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璃不止有一棵,他們似乎坐在了第一棵或者最後一棵下面,兩排藍色璃,容納兩個人走過去的距離,一直延伸至他們看不見。樹上開滿了藍色的小花,時而隨風飄下來,坐在樹下,只是看看都很心醉。
愜意的感覺在小優接下來的話消失不見。
小減身份在苯家還算是很好的,他爺爺是當今家主的弟弟,家主是他二爺爺。小減剛出身時他爺爺,爹娘都在,二爺爺也就是家主對小減的降生都很開心。所以小減也不是剛出去就在苯家這麼不受歡迎的。
苯家家族龐大,主系一脈一直不多,旁系很多。主系也就小減爺爺,苯洺爺爺這一脈,苯洺爺爺是家主,只有苯洺爹這一個孩子。小減爺爺的有小減爹爹和小減二叔兩個,小優便是小減二叔之女,他堂姐。
只是,好景不長。致力於研究白骨七海的小減爺爺沉迷在研究白骨七海中,連家主之位都讓給了小減二爺爺。主系這一脈都知道小減爺爺致力於研究白骨七海,別人又不知道,都以為小減爺爺在不成器的成天弄什麼東西,是以對他態度漸漸改觀。
從前小減爺爺的威望很高,雖然一直有研究白骨七海,但是沒有到痴迷的程度,小減出生之後,他爺爺不知道打開了什麼機關,從此沉迷在白骨七海的研究當中里。
白骨七海,一直以來都是個迷,它是為什麼在一高魅可山的,為什麼每個海的東西都不同。前輩們留下來的東西真的是這樣嗎,沒有錯嗎。第七海之後還會不會有別的世界,那會是什麼世界,會有什麼嗎。
帶着無數的疑問,小減爺爺一直在研究白骨七海里徘徊。小減出生後,小減爺爺第一次踏入了白骨七海。白骨七海儘管對苯家人有阻礙,但能通過第一海,通不過的話,還可以選擇回來。當然實力要可以。
過不去第一海,走了一步就可以退回來。
小減爺爺就這樣一直在研究這些,也不算是研究,也許他就是想知道,那個地方到底有什麼而已。傳說無人通過無人活着回來的地方,它的盡頭是什麼樣子的。
只是一個執念,讓他可以成魔,每天每天日以繼夜的在研究,很多東西都能拋棄。
親情,友情,和愛情。他是為了夢想。
小減三歲的時候,小減爺爺又一次從白骨七海回來,那一次是明顯不同的一次,他顯得很開心,他說他知道了,關於白骨七海的秘密,卻不說是什麼。一度讓苯家其他人覺得他瘋了,一直在瘋言瘋語。可是他下一次再去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小減的爹娘,繼承了小減爺爺的執念。開始對白骨七海繼續研究。那個時候小減三歲,在失去爺爺之後,一年後又失去了爹娘。他的爹娘,也消失在了白骨七海。
一直到今天。
四歲的小減,從一個率真單純的小孩,慢慢在小夥伴的嘲笑聲中,長成一個小刺蝟的模樣。他只能以自己的方式,默默的保護着自己。誰的好意也不接受,誰也不。
按理說,小減的身份不會讓小減受到多大的傷害,可是世事難料。在所有人都否定了他爺爺爹娘的做法之後,四歲的小減和現在的家主大吵一架,從此一個人孤單的過着,期待着爹娘的歸來。
苯家旁系的小孩,都嘲笑他,說他和他爺爺爹娘一樣是瘋子,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做些什麼,整天瘋言瘋語,難以靠近。
只是他保護自己的方式罷了,沒有小夥伴的陪同,沒有長輩的關愛。小減就是在這種環境下成長的。
小時候的小減還很瘦,幾年前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開始長胖,時而胖時而瘦,這讓每次在後面嘲笑他的孩子,更鄙視他了。
小減在不在乎他們不知道,他們只知道,有着自己想法的小減,真的很可憐。
這些藍色璃,就是小減種的,從他爺爺爹娘的研究室門後面,一直種到白骨七海的入口,有時候一天一棵,有時候幾天一棵,有時候很久不種。知直到幾個月前,小減忽然消失在了苯家。
主系一脈的住所都在那座城堡里,小減是主系一脈,可是他在爺爺爹娘的研究室住到了幾天。數一數,竟然有九年。
九年了,這個孩子獨自一人,面對所有的嘲笑和白眼,孤獨的種着藍色璃,等待着幾個可能永遠回不的人。
藍色璃的代表是,永遠的等待。
小減從沒有說過,可他一定一直在等待。
等待着爺爺,爹娘,有一天還可以對他笑,抱起他說一些喜歡他的話。
受傷,生病,挨餓,受凍,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個人承受,四歲以後,一直都是。
拒絕了,所有不理解他爺爺和爹娘的人。
儘管,他嘴上,喊的也是恨着他們的。
小減啊,就是這樣的人吶。
「藍色璃很好看,菇莨可能以為藍色璃代表的是會回來,其實藍色璃代表的是永遠的等待。」
小減,若你知道藍色璃代表的是永遠的等待,你可還會種如此多的藍色璃?
