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雲依舊是開着他那一輛牧馬人,我依舊是坐在他的身旁,在深夜的路上略過。
空氣中帶着一種夜晚特有的氣息,從兩旁的田地傳來,微微有些甜香。我有些恍惚,這一切那麼的熟悉,一如我和沈景雲的當初。
我總是坐在他的身旁,任由他帶着我去任何地方。
「害怕嗎」似乎察覺到我的目光,沈景雲轉頭問了我一句。
我搖頭,不是裝的,而是我真的不害怕。或許是已經習慣,又或許是進入了修者的行列,一切都不再是未知時,恐懼也就減少了。
到底,還是我和沈景雲兩人出來了。
他提出的理由很強大,強大到就算我爺爺也沒有辦法反駁。
他告知爺爺,已經是打草驚蛇,現在邪教那邊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在三號會所,如果再這樣大張旗鼓的行動,無非就是兩個結果,第一個結果是我根本「引誘」不了敵人。第二個結果,就是惹得他們惱羞成怒,在行動中我反而有更大的危險。
「我自有計劃。如果林五爺不放心,我可以告知一個地址,你讓赫連誠和魏蘑菇在三個小時以後再出發,和我匯合。在這之前,只能我帶着曉霜單獨行動。」當然,沈景雲也並沒有完全否決了赫連誠和魏蘑菇的跟隨,他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意見。
爺爺沒有理由反對,於是我到底是和沈景雲出來單獨行動了,我坐在熟悉的位置上,一如當初。
在我否認了害怕以後,沈景雲沒有說什麼,轉頭繼續開車了,我總是覺得做起事情來的沈景雲和在感情上的沈景雲像是兩個人,一個謹慎周密沉穩而讓人有安全感,就算和我爺爺談條件時,也是不卑不亢,充滿着一種說服力。
另一個,卻是幼稚衝動拎不清,讓人失望。
很難分清楚哪個才是真正的沈景雲,仿佛一個並不完美的矛盾體才是最真實的他,小說里那種完美的男主角並不存在吧。
車子在高速上飛快的行駛,而夜晚的高速我從未想過會如此的安靜,安靜到有些嚇人,透過夜色看着兩旁的黑漆漆,更能感受到夜的厚重。
我有些抗拒我的雙眼,總是能在高速路上看見遊蕩的蒼白身影,有的身影慘不忍睹。每當這種時候,我的呼吸總是會變得急促一些,儘管我很想完全的淡然。
「你能完全看見了」冷不丁的沈景雲忽然問了我一句。
「你怎麼知道」我沒否認,也沒必要否認。
「因為每次我感覺氣場不對的時候,你的呼吸也會變得急促一些。所以,我判斷你已經能完全看見了。我之前不能肯定你是林家的嫡系,但你的雙眼一直都很特別。」沈景雲回答了我一句。
「可是,我並不想看見。特別是這樣的深夜,這樣安靜的路上,因為有的......有的形象不是太能讓人接受。」我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因為在正前方不知道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一個穿着染血外套的女人,正迷茫的站在路邊,似乎找不到方向。
沈景雲揉了一下鼻子,然後對我說道:「林五爺可能疏忽了一點,畢竟三號會所那麼乾淨的地方,你就算肆無忌憚的修煉,也不會看見什麼。今天,我帶你出來的太匆忙,他沒來得及告訴你控制的方法。如果想要看不見,也是有辦法的......」
沈景雲一邊開車,一邊就告訴了我控制「陰陽眼」的辦法,不然隨時都能看見一個「混雜」的世界,對於修者來說,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不過,我也並不是什麼陰陽眼,只不過能見到「好夥伴」,都這麼稱呼了。
果然是有控制的辦法,我照着沈景雲的話照做了,雙眼總算再次歸於「清淨」。
在沉默了好一會兒以後,沈景雲忽然開口對我說道:「曉霜,雖然看不見會很輕鬆。但是,我要求你,記着,是要求你在做誘餌的時候,一定要保持着雙眼的清明,不要輕易的屏蔽眼前的景象,這樣你的處境會安全一些。」
我抿了一下嘴,問道:「你要帶我去做誘餌的地方很恐怖嗎」
「比恐怖片兒來說,也許要恐怖一些。」沈景雲想了半天,給了我一個形容。
「不行。你讓我去當誘餌,你不負責保護我嗎我不想看見那些亂七八糟的。」我第一反應就是拒絕,不是我矯情,而是無論任何的女子,就算再強大,也總不願把自己置身在恐怖片兒一般的環境當中吧。
