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清黑了臉,掃了眼站在一側的李清兒,皺眉看向劉媽媽,「這是誰啊,身子不好就別亂出來。太太不懂這些,劉媽媽你不知道麼,這樣的人也往家裏帶?」
「姑爺說的是,老奴知錯。」
劉媽媽惡狠狠的瞪了眼李清兒,扭頭對着有些沒反應過來的陳婆子低喝,「還怔着做什麼,傻了啊,趕緊去把她弄走啊。」真是氣死她了,這個小蹄子,竟然敢——
陳婆子啊了一聲,再看李清兒,眼神就有些不一樣了,難道這丫頭真的存了心?陳婆子挑高了眉,想埋怨吧,可抬頭看到李清兒如水般的眸子,便又換了句話,「剛才怎麼好好的暈了?你沒事吧?」
「沒事,剛才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在那個時侯暈到的。」李清兒咬了咬唇,轉身對着劉媽媽行了一禮,「這位媽媽您別惱,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那是舉人老爺,我不該那個時侯暈倒。」
「誰知道你是真還是假呢。」劉媽媽對天翻着個白眼,眼神里沒有半點暖意,看都不看李清兒一眼,直接對着陳婆子下了逐客令,「趕緊走吧。」
直到一行人走遠,劉媽媽還覺得生氣,想想那個丫頭的事就生氣,誰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她要是真有些別的心思別人也不知道啊。
那丫頭柔柔弱弱的。
沒想到竟有這樣狠毒的心思?
劉媽媽是越想越惱,恨不得時光倒流在那一瞬間,然後她好抓住那丫頭狠狠的教訓一通!
敢打她家姑爺的主意。
不想活了!
連家外頭,陳婆子似笑非笑的看着神色平靜,一臉安靜的走在她身側的李清兒,心頭腹誹,剛才這丫頭是有意還是無意的?
「清兒,你身子沒事了吧?」
「嗯,沒了,剛才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頭暈的很,沒想到卻衝撞了那位,那位公子。」李清兒抿了抿唇,很是有些不安,「媽媽,那位公子就是咱們鎮上最年輕的舉人老爺嗎?」
「是啊,哎,不但是最年輕的,還是這一屆的榜首呢。頭名啊。」陳婆子說起來也是一臉的羨慕,要是她有個這樣的兒子,這會讓她死也甘心了。
「頭名啊,那他不是可以當官了?」李清兒眼底幽芒一閃,狀態無意,仿佛是好奇,隨口那麼的一提。
「真是傻丫頭,這舉人老爺雖然可以授官,但終究是不入流的,哪有考上進士,狀元來的好?」陳婆子笑着搖搖頭,看了眼李清兒,終究是個孩子呢,剛才,估計真的也就是碰巧了吧?
她拍拍李清兒的手,笑,「連公子明年開了春就要去京里趕考了呢,依着連公子的才華啊,肯定能高中。」
「連公子很有才華嗎?」
「那肯定了,連公子得第一名呢。第一名啊。」陳婆子有些誇張的嘆了口氣,繼爾又笑起來,「那位連太太真好命,竟然是官太太的命呢。我要有個女兒啊,怎麼着也得讓她嫁給那位連公子,可惜,倒是便宜了伏家的。」
李清兒眸光微閃,緩緩垂下了頭。
連家。伏秋蓮看着連清走出去,很是不解的回頭看向劉媽媽,「媽媽,相公他好像有點不對勁?」
劉媽媽張了張嘴,「不對勁?老奴沒覺得啊。」這事可不能說,本來就不關姑爺的事,要是自家姑娘沒想開,鑽了牛角尖,真的姑爺鬧騰起來。
惹的姑娘心裏生了煩。
到時侯吃虧的可是自家姑娘呢。
