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橋 第一章相識何由太棲惶

    手機突然跳了起來,然後像發了瘋似的抖個不停,嚇得桌子嗚嗚的哭。巧兒急忙拿起來看了,是姚姚發來的短訊:「美女,你吃青椒嗎?」巧兒笑着搖了搖頭,看了下時間,快11點了,於是收拾書本回寢室了。

    巧兒姓黃,單名一個「巧」字,是商學院大三的學生,人如其名,是個聰明伶俐的女孩,更有着江南女子的娟秀,很討人喜愛。商學院的圖書館在西院,巧兒住在東院,東西院中間有一條交通繁忙的馬路。學校為了學生的安全,在兩個校門之間建了一座天橋,可惜這幫學生都懶得很,誰也不願意費事走天橋。天橋建成以後學校論壇里流傳着一個「天橋理論」,說人類對向上攀爬有天生的反感,而樂於將自己的重心儘量降低。所以人類從樹上來到了地面。不知道這是不是人類進化學家的新發現,總之在此理論下解決安全過馬路的最好方法就是在現在天橋的位置建一座地道,先滿足人們「降低重心」的需要,等到了地道下面重心無可再降時,就不存在問題了:是要回到起點還是經過地道到達馬路對面,任何一條選項都不會給學校造成困惑。選擇天橋,據說是考慮成本的問題。可惜那天橋白天形同虛設,只有到了晚上才有些人氣,看書看累了的學子們到這裏來吹吹風,看看城市在夜幕下的繁華景象,似乎伸手可及,因此上讀起書來更有動力,或許建天橋之初學校已經有了如此考慮也未可知。巧兒出了西院的門,看看馬路對面,沒有特別的人物,於是上了天橋,這樣保險多了。

    天橋上幾對情侶相擁着在說悄悄話,巧兒從旁邊經過時偷偷的瞥了幾眼,不提防一個人迎面撞過來,巧兒不由自主的縮成一團來抵抗撞擊,完全忘記向左邊走一小步就能躲開了,就好象穿越鐵軌的人突然看見火車撲過來驚嚇得忘記邁一步就能逃出生天了。那人居然硬生生停住了,可能是因為這火車裝了先進的剎車,只見他右手一揚,把書包扔下了天橋,恰好掉在公交車上面,片刻就走遠了。巧兒回過頭看看這個奇怪的男孩,只見他滿頭大汗,長長的舒了口氣。「別說話,陪我站幾分鐘。」男孩低聲說,口氣不容質疑。巧兒看見男孩背後跑過來幾個城管人員,於是抬起頭來看着男孩的臉說:「別怕,看着我。」一邊拉起男孩的手,男孩一征,依着巧兒的話做了,巧兒感覺到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過來!」一個高個城管邊說邊拉男孩。

    「怎麼了?」巧兒問。

    「他......」高個發現眼前的女孩子長髮披肩,眉目如畫,十分動人,驚艷之下竟然忘記了職責,再想起來時不由得瀉了氣,不好意思再粗暴下去。

    「他?他怎麼了?我們......學校也不管的,怎麼你們要管嗎?」巧兒面帶微笑,撲閃着眼睛看着對方。其他的城管笑了起來,高個有點窘迫,訕訕地退了兩步往回走,走了幾步幾個人怪叫幾聲,仿佛向巧兒示威。巧兒看着他們的背影,覺得有趣,忍不住有些得意。沒想到竟然看到一雙憤怒的眼睛,是他!巧兒心裏撲通撲通的跳起來,急忙轉過身去看橋下車來車往。只是背後似乎有一束激光照着自己,灼熱的感覺到了心裏,仿佛身體都會隨時融化掉。

    「你......」男孩欲言又止。巧兒回過神來,這才發覺還拉着男孩的手,自己手心裏全是汗,這回糗大了,慌亂全被他看出來了。壓底喉嚨說:「我後面的那個人,他還在嗎?」男孩搖了搖頭:「你後面沒有人。」巧兒四處張望了一下,吁了一口氣,對男孩點了點頭就要走。

    「等等!」男孩急忙攔住她,「今天真的謝謝你了,我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巧兒盯着他的眼睛看,男孩很不習慣這樣的交流方式。巧兒笑了,錯身走了過去,心裏突然想起了《東京愛情故事》裏面的莉香。

    回到寢室巧兒才知道糟糕了。原來她拉着男孩的手站着的時候,有好多熟人在旁邊經過啊。大姐開心的問:「小妞,情竇初開了?」姚姚更是義憤填膺:「好啊,我給你報道fans的動向,你自己倒約會去了!」這fans正是巧兒在天橋上看到的那雙憤怒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定決心,每天晚上要親自向巧兒道晚安。巧兒沒辦法,只好躲在自習室里,收到姚姚的短訊才敢回來。巧兒費了好大工夫才把今天的事情解釋清楚了。一屋子的人於是開始感嘆:這樣的事情都能碰到,巧兒,明天去買彩票吧!中獎了咱們去西部牛仔搓一頓去!

