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發了丹青前往京城裏,給自家舅父送信件,薛寶釵這裏也算是放落了一件心事的。
按薛家中一宅人合算起來,雖然薛寶釵已經整頓過,打發出去不少的世家奴才,府中的主子更是只有薛寶釵薛蟠以及薛母三人。不過從上到下的算起來也是有一二百人之多,雖事情不多,但一天下來也有一二十件,不過這些對於薛寶釵來說都不過是小事罷了。甚至有幾許的事情,都不用她出面,身邊輔佐的雲舒和雲卷便都能夠解決。
至於薛四老爺和薛五老爺那裏,因出了薛虬的事故,是以,現下時候便也沒有什麼時間和心思過來打擾她。
日頭漸漸的起來。
這一日,吃了午膳,略小憩片刻。薛寶釵這裏是難得清閒的時間,便帶着雲舒和雲卷兩人到福壽堂那裏,給薛母請安。
薛寶釵先且問了薛母這段時間的飲食起居,得了薛母身體已經差不離大安的消息,這也才鬆了一口氣:「太太,你這裏大安了。我便也放心了。」雖說薛母性子軟弱,也不大會教導女兒,只會一味的溺愛,但對於尚且有些缺少親情的薛寶釵來說,卻是正好的。
薛母見薛寶釵對她諸事上心,心下頓感到貼燙,又見不過兩日不見,這薛寶釵的下巴似乎是尖了不少,頓感心疼:「你這孩子。也不要單在這裏擔憂我。顧好自己的身體才是。瞧瞧,不過兩日的功夫,便又瘦了不少。」似是想到了什麼一樣,有些嘆息,「都是我這身子不爭氣,累的我兒年紀小小就要打理家中一應事務…」說着似是到了傷心之處,眼眶裏頓時便沁了淚水。
「太太,你這說的是哪裏的話。為人兒女,為父母分憂,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哪裏有辛苦一說。」說着親手拿了帕子擦了擦她眼角的淚水,又好生的安慰了一番,引的薛母失笑連連,這才罷。
就在薛寶釵好容易哄好了薛母,把她的心思引到了其他的地方上去,便見一丫鬟匆匆而來。在見到薛寶釵和薛母后,福了福身,說:「太太,姑娘,京都姨太太那邊遣人過來送信了。」
「哦,還不快些請人進來。」薛母一聽,當下便歡喜的說道。
倒是薛寶釵聽到這話,眼眸微微的閃了一下。雖然她不止一次的聽薛母提起這位姨媽如何的慈善,但薛寶釵卻只覺得這位姨媽怕也不是簡單人。其他的不說,姨媽所嫁的明明就是次子,但是現如今卻掌管府中的中饋,能越過嫡長媳接掌家業,可見她的心計手段了。
很快的便有一個丫鬟引着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過來,看她的穿衣打扮以及言談舉止,應該算是主子跟前得用的奴才。
相互的見了禮,又說了幾句客套家常問話,便見婦人從懷中拿出了一封信件,開口說:「這是我家太太讓奴才帶過來的信件。還請姨太太過目。」
「真是勞煩這位嬤嬤了。如意,先嬤嬤下去,好生的招待着。」薛母接過了信件,便開口吩咐說道。
如意當下便福了福身,引領着婦人過去。
薛母接了信,打開來,上下掃了一遍,便笑着對薛寶釵說:「釵兒,你姨媽來信說,府上有雙喜臨門的事情。其一便是你珠表哥的婚事已經定下來,對方乃是國子監祭酒的女兒,婚期就定在了今年秋收的時候。再有就是你熙鳳表姐和榮府里大房的嫡長子結了親,婚期則是定在了明年初春的時候。」
「那真是可喜可賀的事情了。只是可惜,我們府中尚且在孝期之中,竟是不便前往。」薛寶釵笑了笑如是的說道。
薛母也是嘆息了一口氣:「可是呢。不過既然你姨媽使人送信,報了喜。我們這裏即便是無法前往,但是這賀禮卻要備的厚實一些,也不枉費你姨媽這些年來對我們的關照之情了。」說着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久遠的事情一樣,面上出現了懷念的神色。
關照?不要說笑了。這位姨媽做了什麼?雖說和母親來往略頻繁,但是每一次書信過來,回去的時候都是缽滿盆滿的。先開始的時候薛寶釵對此倒也沒有多大的意見,只當是博得母親的高興就是了,但是眼見這兩年來,這位姨媽似乎是把他們家當做錢莊。
果然這人心不足蛇吞象。
不過雖然心中是這麼想的,不過薛寶釵面上卻沒有露出一絲一毫出來,只笑着說:「太太且放心。女兒一定會打理妥帖的。」
「釵兒理事能力,我這裏一貫放心。」薛母笑着點點頭。對於女兒理家的能力薛母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況且她現在雖然是身子比先前時候好了不少,但是很是容易疲倦,先前的時候,不過是略看了兩眼的賬本,便已經覺得思緒不寧。看來這一次她的身子到底是受了損,日後這家裏怕是還要釵兒和蟠兒打理了。
現在想想,她這個做母親的真是沒有,要辛苦兩個半大的孩子。
薛寶釵笑道:「雖然母親一貫相信,但是女兒是頭一次送婚嫁的賀禮,難免會有些許不足的地方。是以,等擬好了單子,女兒會讓人送到母親這裏過目,到時候還請母親幫着長長眼,看女兒是否有做的不妥之處?」
