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療院南苑的茶室環境清幽。古典閣樓式建築,雕樑畫棟,甚為精美。
在綠藤木欄巧妙造就的包廂內,李向新打量着茶室大廳,心說漲見識了,這哪是療養院啊,整個一超奢華的俱樂部。
可旋即想起自己的處境,李向新又有些惶惶。
昨天晚上,終於找到了大龍,那小子開始什麼都不肯說,最後漏了句口風,說李哥,你要修理的是什麼人?*他找來的人都是帶傢伙的,軍用手槍頂腦門上當時就把我嚇尿了,李哥以後咱們少聯繫吧,我這條小命還想多活幾年。
看來,大表兄李博雲沒能弄掉這個人是有原因的,現在,可不知道他找自己做什麼。
心裏忐忑,甚至上午的一件喜事都被這種不安沖淡。
「您是李經理吧?請跟我來。」旁邊,走過來一位中年男人,看起來,是於療院的於部。
李向新忙起身,點頭哈腰的說好,因為心裏惶恐,連帶着這位張院長手下的人,他都變得禮敬有加。
跟在中年男人身後,出茶室,穿過有嶙峋假山的花園廣場,離得遠遠的,李向新便看到張生正跟一位老人在石桌兩側下棋呢。
棋局看來已經接近尾聲,李向新走近,便見那位老者笑呵呵道:「看來,我最錯的就是這一步,正所謂一子錯滿盤皆落索嘍」
原來,兩人正在復盤。
看了看表,老人拄着拐杖起身,旁側便有白裙護士攙扶住他。
「張醫生,明天,還是這個點,不見不散」老人笑着對張生伸出大拇指,看來輸了棋絲毫沒影響他的心情,反而因為遇到對手極為高興。
張生微笑目送老人走遠,這才對李向新招招手,說:「來坐。」
領着李向新來的中年男子離開,就剩下了張生和李向新兩個人。
「李經理,關於李博雲在果邦正啟動的地產項目,你知道多少?」張生笑着問。
李向新就是一呆,他問這個於什麼?要背後下黑手麼?
程風雲也好,李博雲也好,根本就沒拿過自己當人看,平時更不記得有自己這號親戚,遇到麻煩才會想到自己,自己呢,通常都是幫他們於一些髒活累活,出了事,還得自己頂缸。
自己那個掛名大表兄要栽個大跟頭,那也是活該。
不過,不管怎麼說,自己不能當反骨仔,雖然,本來自己知道的消息就不多。
「我,我是真不知道,張局,您,我以前得罪您的地方,您大人有大量,把我當個,當個屁,放了吧。」李向新賠着笑臉,該裝孫子的時候,他裝的比誰都像。
張生笑了笑,說:「侄子情況挺好,明天就可以從特護病房轉普通了吧?」
李向新一呆,詫異的看向張生,臉色漸漸變了,這傢伙,竟然用自己的兒子威脅自己?
看着李向新眼裏突然露出的獰厲,張生點點頭:「你可能理解錯了吧,上午的手術是我做的,所以,多關心了下,剛才打電話問了問小傢伙的情況。」
什麼?李向新目瞪口呆,這,這可絕沒有想到了,不會吧?這怎麼可能?
李向新兒子小小年紀,剛剛滿三周,就患了視網膜母細胞瘤,而且是雙眼,在人民醫院確診後聽醫生講解,手術要摘去兒子的眼球,不但如此,就算切了眼球,也不敢保證癌細胞不會擴散,按照他兒子的情況,治癒的幾率只有百分之二十。
這個噩耗,令李向新幾乎崩潰,這幾天他甚至不敢去病房看等待做手術的兒子,想起有着天使般笑容的兒子,很快就再看不到這個世界,想想他以後的生活,李向新就覺得很悲哀,更不敢面對兒子,每天出去借酒澆愁,所以,昨天才會在樂酷遇到張生,滿心鬱悶下,便找了人去修理張生,出一下心中的悶氣。
但是今天上午手術結束,護士竟然通知他他兒子的眼球保住了,臨時換了主刀醫生,為他兒子做了新型的玻切手術,而且手術很成功,癌細胞完全被清除乾淨,唯一的副作用就是他兒子的視力會受到一定影響。
李向新聽到這個消息當時就跟神經病似的嚎啕大哭,本來,是做了最壞打算的,誰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大喜大悲,令他失了常態,甚至跪在地上感謝通知他的護士。
後來情緒平復下來聽護士說,這種手術很難,對主刀醫生要求特別高,最起碼也要十年以上的玻切手術經驗,具體到他兒子的病症,便是有幾十年玻切經驗的醫生也肯定採取保守治療直接摘除眼球,因為利用玻切技術切除眼內腫瘤,風險巨大,遠不如直接摘除眼球安全。
護士對這個手術結果也很震撼,嘆着氣說:「動手術的是我們張副院長,我看,咱們國內,沒有比他做玻切技術更好的主刀醫生了,他可真是真人不露相,以前誰能想到?我跟你說啊,要沒有他,就算最好的結果手術成功癌細胞沒擴散吧,但你兒子的眼球肯定保不住,你去哪個醫院,按照這個孩子的情況,都會直接摘眼球。」
李向新知道護士說的是實情,這位張醫生,不僅僅是保住了兒子的眼睛保住了兒子的命,更令兒子和自己今後的人生,不會那麼悲慘,這可比什麼所謂的救命之恩更勝十倍。
李向新當時便想去感謝這位張醫生,心說從今之後,就是給他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他的恩情。
涉及到兒子,李向新的那些齷齪心思,便都消失不見。
不過李向新一直沒找到這位張醫生,來見張生,也沒什麼大心思,就想趕緊服個軟,張生愛怎麼着怎麼着,自己回頭還要去看看那位張醫生回沒回醫院。
但是什麼?現在聽這話,張生就是那位張醫生?
李向新不可思議的看着張生,但也知道,這種事,換誰也不可能亂說,又想起當時小護士跟自己說「張副院長」,可不就是張生嗎?人民醫院的副院長。只是當時自己沒往這方面想,畢竟那小護士說,做這個手術需要幾十年的經驗,潛意識裏,便覺得張醫生是一位白髮蒼蒼的教授形象。
可是,怎麼就是這個張生呢,看着張生,李向新震驚的好久都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