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魔獸。
夜幽的眼眸泛起一絲光亮,隨即恢復正常,雖然是魔獸,等級卻不高,一雌一雄,一隻三級一隻四級。雄狼體型健碩,身形比雌狼大上一些,這兩隻,應該是這群狼的領袖。
樹下的狼群引頸長嚎,聲震四野,聽了令人毛骨悚然,枝頭的枯樹葉被震的「簌簌」下落。
「姑奶奶,你在樹上等着,我下去。」南宮睿慎重的說道。身為玄皇,對付一兩隻低級魔獸的能力還是有的。
可眼下不光只有兩隻魔獸,還有幾十隻幫手。
夜幽揚起黛眉瞥了他一眼,輕拍他的肩膀示意:「一起下去。」她是來抓魔獸的,可不是為了殺戮,除非是抵死不從的。
聞言,南宮睿遲疑了下,依言帶着她縱身躍下,兩人落在狼群不遠處一個突出的土包上。
腳步方站穩,虎視眈眈的狼群就蜂擁而至,並井然有序地將兩人腳下的土包團團圍住,密不透風。
然而,狼群卻沒有立刻進攻,它們後腿微屈,前腿向前伸出,擺出一副俯衝的架勢,兩隻眼睛裏發出幽幽的凶光,似乎只要首領一聲令下,它們就會衝上去撕裂獵物。
夜幽二人,就是它們眼中的獵物。
夜幽僅是淡淡掃了眼蓄勢待發的狼群,抬眼看向包圍圈外的兩隻,兀自開口道:「我給你們兩個選擇,一,你們倆跟我走,我會放你們的手下離開。二,你們一起死。」
她並非自言自語,因為那兩隻狼聽得懂。只有開了靈智懂得修煉的獸才能被稱為魔獸或靈獸,只不過,魔獸的智商略低於靈獸。
「嗷嗷」
聽到她的話,兩隻灰色的狼猶如高傲的王者一般,仰頭長嘯一聲,齜了齜鋒利的尖牙,紅色的眸子露出凶光,顯然被激怒了。
頭領一叫,下面的狼群開始蠢蠢欲動,更是以着兇狠的目光盯着圈內的兩人。
夜幽冷哼一聲,修真者的威壓朝狼群和狼王壓去,一時間,「砰砰砰」,眾狼皆被重力壓倒在地,動彈不得,包括狼王在內。
兩狼人性化的眼裏染上驚懼,緊接着,夜幽指尖燃起金色的火苗,看到火,狼王才真正感到害怕,狼,是所有皮毛動物中最怕火的一種。
「嗷」這是求和的叫聲。
「讓它們離開。」夜幽收了威壓,吩咐道。
若是別的魔獸她會直接收了,才不會如此麻煩。只因狼是群居動物,性格孤傲,若是殺了它的手下,狼王必定寧死不屈。
「嗷」雄狼不得不點頭,不舍地看向自己的手下。答應她,是保全自己,也是保全它們。
「姑奶奶……火。」南宮睿偏着頭,夜幽的右手擱在他肩上,她指尖那一簇火焰離他很近,臉頰都能感覺到灼熱的溫度,想起先前被火燒成灰燼的兩兄妹…
夜幽失笑:「怎麼?還怕我會燒到你不成?」燃着金色火苗的手指故意朝他的臉湊近,夜幽也覺得自己很有惡趣味的天賦。
「……」南宮睿不吭聲,只是抱着她腿的手緊了緊。
「呵呵。」夜幽輕笑,熄了火,頓時就察覺到某個嘴硬的傢伙身子驀然一松,可見方才是有些許緊張的。
知道首領要跟人類走,眾狼眼含不舍,狼群均以前腿彎曲着地的方式行跪禮,狼王夫婦也曲膝向眾狼一一道別,場面洋溢着莫名的感傷。
夜幽拿出一隻靈獸袋將兩狼收了進去,地上,三十幾隻狼哀傷的看着她手中的袋子,甚至有些眼中閃着晶瑩的水光,直到兩人走遠,背影消失在視線里,它們還在原地,久久遙望。
夜幽神識外放,不費吹灰之力就鎖定了十里之內所有的魔獸窩點。
不過,這一次她不打算一個個點親自去收,而是召喚出六隻46級不等的靈獸,給它們各自掛了一隻靈獸袋,兩獸一組,按照她指定的方位將魔獸帶回來。
靈獸對魔獸,毫無懸念,必定是靈獸勝出,且還是兩隻一組,綽綽有餘。
夜幽很放心,所以她就成了最閒的人,至少南宮睿還要充當人型代步機。
「小睿睿,沿着這條路一直往前走。」某女發號施令。
意念一動,從空間裏拿出一串靈果,猶如櫻桃大小,粉嫩欲滴,芳香四溢,香氣撲面而來泌人心脾。
「好。」南宮睿點頭,朝她手指的方向,思緒卻依舊沉浸在她那幾隻契約獸上,第一次見一個人契約那麼多隻魔獸,他是驚訝的,在整個玄天大陸,即便是首屈一指的大勢力也未曾有人能契約超過三隻。
她是怎麼做到的?
