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順着沈景雲的目光看去,發現是之前那家香味兒讓我沉迷的小店。
在醫院耽誤的時間不算長,也不算短,大概有一個來小時。是如此的折騰,沈景雲餓了?
小店裏,人聲鼎沸,儘管已是接近深夜,還是滿座,看起來生意很好的樣子。
但沈景雲沒有下車的意思,只是讓車子停了一下,像是在確定什麼事情。他的不尋常舉動,讓我也忍不住好奇的觀察起這家小店。
在這時,正好有一個服務員端着一個托盤走出來,神情是一種詭異的木然,眼神有些空洞。
是累的嗎?
我剛這樣想,沈景雲又「咦」了一聲,習慣性的微微皺起了眉頭,連帶着影響了我,也忽然覺得不對勁,跟着「咦」了一聲。
「你也發現了?」沈景雲詫異的問我,但語氣中有一點兒不肯定。
我原本是沒發現什麼的,只是下意識的覺得驚奇了一下,被沈景雲這麼一問,我才恍然覺得這個服務員,怎麼那麼眼熟?
我只能按照感覺說道:「也說不上發現什麼,就是覺得那服務員有點兒眼熟,可我想不起來她是誰。」
沈景雲看了我一眼,毫無預兆的啟動了車子,繼續朝前開去。
我奇怪他忽然問我,又忽然沉默開車,到底是為什麼?
可我知道沈景雲這人的性格,如果他不想說的事,問了也是白問,還可能激怒他,所以我也只有沉默。
直到沈景雲把車子開出這條小吃街,他才忽然對我說道:「眼熟是正常的,你難道沒發現嗎?不止那一個服務員,至少被我看見兩個服務員,是醫院的病人。」
沈景雲不說,我完全想不起來,他這麼一說,之前被我看到的那個服務員的臉,慢慢的和某一病房睡熟的病人的臉重合了起來。
我自認為我的記憶力不錯,但如果不是沈景雲提醒,或者是時間再過久一點,我絕對注意不到這個細節,畢竟我們尋房的時候,病人那麼多,能覺得眼熟已經算難得了。
沈景雲一邊開着車,一邊說道:「我的記憶不錯,這是小時候修習時,師父就教過強行記憶之法。我有習慣去記住人的樣貌,甚至有時候會強迫自己去記一組組無意義的數字,也算是多年養成的習慣,訓練大腦對修者是有極大的好處的,所以我不會看錯。」
我自然相信沈景雲,也忽然明白了他在小時候只見過我一次,為什麼在事隔多年以後,還能一眼認出已經長大的我。
「我當然相信你。可那些病人不是睡在醫院裏嗎?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小店?我越來越弄不懂這個醫院想做什麼了。」我說話時更覺疲憊,輕輕揉着自己的額頭。
沈景雲說道:「之前我就說過,這事情在我和你的能力範圍以外了,也遠遠超出我當初的預估。但這麼久的追查,我總算有了一點底牌。」
說到這話,沈景雲猛然停下了車子,我的身體也跟着車子搖晃了一下,不解的看着他,他的神情卻變得前所未有的鄭重:「林曉霜,出於我一些個人的原因,也出於我承諾過,必須要保住你的姓名,我或許需要求助。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雖然我並不是很想去那裏。」
「什麼地方?」我不由自主的問道。
沈景雲卻摸出了一支煙點上,過了很久才輕聲的說道:「一個原本應該不是你能接觸的世界,我也不知道我這樣做是對還是錯。」
說完這句話,沈景雲再次沉默了起來,好像心事重重,直到抽完那隻煙,才重新啟動車子離開了青山醫院所在的着一座矮山。
我不知為什麼,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早已掩沒在夜色之中的醫院所在的地方,卻一下子好像恍惚看見一雙通紅的,滿是冷淡的殘酷眼睛,在遠遠地盯着我和沈景雲。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趕緊回頭,生怕下一刻這眼睛的主人就會追上來。
「林曉霜,你又看見什麼了?」沈景雲好像注意着我每一個細節,對於他,我不敢再隱瞞什麼,直接就把我剛才看見的那雙眼睛告訴了他。
「那應該是一種氣場所形成的東西,只不過被你看見了而已,倒並不是真的眼睛。」說話時,沈景雲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一下:「看來我們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既然你能看見這個,說明我們又被盯上了。至於為什麼被察覺,我也不知道。」
我腦子靈光一閃,喃喃的說道:「難不成,是因為那隻蠱嗎?」
沈景雲沒有轉頭,只是看着夜色中前方的路說道:「這是最大的可能。」