劉媽媽便笑着幫伏秋蓮續了茶,搖搖頭,「姑娘您啊,就是太關心姑爺,所以姑爺一丁點的心思都被您看在眼裏。您也不想想,這馬上開了年就是大考,姑爺整日裏待在書房,心思偶爾有些沉也是應該的啊。」
「是嗎?」
「可不就是這樣?」
伏秋蓮也沒多想,剛才她也是隨口一問,再說,她前世是從千軍萬馬里殺出來,才考上大學的,雖和現在的科舉性質不同,但卻都是一樣的要苦讀,認真讀。
所以,對於連清在書房裏讀書,若是偶爾悶了,心情不好不是正常的?便笑着拋開這個念頭,只吩咐劉媽媽道,「我看相公中午都沒吃什麼,媽媽一會幫我去煮碗燕窩粥,我再去做些點心,一會給相公送過去。」
「應該的。姑娘就該多關心姑爺呢。」
大半個時辰後,伏秋蓮提了個小食盒,自己去了前院,書房門口沒有人,伏秋蓮才敲了兩下門,連清便開了門,看到門口的人不禁一揚眉,「娘子,你怎的過來了?」又趕緊接過她手裏的食盒,「我才用過了午飯,又不餓,你好端端的跑這一趟做什麼,外頭天兒冷的很,若是着了寒氣可不好。」
伏秋蓮便笑,「哪裏有那麼嬌弱,你沒看我穿了這大毛的衣裳,懷裏還抱了暖爐呢。」說着話她揚揚眉,俏皮的聳聳鼻,「我啊,就差沒把自己包成棕子了,暖和着呢。」
「快過來烤烤火。」
「這裏有熱茶,你先喝兩口,暖暖胃。」
連清忙來忙去的樣子看的伏秋蓮眉眼彎彎的笑起來,伸手拉了連清,「相公別忙,我不過是走幾步路,真的沒什麼。到是你,中午飯好像都沒吃幾口,是飯菜不合胃口麼?」
「啊,不是,是我有些不餓。」
一想到那女孩子竟然碰了他,而自家娘子又不知道,連清就覺得全身都不自在。好像,好像身上被蟲子爬過那樣。
不舒服的很。
可讓他張口和自家娘子說吧。
他雖然不甚懂那些,可兒子都有了,能一點不通世事?再說,這段時間可是一直隨着劉大人,外頭的事也沒少見。
若是自家娘子聽了,生氣怎麼會?
所以,連清直接就糾結了。
說吧,他怕娘子生氣。
可不說?第一他自己不自在,第二,他有事瞞着娘子啊。心裏還是不自在的很!所以,下午坐在書房裏看書的效率都低了不少。
這會看到伏秋蓮送點心過來,連清的心一下子就軟了,暖暖的,視線從擺在桌上的燕窩粥,和那幾樣點心移到伏秋蓮身上,最後,他一橫心,索性直接道,「娘子,為夫和你說件事,你,你聽了不許生氣。」
呀,真有事?伏秋蓮正喝茶呢,抬頭看到連清那一臉拘謹,無措的表情,心頭不禁就是微微一頓,猛不丁的,她一上子想到了前世那些在外頭做錯了事,回家主動向妻子坦白。
以希求得自家妻子的原諒。
甚至是希望當妻子的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那些男人了。抿着茶杯的手一緊,五指指節都泛起了青白色,她深吸一口氣,「你說。」
看着面色平靜,心裏卻是驚濤駭浪一般。
若是連清真的在外頭……
那麼,她該怎麼辦,真的要離開他?
可她孩子才四個多月啊。
這麼一丁點的孩子,要失去父親?
至於讓她一個人離開連清,離開兒子,把孩子丟給連清,這事她從來都沒想過。甚至也絕不會做的。這孩子現在就是她的眼珠子。
甚至是比她眼珠子,比她命還要重要。
若是連清真的在外頭做錯了事。
有了別的女人……
使勁的咬了咬唇,伏秋蓮眼底就划過了一抹厲色,若這事真是她想的那樣,要麼,她們母子兩人走。那麼,連清一個人給她滾蛋!
想讓她裝賢良,和人分享男人?
做夢吧!
連清小心的瞅着伏秋蓮,眼角餘光不時的打量着她,看着平靜的眉眼,實則卻是暗含凜然,淡淡的瞥一眼連清,不知怎的,看的他就是一陣陣的心驚肉跳!