「恩,好。」薛母笑着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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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舒,你去擬個單子出來。」薛寶釵這裏才從福壽堂里出來,便側頭對着身邊的雲卷如是的交待說道。
雲舒聽到薛寶釵這話倒是愣了一下,隨後便也就明白了,薛寶釵口中的單子是個什麼事情?心下雖說是有了疑惑,不過她很快的便也福了福身,應答說道:「是,奴婢明白。」看來姑娘對這個姨媽沒有多少的好感,不然的話,也不會把這樣的事情交給她來說了。要知道她雖然說是姑娘貼身的大丫鬟,素日的時候也會幫着擬一些禮品的單子,但也不過是對各家的回禮,都是有舊例放在那邊,只要照着書寫一份。拿給姑娘過目後,或有添加或有刪減。
但是如今這姨太太那邊的婚嫁賀禮,是至親,又是婚嫁這樣的大事。姑娘居然讓她擬單子。可見不單單是因為自幼沒見過,因而沒有多少情分。怕是心中已經是有了些許厭惡了。
薛寶釵又補充了一句,說道:「儘快的擬出來。」而後把東西準備下來,讓那婆子趕快的走人。榮國府,雖然她沒有刻意的打聽過,不過從偶爾時候聽到了一些消息看來,倒也能夠知道不少的事情了。
看來也時候讓人到京城那邊做些準備了。畢竟等過了孝期,他們一家不管是為了薛蟠的前途還是其他的,都是要舉家到京城裏去的。
如是的一想,薛寶釵便又開口吩咐說:「雲卷,讓人叫丹心過來。」
「是,姑娘。」雲卷雖然不知道原因,不過當下卻也福了福身,如是的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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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王府
王子騰眼下雖然說只是正四品的官員,不過因祖上曾經封了縣伯,故而府邸的佔地面積頗大,位置也是頂好。
這一日他才當值回來,便見管家迎了上來,開口說:「老爺,金陵二姑太太那邊來人了。」
「恩,叫他過來吧。」王子騰的正在往裏走的腳步在聽到這話後,微微的停頓了一下,隨後便如是的開口說道。
管家自是應答了一聲。
在見到來人是丹青後,王子騰便頓時的瞭然,知道這並非是自家妹妹派了人過來,而是外甥女遣了人。
其實王子騰和薛寶釵並未曾見過面的,前些日子薛笒去世的時候,因為他事務上忙加上路程也遠,他並沒有親身過去。只是派了自己跟前得用的心腹過去弔喪。本來他對於這個二妹夫是不怎麼看上眼的,雖說是個聰明人,但是卻安於做個商戶沒有任何進取之心。二妹更是個性子軟弱的。至於妹妹膝下的一兒一女,外甥女倒也罷了。外甥卻是個不成材的,在金陵乃是小霸王一個,和自家侄子王仁,沒有多大差別。
只是沒想到,他心腹回來後,其他人倒也罷了。唯獨把自己先前時候並沒有放在眼裏的外甥女大大的誇讚了一番,言語之間都是可惜生做女兒身,若是男兒的話,必定會有一番造化。
這倒是讓他起了好奇心,在聽他說了妹夫過世後一她打理家事和應對宗族長老的事情。在聽完描述之後,他的心思頓時也變得和那人一樣,滿滿都是惋惜之意。有如此的才敢和聰明伶俐的手段,但奈何生為女兒身。
隨後的日子裏,王子騰這裏也和薛寶釵通了兩次信,心中的惋惜之意更加的明顯了。
而王子騰之所以能夠一眼就認出丹青來,也是因為先前送信的時候,都是丹青過來的。故而,王子騰才認得他。
「屬下見過舅老爺,安康。」丹青抱拳行禮說道。
王子騰直接的開口問道:「說吧,你這一次過來是為何?可是外甥女那邊又有人生事?」這實在不怪他會這麼問,實在是前兩次的時候,薛寶釵寫信過來都是問他借人的,說是宗族裏的族老倚老賣老,欺負他們孤兒寡母。想要舅父幫着撐撐腰。
丹青不是個話多之人,便立刻從懷中拿出薛寶釵交給他的兩封信:「這是我家姑娘讓屬下交給舅老爺的,說是您看了便也明白了。」
王子騰接過信,當下便拆開其中一封寫着『舅父親啟』的信,這信倒也不長,只薄薄的兩張。不過息刻之間,王子騰便也看完了。
微微的嘆息了一口氣,把信放到桌子上,神情是說不出的遺憾和惋惜,輕聲道:「真是可惜外甥女生為女兒身了。」若是男子將來必定能成為一國棟樑之才。便又說道:「行了,我這裏知道了。你先且下去好生的休息,等明日一早的時候,我辦理了外甥女所說的事情,再給她修書一封,你且好生的帶回去就是了。」
丹青立刻應答了一聲,跟着管家離開自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