也許,會種上同樣會回來代表「回家」的紅色璃的,同樣的璃,代表的卻不一樣。
「啊,其實也就這麼多了。菇莨生活差不多就是這些。不過要說奇怪的地方,大概就是他不喜歡我爹吧,就是他二叔啦。」
「不喜歡你爹?」
「嗯。因為我爹說過爺爺和大伯伯母做的都是無聊的事,都是不可能的事,家主雖然也說過,不過那一次菇莨和我爹吵的挺厲害的,不像和家主一起那樣。」
「這樣啊……」狼千言點點頭,想到什麼又抬起眼問小優,「你不是不知道白骨七海的嗎,為什麼又知道?」
「這個……」小優不好意思笑了笑,「因為白骨七海太危險了,我怕你們會去。」
「那,關於白骨七海你知道什麼?為什麼說它是犯了錯誤之人受到懲罰之地。」
重點是小減他,特麼犯了什麼錯誤!
「白骨七海一直只在直系流傳,旁系都不知道。我也只是聽說一點,白骨七海一共有七海,每一海都有不同的景色。一萬多年前,白骨七海還是個很柔和的地方。苯家人也會去那裏玩,那個時候白骨七海只有六海。後來我們的祖先進去白骨七海後,那祖先一直是苯家排斥的,比較兇殘的一個人,差點毀了白骨七海。後來苯家人再進去白骨七海後,就再也沒有人出來過,一直一直。唯一一個進去出來過的人說白骨有七海而不是六海之後便死了。」
「後來還是有很多人不信邪進去,也還是沒有出來過。白骨七海這個本來所有苯家人無論是旁系還是直系都知道的地方漸漸只有直系一脈知道。偶爾也有一兩個不信邪的進去,可再也沒有出來。爺爺和大伯伯母算是唯三出來的,可是最後……」
「直系一脈人數很少,也有這個原因。」
「白骨七海?來興趣了,我想去看看怎麼辦。」慢慢撓了撓頭說道,其他人眼睛唰一下看過來,妹子你真的聽到也反應過來小優後面的話了嗎!
不過,小減他……
「你們問白骨七海,菇莨他不會去了白骨七海吧!」小優忽然意識到這個嚴重的問題,眼睛唰一下看向五個人,五個人統一的表情看向小優,那就是怎麼可能。
所以說演戲這種東西,他們都是棒棒噠。
狼千言抬頭看向藍色璃盡頭,視線里全部是這些藍色璃,不知道小減,他在獨自煎熬的時候,有沒有哭過。不知道小減,他在種下這些藍色璃的時候,想了些什麼。
他們家小減,也有一段讓人很心疼的過去呢。每個人,生出以後,都有一段只屬於自己的故事吧,可以不轟烈,但平淡。
便足以讓人心疼,感同身受。至於他做的是不是對的,這種事,誰還在乎呢。
反正,她是不在乎的。他們家小減,不管做了什麼,那都是正確的。所以接下來要做什麼,似乎有了些眉目。
那個人皮不是武覃的,鳳帥不是說着嚇那少年,而是真的不是武覃的。
幾年前和今天的謀殺,在了解小減的一些情況下,他們第一個目標,鎖定的就是家主,小減的二爺爺。
那個看上去奇怪的老頭,估計行事也很奇怪。不過他們現在要做的,是找到屬於武覃真正的人皮,在小減家裏那個人皮,又是誰的。
武覃脖子上有一個很小的癩子,這個癩子就是在皮被剝了之後也在他身上好好的長着,那麼武覃的皮就一定不是完整的。至少在他脖子那裏,會有一個缺口。
那個在小減家看到的人皮,完好無損。他們都不用重新在武覃身上對比就知道。因為臉上的皮沒有被剝,不知道出現的這副人皮是誰,也不知道武覃的皮在哪裏。
殺人剝皮,栽贓嫁禍,看來他們遇到的是一個很棘手的存在呢。
嘖嘖嘖,難辦了。
在藍色璃下做了一會,鳳帥第一個站起來,「走吧。」
他說。
可能外表作死又二的小減在以前是這樣過來的,讓他有些說不出來的心情。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倒不如在這之前,將兇手找到,給小減一個安靜的苯家。
鳳帥一直是這樣的,什麼都不會說,可是什麼都看在眼裏,好的壞的。感情不會表達,不代表沒有,不是沒有意識,只是不想說。對於大史這些小夥伴,他和每個人一樣,都很珍惜,非常非常珍惜。
「也是。時間不多了是吧。」
走之前他們提醒了一下小優,不要讓人碰武覃屍體和人皮。
他們現在要再去城堡,做一些調查。
很快倒了城堡,第一層仍然是家主經常待的客廳,可是這回去他們卻沒有看到那什麼家主,而是空無一人。
偌大的城堡,只住了這麼幾個人。
正想走,沒想到看到了個熟悉的人。
苯洺從旁邊的樓梯上走下來,看到他們五個嚇了一跳,「你們怎麼在這!」
「怎麼不能呢。」狼千言微微一笑,「苯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苯洺你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還真是奇怪呢。」
當然不是懷疑苯洺,狼千言看到苯洺有點不爽,畢竟苯洺也是小時候經常笑小減,還跟小減吵過架,還打過。所以看苯洺現在,大史幾個目光好玩的很。
於是可憐的苯洺生生打了個噴嚏。
好冷,他是要感冒了嗎?