他這會甚至都打起了退堂鼓。
要不,還是聽劉媽媽的話,不和娘子說?
可轉而一想,他可是讀聖賢書長大,事無不可對人言吶,再說,他也只是扶了那丫頭一把,又不是故意的,娘子若是這樣也生氣,那自己就讓她罵兩聲,哄她消火好了。
總比自己瞞着娘子不提。
心裏卻又很是過意不去來的好。
這麼一想,連清一橫心,直接道,「娘子之前不是讓人帶了幾個丫頭嘛,那個,就是,就是我從書房回來時遇到了——」
伏秋蓮的心微微一沉,抬頭看到連清在那裏滿臉的糾結,不知怎麼開口才好的樣子,她閉了下眼,聲音帶着幾分陰森木的氣息,「相公可是看上了哪個丫頭,想着讓我幫相公買下來,然後相公來個紅袖添香夜讀書?」
要是連清敢點頭,她肯定把眼前的燕窩粥砸他臉上。伏秋蓮坐在那裏,盯着連清,心裏暗自發誓,只要連清一點頭,她就砸!
吃着碗裏眼饞着碗裏的?
在她這裏就別想!
要麼,她死了,要麼,休了她。
否則,這一輩子就別想有第二個女人進他連家的門!
連清本來還在心裏考慮着怎麼和自家娘子坦白,他雖然覺得那女孩子應該是無意的吧,可不是有人說女人都喜歡吃醋麼,上次劉大人在外頭吃了一杯花酒,聽說回家後被劉太太鬧騰了一個月……
要是自家娘子也這樣鬧騰。
想起伏秋蓮以前各種霸道的樣子和行為,他就覺得頭皮一陣陣的發麻,心裏組織的措詞還沒想好最終決定怎麼說,耳邊就響起伏秋蓮輕飄飄的話,他下意識的就想點頭。
可那頭還沒點下去,卻是馬上就反應了過來,趕緊搖頭,一臉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家娘子板着的小臉,「娘子,你都想哪去了,為夫怎麼會做那樣的事情?你想差了。」
「真的?」
「比珍珠還真。不然,若是我說了假話,讓我來年大考名落孫山,而且,連着三屆不中,娘子可信了?」
「嗯,那就信你一回吧。」伏秋蓮扁了下嘴,仍是帶着幾分狐疑的眼神看向連清,「那你剛才吞吞吐吐的,一直不肯說,又說遇到了那幾個丫頭,我還以為你看上了誰。」依着的眼神看,那個叫風清兒的丫頭是挺有風情。
連清是男人,被她吸引也在所難免。
「我有了娘子,哪裏還看的上別人?」連清這話說完,自己的臉先紅了,若不是今個兒事情逗到了這一地步,怕是他句情話他還是說不出來的,低頭緩和了下自己的情緒,他忙對着伏秋蓮把之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再三的保證,「娘子,我真的只是扶了她一下。真的啊,娘子若是不信,可以去問劉媽媽。」
「那女孩子剛好暈倒,為夫一怔,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呢,她就暈了過來——我只是覺和是不好讓人摔在地下,所以才——」
「你剛才就是想和說這事?」
「是啊,我,我怕娘子生氣,之前沒說,可,可又怕瞞着娘子,我覺得不好。」連清最後撓撓頭,瞅着伏秋蓮的臉色,帶着股子小心冀冀的味道,「娘子,你之前答應為夫,說過不生氣的。」
伏秋蓮覺得有些無語。
這種事,她有什麼好生氣的?