    一群女孩子嚇掰了半天才安靜下去,臨睡前,巧兒突然想起來,那個男孩的眼睛挺好看的,可是又為什麼閃爍不定呢?

    大學生活,本色是平靜安寧的。愛熱鬧的不妨熱鬧去,愛清淨的人兒亦可以尋到一方淨土。轉眼春去夏來,姑娘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給略顯沉悶的校園注入濃濃的青春氣息。這天下午,考完了最後一門,學生們一鬨而散。巧兒跟老師說了幾句話,回來的時候發現教室里已經沒有人了。剛剛的喧鬧消失得無影無蹤,巧兒很享受這份安寧,尋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不經意發現窗外的石榴花正開的紅艷,激情四溢,不由得有了幾分感動。


    很快校園裏出現拖箱子的聲音,有不少學生已經踏上歸途了。巧兒不急着回去,她覺得她的家鄉適合秋天的氛圍,幾座小山,一江碧水,大片的竹林和遠去不可得的回憶,這才是家鄉的味道,如今正要入盛夏,酷暑難當,不是滋味。況且還有一樣工作要做:社會實踐。

    社會實踐是學校給學生佈置的暑假作業,要求在暑假期間找家單位實習,為將來的工作奠定基礎,假期結束後還要交一份實踐報告。實際上很多學生只在最後一天才去做這項實踐,內容也僅僅是想辦法蓋個什麼公司的章,編排些工作經驗之類,上下都不拿它當回事。巧兒本就想了解一下那些個公司里的職員都是在做什麼,所以先前就請李老師找了個關係單位去實習,副產品實踐報告也有得出處了。

    巧兒從教室出來時,天色挺暗的了,在天橋上看見不遠處的夜市開始營業了。雖然並不餓,但是二十多年養成的習慣,每天到了這個時候總該弄點什麼放到肚子裏,不然老是記着這回事,做事也不得安生,於是由着雙腿帶領去尋食了。然而到了小吃攤前,她又不知道該吃什麼了。油炸素肌,似乎不太健康;山東烤餅,又是蔥又是蒜的,不喜歡。正在躊躇之間,聽見有人說了聲:「你......」

    「你!」巧兒回過頭,沒琢磨出什麼話來,就又擋了回去。

    面前站着的是上次在天橋上遇到的男孩,不過當時沒有深入交流,所以目前只能用「你」來稱呼,或者還有諸如「喂!」「那個誰啊?」等等,又不太禮貌,畢竟大家都不熟。

    巧兒看了看男孩背的包,眨巴下眼睛,心想這回不用我來演戲了吧?男孩臉紅了,急忙說:「這回不要緊,上次......總之謝謝你了,你現在有空嗎?我請客,吃什麼你點。」巧兒看他認真的樣子,倒也不好意思拒人千里之外,想了想說:「你請我吃豆腐腦吧!」

    「你成績一定很好吧?」男孩問。「恩?」巧兒不太明白。「我剛才看見你站在那裏選東西吃的時候,似乎......很努力的在想,我想你做其他事情一定也很認真。」「是嗎?」巧兒樂了,「我剛才真的很.....」男孩站起來,雙手抱在胸前,一本正經的看着桌面,表情很嚴肅,好象在思考什麼重要的問題。巧兒樂得不行,心想雖然表演得誇張點,恐怕多少是有的,只是平時沒意識到而已。

    說話間豆腐腦來了,男孩放下包,巧兒不留意看了一眼,她不喜歡打探別人的秘密。但是男孩覺得有必要做個說明,拍了拍包說:「裏面全是d版影碟,你要不要看,效果不錯的。」

    「那你......」巧兒知道這後面有故事,可是又不能直接問,給個引子自然會出下文。

    「我?以此為生啊。」

    「你這樣背着d版影碟,不怕被抓啊?」

    男孩笑了笑說:「不要緊,這種碟片不礙事,頂多沒收。」

    「哦......」巧兒是想問為什麼上次被城管追,終於還是忍住了,淑女嘛!男孩這次卻沒有打算解釋,拉過包,掏出厚厚的碟片遞給巧兒。巧兒急忙推辭:「不行不行,你是拿來賣錢的,怎麼可以白送給我呢?」「你看完了可以再還給我啊,不用擔心包裝紙壞了,那些我們自己能做的。」巧兒不好再推脫,選了一部《刺激1995》,一部《情書》,一部《紅色情深》,雖然都是看過的,巧兒還是很喜歡。

    巧兒起身要告辭,堅決不讓男孩送。快走到門口時才想起沒說好碟片什麼時候還,一轉身,男孩說道:「我叫李遠,朋友們都叫我遠子。」巧兒「哦」了一聲,揚了揚手中的影碟:「這個?」「不着急,你看完了給我打個電話,到時候再說。」遠子從包里掏出紙筆寫了個號碼。巧兒接過來,微笑着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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