時候分明看到名可是從他懷裏醒過來的,而且比起過去任何時候,兩個人擁抱的姿勢都更為曖昧。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心裏也想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一整個晚上衝動地想着把她壓下去,他也不會心虛到這地步。
他沒做的事情絕不需要向老大解釋,但壞就壞在,他心裏真的想了,甚至腹下繃緊了好久,對一個女人來說,這已經算是一種侵犯了吧?
「去哪?」北冥夜和他一起出門,剛才見他吃飯的時候忽然發脾氣,他是真的以為他在生氣。
雖然,他不覺得這個弟弟會那么小氣,但他過去不管做任何事情,總是可以和他溝通得很好,哪怕一句話都不說,他都有辦法讓連城猜透自己的心思。
可最近有很多事情,他卻不想跟他商議,連城是知道這一點的,他也知道連城知道。
不過現在看來,這小子又不像是真的在生氣,只是他眼神卻有幾分閃爍,北冥夜也不知道,他到底藏了些什麼心事?
「喉嚨有點不舒服,我去找點藥吃吃。」北冥連城隨意回道。
「找東方御去。」
「自己的事,自己解決。」他捏緊鑰匙,不再回頭。
北冥夜也不在意,轉身往自己房間返回。
名可還是浴室里,他把房門關上,一邊脫衣服,一邊往浴室走去。
昨天晚上他也沒有洗澡,直到現在身上也是不乾淨了。
只是進去的時候,那個泡在浴缸里的女孩還是忍不住抱上了自己的身體,驚呼了起來:「你怎麼不敲門?」
水龍頭還開着,哇啦啦的水聲將他的腳步聲都給掩蓋掉,忽然有人不打一聲招呼將房門打開,嚇得她差點忍不住尖叫。
北冥夜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將脫下來的襯衫扔到一旁。
「夜,我不想……」看到他的舉動,名可嚇了一跳,把自己嬌小的身子縮了起來,完全浸泡在浴缸的水中,抬着水汪汪的眼眸,不安地看着他:「我想睡覺,我累了。」
北冥夜還是不說話,隨隨便便就將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全都扒了去,頂着一具完美到讓女人一看就忍不住尖叫的身材,他邁動修長的腿走向她。
名可立即別過臉,一張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老是這樣在她面前走了走去,他自己是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就不能有一點點羞恥之心麼?
就算身材真的那麼好,就算好到三百六十度完全無死角,也不能這麼囂張嘛。
北冥夜卻沒想那麼多,長腿一邁,直接跨進浴缸里,在她身後坐了下來,伸手把她攬了過去。
還好浴缸足夠的大,兩個人泡在裏頭也完全沒有半點擁擠的感覺。
倒是名可在碰到他的身體之後,嚇得忍不住顫抖了下,雙手落在他胸膛上,想要將自己滑下去的身體支撐起來。
他卻伸出長臂落在她腰間,輕輕一拉便將她拉了過去,讓她背靠着自己,躺在他身上。
不過是幾個小小的動作,名可就能感受得到他身體的變化,有很明顯的作案嫌疑。
但他只是一直抱着她,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不該有的舉動,似乎真的只是想抱着她,一起泡個熱水澡。
她也好不容易從一開始的緊張,到後面漸漸讓自己放鬆下來,悄悄回頭看了他的側臉一眼,她忍不住問道:「連城隊長呢?跟他談好了嗎?」
「談好了。」北冥夜閉上眼,本來放在她腰間一直沒有任何動作的大掌,漸漸沿着她的腰線往上頭探去。
名可雙手落在他掌上,想拒絕,又不知道該怎麼拒絕,那雙手已經放肆地抱上她了。
她呼吸有點亂,不想繼續,只好沒話找話說:「他現在已經睡了嗎?」
「出去了。」
出去?她有點訝異,想要回頭看他,但現在兩個人這樣的姿勢,卻一點都不方便。
忍着被他大掌觸碰出來的那份戰慄感,她又問道:「出去做什麼?不先睡一會,休息一下嗎?」
「他說喉嚨不舒服,去找點藥吃。」北冥夜又動了動五指,找了個自己最喜歡的角度,將她牢牢握在掌中,淡淡道:「安靜泡一會,等會陪你去睡覺,別說話。」
名可咬着唇,不敢再亂說話,雖然,他現在把她抱得很不舒服,但至少他真的沒打算再做些什麼。
如果她再吵鬧,吵煩了他,他一定會將她摁下去一頓收拾。
快能摸到他七八成脾氣,也知道該怎麼待在他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當然,排除他時不時會變得邪?惡,故意懲罰她不說。
好不容易暗示自己放鬆下去,她才靠在他的胸膛上,慢慢閉上眼,與他一起安心泡澡。
緊張了一整夜,一旦放鬆下來,輕易便又睡了過去。
睡在他的懷裏,好安心,如果可以,她真想就這樣靠着他,靠一輩子。
北冥連城開着車,不知道過了多少條路,多少個紅路燈,卻依然往前方開着。
其實,他有意識想要離北冥家遠遠的,就連北冥集團也是他躲避的對象,所以,他沿着它們的反方向一直開一直開,也不知道開得夠不夠遠,等他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似乎已經開了一個多小時。
這是一家私人醫院,規模很小,一整天進去治病的人不知道能不能超過兩百個,但他還是下意識壓了壓上車時戴上的墨鏡,生怕被人看出來。
其實,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從小到大他不管做什麼事情,從來不怕被人看到,也不怕任何人的指指點點。
可他今天莫名就有幾分心虛,如果不是因為心虛,他大概不會開那麼遠的路程,來到這麼一家毫不起眼的小醫院。
走進去之後,才忽然想起來,醫院規模這么小,有沒有心理疾病科還是個問題,但人已進來了,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往掛號台走去。
一個高大帥氣,又戴着墨鏡的男人,不管他願不願意,還是避免不了一道道驚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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