帶着沉重的心事,忍着疲憊,我和沈景雲一路無話,就這樣徑直回到了別墅。
還沒有到別墅,便遠遠地看見沈景雲的別墅亮着燈,我忍不住問沈景云:「你走的時候忘記關燈了嗎?」
沈景雲看都不看我,直接說道:「這種迷糊的事情,恐怕只有你才做得出來。」
我有些啞口無言,我也算不上一個迷糊的人,但以前的生活太累,我總是在趕時間,慢慢就養成了不太注意細節的習慣。
我想不起是不是我忘記關燈了,但此時沈景雲的車子已經駛進了別墅,從房中竟然隱隱有人聲傳來,我下意識對沈景雲說道:「糟了,小偷。」
沈景雲卻無比鎮定的說道:「哪有那麼囂張的小偷?進去吧。」他似乎對家裏莫名其妙的來人一點感覺都沒有,好像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依舊是習慣性的跟在沈景雲身後,特別的注意到別墅的大門竟然沒有鎖上,推開門進去,整個客廳燈火通明,一個身影優雅的坐在沙發上,輕輕的啜飲着一杯香氣迷人的茶。
那個身影之旁,另一個身影懶洋洋的半躺在沙發上,雙腿囂張的搭在沙發的扶手上,自在的就像自己的家一般。
看見這兩個身影,我驚奇的瞪大了眼睛,他們怎麼會出現在沈景雲家裏?可沈景雲只是看了一眼,便神情冷淡的換鞋,脫衣服,就如平常正常回家一般。
我也趕緊跟着換鞋,只是因為心中震驚,換鞋的時候差點兒摔倒在地上,幸好被沈景雲一把扶住,卻因這一下狼狽的樣子,那個懶洋洋的躺在沙發上的身影也一下子坐起,朝着我這邊跑了兩步。
一雙大眼睛無辜的看着我:「林曉霜你沒事兒吧?」
我終於忍不住對來人問道:「赫連誠?你怎麼會在這兒?」
他雙手插袋,歪着腦袋,有些委屈的對我說道:「你說請我吃飯,我等啊等,等了好幾天,你都沒有聯繫我。是不是我給你的電話號碼寫錯了?」
「啊?那個…我就是,那個…」我沒想到他會那麼執着的等我請他吃飯,而我幾乎快要忘記這件事情了,覺得自己異常沒有良心,解釋起來都不利索了。
沒想到在這時,看見我手足無措的樣子,赫連誠一撇嘴,眼神一下子變得有一些哀傷起來,他如同孩子一般的蹲在地上看着我,說道:「林曉霜,你竟然忘記我了?」
我有一種得罪了小孩兒的感覺…還有一種傷害了一顆童真的心的錯覺,尷尬的手都不知放哪裏,而看見這一切的沈景雲,只是冷淡的瞥了一眼赫連誠,說了一聲:「無聊。」然後轉頭對我說道:「我上去換衣服。」便離開了玄關。
只是走到那個在喝茶的身影之前,沈景雲停了一下,對他說道:「左秋,麻煩你,以後不要什麼人都往我家裏帶,特別是那種二十幾歲,還喜歡裝小孩的人。」
沈景雲這句話像是刺激了赫連誠,他一下子忘記了前一秒對着我的委屈,下一刻就跳了起來,衝着沈景雲嚷嚷道:「是爺們兒就和我單挑!你陰陽怪氣的說什麼呢?」
沈景雲看了他一眼,懶得理他,只是徑直朝樓上走去,倒是左秋終於優雅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一臉心疼的看着沈景雲,誇張的說道:「你怎麼弄的一身是血啊?死沒良心的,你不來看我,我只有親自上門來嘍,不然我還不知道你受傷了呢。至於誰跟着我…」
他捂着胸口,那雙柔美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層水霧,柔弱的說道:「你知道我手無縛雞之力,又有野蠻的人跟着,我有什麼辦法?」
左秋的話,明顯又刺激了赫連誠,他原本怒氣沖沖的看着沈景雲,這下又一下蹦到了左秋面前,吼道:「你說誰是野蠻人?」
我已經呆在了玄關,已經脫掉準備掛在衣架上的衣服,也滑落在了地上,這是演的哪一出啊?虧得沈景雲能那麼鎮定。
倒是這時,左秋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表情才稍稍正常了一些,帶着些許的關懷柔聲說道:「小丫頭,過來坐呀,看你一臉累得樣子。我從莊子裏恰好帶了一些好茶過來,沏了一壺,喝着也是解乏。這沈景雲家裏的茶,怎麼能入的了口。」
這時的左秋,過肩的長髮已經被他輕輕的紮起,一縷髮絲垂於眼前,讓他看起來更多了一分邪異的美感。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男裝旗袍,比起莊園裏倒是低調許多的樣式,不過花紋依舊張揚,仔細看去,是用暗紋在旗袍上繡了一隻麒麟。
他好像有一種奇異的魅力,溫柔的話語,讓我心裏暖洋洋的舒服,我下意識就走到他的身邊坐下,而他也從身前的精美茶壺中,倒了一杯茶遞給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