「你不能有任何的閃失這是我第一次闖入他們真正的大本營,但也只能是最後一次,否則這些狡猾的傢伙又會消失了。華夏那麼大,要找尋他們並不容易。就因為是第一次,我要顧及的事情很多,我怕......我怕到時候我一個疏忽,會......」沈景雲沒有說下去了。
我淡淡的笑了一聲,是很擔心我嗎但那感覺總是不被重視。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只有分開了,我才看得更加明白。我總是不會被沈景雲排在第一重要的位置的,以前有個林若蘭,就算去除林若蘭這個陰影,我發現他也有太多重要的事情排在我的前面,否則,他不會一次次的帶着我去冒險。
儘管他是一個好人,而且是一個充滿理想的好人,做的是替天行道的事情,但我忽然失落的發現,這樣的英雄不是那麼好愛的,愛上這一類的人,就要做好心裏失落的準備,你永遠不會感覺到你是他的最在意,是第一。
沈景雲自然猜測不到此時我心裏的想法,只是我笑過後的沉默或許讓他有些不安,他問我:「怎麼了」
「沒事。」我做出一副很累的樣子,靠在了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既然已經斷開了,我沒有必要在他面前流露我的情緒。
漸漸的,我就真的睡着了,不過睡的很淺,一直都能感覺到沈景雲在身邊的那種氣息,以及車子在行駛時的那種感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我越來越迷糊的時候,我終於察覺到了有一些異樣,是車子停下來了。四周非常的安靜,我的耳中傳來了夜晚中的風聲蟲鳴,卻是這種嘈雜,映襯的四周更顯得安靜。
沈景雲呢在模糊中,我一下子想起這個來,忽然就驚到了,猛地睜開雙眼,卻是看見沈景雲雙手支撐着椅背,如同環抱我的姿勢,正在靜靜的看着我。
我從未見過他那種眼神,留戀,傷感,焦慮,甚至充滿了擔心。
我的心不受控制的跳動了一下,深呼吸了一下,才平靜了心情,這种放大版的臉忽然出現在眼前,就算是沈景雲,我也有些驚到,再之後,我才開口問道:「沈景雲,你這是做什麼」
我的問題讓沈景雲一下便恢復了清醒,他的眼神又變得平靜,裝作很自然的為我解開安全帶,然後對我說了一聲:「到了。」
到哪裏了我抬起了頭打量着周圍的環境,這裏分明就是一片荒郊野外,也沒有看見任何的建築物,只是在不遠處有一片並不算密集的樹林。我不明白沈景雲把我帶到這種地方來之後,究竟是要安排我怎麼做
看我緊張的樣子,沈景雲忽然的笑了,幾乎是忍不住的想要揉一下我的頭髮,但我也是本能的避開了。
有一些尷尬,但我為了避免尷尬,只好繼續裝作打量周圍的環境。
「林曉霜,你知道嗎看你睡熟的樣子,我才會覺得安心。因為睡熟了的你,模樣總是一成不變的,也不會對我流露出冷漠而陌生的眼神,更不會刻意的躲避我。這樣的你,總是會讓我覺得像曾經的你。」沈景雲的聲音在我的身側響起。
原來,他剛才的傷感是在懷念從前的我嗎
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中卻隱隱泛起了一種憤怒,忍不住冷笑了兩聲,儘管這個反應很殘忍。我沒有回頭,只是輕聲的說道:「沈景雲,在你的世界,是不是就一直那麼自我不管你做出什麼,你周圍的人和事都要一成不變的圍繞着你很多事情,如果不是發生了變化,也看不清楚當初。就如,我一直想知道,我在你心中是什麼位置一個很重要,但永遠排不到第一,隨時會因為別的事情,被你出賣的位置你不要否定,一會兒是誘餌,一會兒觸碰到你的傷處就會被你冷漠的叫着離開的人,再一會兒,又是要你一句話,我就奉若聖旨的等待的人......很多,但這些也就罷了,我就是感覺不到我是那個被你疼愛的人。」
沈景雲沉默了,他總是這樣,在人很期待他能夠安撫兩句的時候,他就沉默。可能是覺得無法辯駁,無話可說吧。
我不想在這樣行動的夜裏再和他談起什麼感情,於是又笑得輕鬆,對他說道:「這些話是我第一次提起,但也是最後一次了。你不用放在心上,都過去了。」
說話間,我假裝打量着環境,走下了車,開始四處隨意的走動一下。
只不過這略微還有些寒意,並無人氣的荒郊野外,我也不知道有什麼好打量的,如果此刻我打開雙眼,能看到什麼
沈景雲卻快速的下車,拉住了我,說道:「別亂走,這裏四處都有佈置,不要觸碰到了。不過,你不用那麼緊張,這裏是行動之前,最後一個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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