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興湖畔,臨水閣上。一個佝僂中年人有些拘謹膽怯,跟着一個黑衣女子,左繞右繞,轉了一道道彎。每轉一道彎,他心裏就忐忑一分。轉過最後一道彎,終於跨進了一間房子裏,他已經緊張到了極點,幾乎就要返身往回走。
然而一旦邁進了這道門,再想要出去,也不是那麼容易。領路的那個黑衣女子徑自走進屋裏,在一道閣門前站定。中年人左右看了看,再也沒人理他。他只得硬着頭皮向屋裏走去。
這屋裏並沒有什麼洪水猛獸,足以將這個中年男子嚇成這樣。這只是一間普通的大屋子,裏面佈置簡單樸素,甚至可以說是簡陋了,與這裏主人的名頭一點也不相稱。閣門上曼紗低垂,裏間並沒有磚牆,正對着湖面,視野開闊。清風徐來,拂動屋內的紗帳,隱約可見欄杆邊坐着一人,背對自己,看着茫茫湖面發呆。
坐吧!」
中年人看見面前就有個椅子,趕緊坐了,屁股只挨着點邊沿。紗帳後臨水的人說道:「你是吉祥鏢局的當家人?」
居然是個女子的聲音,男子吃了一驚,卻不敢多想,忙答道:「是是,我是欒一封……」忽地又慢吞吞道:「您就是望月樓主人?」
女子正是衛秀。她遙望水面,道:「怎麼?不像嗎?」。
欒一封心想,我也從未見過你,哪裏知道像不像。但嘴上卻說道:「像、像……小人無禮了……」
衛秀道:「說吧,你找我有什麼事?」
欒一封咬咬牙,道:「我聽說你們望月樓什麼生意都做!」
衛秀道:「當然,只要我有興趣接,而你又付得起錢。」
欒一封愣了愣,道:「好!我就是來與你做個生意的!」
衛秀冷冷笑了笑:「欒局主,好像你沒有資格與我做生意吧?你根本就是來求我的!」
欒一封被她說中心事,有些尷尬,又不願在這樣一個女人面前示弱,乾咳幾下,道:「不管怎麼說,我付錢,你辦事。只要你能做得到,我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
衛秀笑道:「欒局主,據我所知,你吉祥鏢局已經半年沒走過鏢了。這兩年及時走鏢,也是些小買賣,賺不到幾個錢。你還有多少家當,能付得起我的價錢?」
欒一封臉漲得通紅,偏偏無力反駁。然而想起心中恨事,氣得牙關緊咬,怒道:「望月樓主,你只要能幫我辦到這件事,從今往後,吉祥鏢局上下幾十個漢子全聽您差遣!」
衛秀笑了笑,沒有說話。欒一封也不知她到底是什麼心思,也不敢說話。片刻後,衛秀才問:「你說說看,你想讓我幫你辦什麼事?」
欒一封心頭一喜,趕忙道:「不知尊主可曾聽過江州金刀鏢局?」
衛秀道:「金刀鏢局,當家人程明度,使一口金環大刀,看家本領是三十六路程家刀法。不過他武功平平,在江湖上排不上什麼名號。金刀鏢局在十年前成立,發展迅猛。如今已經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大鏢局了!」
欒一封忍不住贊道:「想不到尊主明察秋毫,居然對金刀鏢局的底細這麼清楚!」
衛秀冷笑道:「你不用奉承我。不光是金刀鏢局,就連你吉祥鏢局我也派人查過了!你本是江州的大鏢局,誰知道半路殺出個程明度,不光發展勢頭壓過了你吉祥鏢局,還漸漸把你的生意都搶走了!弄到如今,你吉祥鏢局幾乎已經要關門大吉了!你來找我,就是為這事的吧?」
欒一封暗暗驚訝,這望月樓主人果然是神通廣大,居然連自己的心思都一清二楚。他越發恭敬道:「尊主說的不錯,小的來就是為了給金刀鏢局找找晦氣!」
衛秀問道:「你想我怎麼幫你?」
欒一封故作神秘道:「尊主,你可曾聽說,前日是程明度的五十大壽。在壽宴上,他接了一趟鏢!」
衛秀道:「哦?接了一趟鏢又怎樣?」她口氣淡淡的,絲毫不露喜怒。
欒一封卻是暗喜,道:「原來尊主還沒聽說!程明度昨晚接了一趟鏢,一個來歷不明的青年出手豪闊,一出手就是五萬兩銀子。事成之後,還有五萬兩!」
衛秀輕笑一聲:「十萬兩?!什麼東西居然會花十萬兩來送?」
欒一封道:「聽人說,所託之物只是一個小小的木盒子。至於裏面是什麼,沒有人知道!不過裏面的東西一定非常值錢,否則也不會花十萬兩!」
衛秀道:「你想讓我把這趟鏢劫了?從此金刀鏢局一蹶不振,你吉祥鏢局就可東山再起!」
欒一封得意道:「沒錯!程明度根本沒什麼本事,若不是背後有大人物支持,如何能有今天的規模?不過十萬兩銀子數目實在太大,若是丟了鏢,按規矩該十倍償還。一百萬兩銀子,不管是誰也償還不起。程明度手下的人,根本不值一提。只要尊主肯出手,那鏢一定手到擒來!事成之後,這趟鏢全歸尊主。我吉祥鏢局上下日後也必將聽尊主差遣!」
衛秀沉默許久,終於道:「好!我就幫你這一次!」
欒一封聞言大喜,又說了一通千恩萬謝的話,這才離去。屋內只剩下衛秀和那黑衣女子兩人。黑衣女子忽然道:「尊主,屬下疑惑!」
衛秀笑道:「曲梅,你我如同姐妹。沒有外人在,不必多禮。你有什麼疑惑,只管問就是!」
曲梅疑惑道:「方才那個欒一封分明將我們當成了四海盟那伙鼠輩了,為何你還要答應他的請求?」
衛秀走出閣門,淡淡道:「你一定以為,這不過是一趟鏢,雖說價錢高了些,我們望月樓也不一定看得上,對不對?可是你不要忘了,這趟鏢到底是誰托的!」
曲梅皺眉不解道:「聽說是一個武功高強的年輕人,甚至我們的人也沒有查出底細,根本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什麼人!」
衛秀笑了笑,道:「凡事不能光靠眼睛看,還要用腦子想。托鏢的那個年輕人的武功明明比金刀鏢局裏的人都要高,為何自己不親自送東西,反而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托鏢給程明度?」
曲梅沉吟道:「沒錯,他好像是怕別人不知道似的!難道說這趟鏢里有什麼陰謀?」
衛秀笑道:「陰謀一定會有,不過並不這麼簡單!我們雖然查不到那年輕人的底細,可是負責跟蹤的兄弟回來說,那人離開江州,連夜去了蘇州。你說,在蘇州,有誰能一出手就是五萬兩銀子?」
「蘇州凌家!」曲梅恍然大悟。
衛秀讚許地點點頭,道:「既然這件事與凌霜有關,那就一定與蘇拙脫不了干係!他敢毀約,不把江湖名冊送來,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既然是與他有關的鏢,我就一定會去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