並非他想窺探秘訣,只是心生好奇,與她接觸的時間雖不長,但從第一次她教他渡劫方法,再到她給他丹藥,她身上似乎籠罩着一層讓他看不透的東西,神秘的氣息。
南宮睿猶自想着,直到一顆帶着香甜氣息的東西被人塞進口中。
他微愣,步伐頓了一下,此時才注意到她搭在肩上的手裏正提着一串果子,還不曾咬下去嘴裏便縈繞一陣清香。
見他吃下,夜幽側目笑問:「好吃嗎?」
「好吃,多謝姑奶奶。」南宮睿如實說道,咽下口中的果子,竟莫名的感覺有熱流匯入丹田,星眸詫異的一閃,並未詢問她給他吃的是什麼。
夜幽又摘下一顆,拿在手裏送到他嘴邊,卻不送進去,笑着逗弄:「小睿睿,給姑奶奶笑一個就給你吃。」
「……」南宮睿默,面上微窘,不知是該笑?還是不笑?…但無論該與不該,他都笑不出來。
雖然他叫她姑奶奶,那是她的輩份擺在那兒,事實上他比她大了十幾歲,被她當孩子似的哄,有些彆扭。
在夜幽的記憶里,不,那是樓花容的記憶。記憶中,無論是六年前與他初見,還是被強行定下婚約的這六年,她從不曾見過他的笑顏,那時的樓花容不懂,可她懂。
「你很討厭樓花容嗎?」話出口,她就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多餘的問題,明眼人都看的出來。
乍一聽到如此熟悉的名字,南宮睿的呼吸有一瞬間的凝滯,這個時常令他從夢中驚醒的名字,他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跟自己有交集,沒想到會從她口中再次聽到。
她的問題,竟讓他一時無言以對,樓花容就是他的噩夢,可逝者已矣,他還能說什麼?
「我……」
夜幽將手中的靈果塞進他張開的嘴裏,悠悠道:「小睿睿,她很喜歡你,很喜歡,喜歡到,死不瞑目。」
南宮睿頓時如鯁在喉,腳下一個踉蹌,那顆果子順勢滑入喉嚨,上不去,下不來,哽的他難受,「咳,咳咳…」
「看你,吃個東西都能噎着。」某女拍了拍他的肩,一點都沒意識到拍的位置不對,亦或是,她就是故意的。
「你知道她為什麼死不瞑目嗎?」感覺到某人的身子僵了僵,她緩緩道:「因為,她以為殺她的那個人,是你。試問,被自己心愛之人所殺,又怎能瞑目呢?」
他?殺了樓花容?
「咳,我沒有」南宮睿變了臉色,不可否認,他曾經有過想殺她的念頭,但僅是念頭而已以樓王和太上皇的關係,他,不能那麼做。
「別激動,我知道你沒有,不是你,是…」呼嘯的狂風打斷了夜幽欲出口的話,抬眼看去,二人此時方注意到,天氣竟不知不覺間發生了變化。
剛剛還是晴空萬里,這麼一會功夫已是烏雲密佈,漫天的黑雲如海水漲潮般洶湧而來,風暴橫掃,飛沙走石,黃土飛揚。
這是,要下雨了
經常來黑森林的人都知道,黑森林的兇險不光是指魔獸和其他未知的事物,還包括它變化莫測的天氣,歷年都有來此尋寶的高手葬身於惡劣的天氣下。
「我們先找個地方躲雨。」夜幽皺了皺眉,神識快速外放,很快鎖定一處空置的山洞。
從南宮睿背上下來,拉着還未反應過來的某人掠了出去。
還好夜幽速度快,兩人剛到洞口,醞釀許久的驟雨,頃刻之間,傾瀉而下。
夜幽燃起火焰,拉着南宮睿朝洞內走,混沌火焰開道,毒蟲蛇蟻自動避開。
身後的南宮睿亦步跟着,他的視線落在她牽着自己的手上…
洞內光線昏暗,又加上陰雨天,就越發暗沉,夜幽拿出一顆夜明珠照亮,打量了一番。
山洞並不大,足以容納三四人,他們只有兩人,還餘下不少空間,抬手施了個清潔咒,揚手,一張雙人沙發椅落在空地上,旁邊剛好夠放一張小茶几。
「過來坐。」夜幽放開他的手,率先走了過去,坐在沙發一偶。
茶壺,茶具,幾塊火磷晶石,一一被她拿了出來。
雨天煮茶,夜幽竟覺得有些莫名的興奮。
沒有人知道,她其實喜歡下雨天,喜歡坐在屋檐下看雨水形成的簾幕,喜歡看地上濺起的水花。
那是自師兄走後養成的習慣,因為只有一個人,她只能獨自看雨,獨自飲茶,久而久之,就成了習慣,成了愛好。
寂寞有時也會上癮。
可現在,她不喜歡寂寞了,她有他們…
南宮睿猶豫了一下,在她身旁坐下,看着她手中的動作,躊躇開口:「為什麼說……是我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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