「大事?發生了什麼事?」苯洺吸吸鼻子問道,「怎麼只有你們五個,苯菇莨呢。」
「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們苯家,可是死了個人呢。至於小減,幹嗎告訴你,」
「死人?什麼!死人!死人了!怎麼個回事居然死人了!」苯洺瞬間從囂張小孩變咆哮小孩,「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你是不是有病。」木頭很認真的看着苯洺說道,然後將手裏的刀揚起來把苯洺手從離狼千言肩膀還有一厘米的距離挑了出去,他是真覺得這孩子是不是回到苯家腦子都變得不好了,這麼大聲做什麼。
嗯……為什麼這次沒有小蛤蟆或者小鳥什麼跑出來?
「……」苯洺臉僵了一下,咳了聲,問:「誰死了?」
「苯武覃,你肯定認識吧。」
「是他嗎?」苯洺愣了愣,「他也死了?」
「也?」
「他哥哥幾年前死了,皮被剝了,我看到的時候差點嚇死。武覃他,怎麼死的?」
「跟他哥哥一樣。」狼千言抿唇,「你是定第一個看到苯文覃死的人?」
苯洺微怔,「也是這麼死的?」聽到狼千言問話後點了點頭,「嗯,是我看到的。」
幾年前他才幾歲,嚇的發燒了好幾天。
「你還記得看到苯文覃時是什麼樣子嗎,在哪裏看到的?有沒有看到什麼奇怪的地方?」
苯洺咬了咬牙,心底好多想法憋着說不出來讓他覺得莫名心悸,「文覃死的時候皮被剝了,倒在血泊中。表情很痛苦很扭曲看起來很可怕。在練武場,至於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我似乎是看到了一個影子很像苯菇莨,不過當時太怕了,就看到一個影子一閃而過,很像他。後來我發燒了好幾天,好了時就聽說是苯菇莨殺的苯文覃,於是我就信了。」
「然後呢?」
「然後……我就忽略了,我當天早上是去練武場找存憶石的,我頭天晚上在練武場修煉,存憶石因為第一次碰到,覺得很新奇就一直帶着,當天晚上是開着的。忘了之後第二天才想起來,於是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找了,剛找到就看到了這一幕,後來我就沒有在意。」苯洺仔細回憶着,聽了他的話眾人覺得柳暗花明又一村,如果能找到苯洺的那個存憶石,就一定能看到兇手是誰!
苯洺,你簡直是新世紀大好人!一等一的大好人!你好帥!你好萌!你好可愛!
他們愛你啊!
苯洺咽了口口水,為什麼這些人看他的眼光,忽然讓他覺得很可怕?
「苯兄。」狼千言拍拍苯洺的肩膀,「我知道對於苯文覃和苯武覃的死你很痛苦,那麼要不要跟我們一起來找兇手?」
「哦不,你錯了,我不痛苦也不難過。」苯洺嘴角抽了抽,「他們死是活該。」
「至於兇手,還要找?不是苯菇莨嗎?」
「啪!」這是大史五個人的巴掌聲。
苯洺:「……」已哭暈在廁所。
苯洺被幾人趕回去找那個存憶石,整個人都是崩潰的,他已經好多年沒有看到那個存憶石了好嗎,這幾個強人所難的傢伙居然試圖用五個人的聯合暴力讓他屈服。
沒門!
好吧……他就這樣屈服了。
也許,潛意識裏,他也覺得,那個孤獨的種着藍色璃的小孩,不是兇手吧。
他比苯菇莨大一點,有的時候因為家裏人注意力都在苯菇莨身上,他還會覺得嫉妒,後來……後來的話,他都不記得他是什麼感覺了,關於那個小孩的感覺。很複雜吧,複雜到他不懂。
那麼,找吧,這個被他忽略了好幾年的存憶石,看能不能給他們答案。看它上面記錄的,會有什麼讓他們全部震驚的事情。
也許,找到以後,真的能知道兇手呢。
但是混蛋!為什麼他要這麼努力的為那個死小孩找證據,真是的。
不不不,他是討厭那個破小孩,討厭!
苯洺回去找存憶石的時候,狼千言五個人也到了城堡深處。讓苯洺找存憶石不是唯一的出路,找不找得到還是一個問題,他們不能按兵不動,必須做點什麼。
家主在城堡裏面,苯洺說的。
找到家主的時候,家主正在和一個中年男子下棋,悠哉悠哉的樣子,絲毫不像是家裏剛死了人的氣氛。估計死的不是自己子孫才這樣,若是死的是自己子孫,哪裏還有閒情在這下棋。
也可憐苯武覃也是孤身一人沒個親人,若是有的話,現在外面定是哭聲滔天吧。
就算沒有滔天,也一定會有哭聲,迴蕩在苯家上空。
就好像幾年前,苯文覃死的時候,苯武覃一個人,哭了整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