不過就是扶了一把暈倒的丫頭罷了。
咦,等等,她猛的抬眸看向連清,「你扶的那個丫頭長什麼樣,叫什麼名字知道嗎?」
「長什麼樣沒看啊,不過,不過她好像說她叫什麼清的,為夫也沒記住。」頓了下,一抬頭連清就撞入自家娘子挾着風雨雷電暴怒之威的眸子,連清趕緊加一句,「為夫真的沒看,也沒問,是,是她自己說的,我就聽到了那麼兩個字,娘子你要是生氣,下次,下次為夫就堵住耳朵,不聽她們的話就是。」
伏秋蓮便失笑,「我沒生氣,你幫了生病的人一把,我有什麼好生氣的?難道我是那樣小肚雞腸的人麼?」哪怕心裏再計較,嘴裏也不能承認啊。夫妻兩人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連清堅決的點頭,「娘子自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相公你還為難什麼?真是的,原來,我在相公眼裏就是那麼一個小心眼的人啊,哎,為妻我真真是傷心呢。」
伏秋蓮作勢抬袖,去揩眼圈。
沒了之前心裏的計較,伏秋蓮也起了幾分和連清玩鬧的心思,無疑,她這會是高興的,還帶着幾分的欣慰——
劉媽媽肯定看到了這事。
而且,以着劉媽媽的歷,怕是在心裏起了疑,所以才快速把陳婆子一行打發走,甚至特意叮囑連清不要和自己說這事。
劉媽媽自然是好意,她怕自己聽了生氣。
甚至和連清夫妻兩人鬧起來。
說不得最後倒真的要趁了某些人的心。
可她卻哪裏曉得,自己在意的全來都不是這些,別說連清只是伸手扶了一把,這又不是連清的錯?再有幾個女人貼上來她也不怕。
從頭到尾,她看的只是連清的心。
若是連清的心擺的正,守的住。
心裏始終只住着自己一個人。
別的女人再多的花招,還不是無用功?
所以,相較於生氣連清的幫忙,她卻是更在意連清對她的態度——不管怎樣,連清若是選擇了不說這事,那就是瞞着她。
一回生二回熟啊。
以後再出現這樣的事,其他的事?
連清會不會也覺得為了自己好,瞞着她?
到最後,自己在這個家裏豈不是就等於瞎子一樣的坐困圍城?得來的消息全是連清樂意,想讓自己聽到的?
或者有人會說她想的太多。
可她寧願未雨籌謀!
「娘子,你真的沒生氣吧?」
連清還是很有幾分的忐忑,以前娘子只要覺得他多看了誰一眼,那可是會鬧翻天的。
這次露出馬腳——
對上連清臉上表現出來的小心,伏秋蓮微微一笑,搖搖頭,「相公,我真的沒生氣。你不過是做了應該做的,那女孩子不是暈倒了麼,她是病人,咱們應該幫她一下的。」
「為夫當時啥都沒想,就看到有人跌過來——」連清撓撓頭,什麼幫忙什麼樂於助人啊,他當時可是真的沒想這些的。
「換了我,我也會這樣做的。只是,」伏秋蓮微微一頓,雙眸灼灼生輝,眉眼彎彎,如同晶亮的水晶一般的眸子望向連清,「我想問下相公,你之前是不是想過不和我說這事?」
「是啊,劉媽媽說,說了你會生氣。而且,你以前也——」連清的話被伏秋蓮給攔下,她抿唇一笑,很是一臉正色的看向連清道,「那我現在和相公說,我很高興你沒有瞞着我,把這事和我說了。相反的,你若是真的選擇了瞞着我,雖然你的出發點是為我好,怕我生氣,但是,到最後我知道了,我可是真的會生相公你的氣的。」
「啊,真的?那麼你,你不生氣了?」
「不氣相公幫人。但若是相公瞞着我,我會氣相公的哦。」伏秋蓮眨眨眼,瞬間決定不錯過半點機會的,趁着這會給自家相公灌輸絕世相公好思想,「所以說,以後啊,相公可是要記得,不管是什麼事,一定不許瞞着我啊,哪怕是相公在外頭做錯了事,只要你不是有心的,回家第一時間和我說,大不了咱們一起想法子解決,但若是相公選擇瞞我,我可是會很生氣,很生氣的。相公可要記下哦。」
「啊,娘子很生氣很生氣是什麼?」連清很是有幾分懵,抬頭對上伏秋蓮俏皮的輕鬆的笑,不禁自己也跟着長舒了口氣——不管怎樣,娘子沒生自己的氣,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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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二更。我儘量早。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