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簡直是個禽!獸
項瀾握着冰涼的小腳,眉頭微微皺起,不知道腦子裏在想什麼事情。
大概是手指觸到腳心有些癢,小樓在睡夢中縮了縮腳,卻沒能把腳從項瀾的手中抽出,便醒了過來,她揉了揉惺松的眼睛,問道:「瀾哥哥你抓我腳做什麼。」
項瀾一驚,覺得自己瞬間變成一個女澡堂外被諸多婦女拿着洗衣板狂毆的可憐少年,強行壓抑尷尬,聲音微顫解釋道:「太……熱,你腳涼涼的,抓着很舒服。」
聽到解釋,小樓喔了一聲,重新躺下睡覺,調整了一下身體,靠向右側,讓項瀾握自己右腳更方便更輕鬆一些。
墨石居後舍重新回到安靜之中,只能隱隱聽到街上傳來的幾聲蟬鳴。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項瀾忽然問道:「小樓,你今年……多大了。」
小樓閉着眼睛,回答道:「我又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生的,以前你告訴過我揀我的時候我應該沒多大,那現在應該是快十四了吧。」
「十四……」
項瀾在心中默默重複了一遍,然後鬆開手中的小腳,說道:「好好睡吧。」
小樓睜開眼睛,看着他好奇問道:「瀾哥哥你不是嫌熱嗎?」
「我去拿蒲扇。」
「蒲扇有什麼用?」
「你腳臭不行啊?」
「我天天洗腳,倒是瀾哥哥你的腳真有些臭。」
「不管,反正我要去拿蒲扇。」
「瀾哥哥。」
「嗯。」
「放着我來。」
床那頭傳來一陣悉悉窣窣的聲音,小樓爬了過來,爬到項瀾身邊躺下,伸出細細的胳膊和腿抱住他,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尋着個舒服的位置,然後蹭了蹭。
她偎在他懷裏,帶着睡意喃喃說道:「這就涼快了。」
她身子依然瘦小,抱着項瀾腿便纏在了他的腰上,看着就像一根橡樹上的絲菟。
然而終究是將滿十四歲的少女,清涼微彈的感覺,隔着極薄的單衣透了過來。
項瀾睜着眼睛看着屋頂,明明冷玉在懷,卻覺得越來越熱,根本無法入睡。
街巷青樹上的蟬兒也不知為何失眠了,聲聲喊着熱。
……
第二天小樓又去了群芳閣。她把小草從樓上喚下來,走到後園一處僻靜地方,她看着小草欲言又止,細細的手指不停絞弄着衣角,顯得極為緊張。
「這麼神秘兮兮做什麼?」小草睜着眼睛看着她問道:「出什麼事了?」
小樓遲疑很長時間後,壓低聲音說道:「昨天夜裏……瀾哥哥忽然問我多大了。」
小草困惑地揉了揉腦袋,問道:「然後呢?」
「沒有然後。」小樓搖了搖頭,蹙着眉尖想了半天后繼續說道:「我總覺得瀾哥哥現在有些怪怪的,前些日子他還經常說我沒有情調什麼。」
小草倒吸一口涼氣,圓睜雙目瞪着小樓微黑的小臉,瘦巴巴的身子,不可置說道:「你這麼黑這麼瘦,年紀還這么小,他居然都不肯放過?真是個禽獸啊。」
…………古武家族後山,聽着不遠處瀑布砸進清潭的轟鳴聲,項瀾推開籬笆走進小院,警惕揮手把那隻大白鵝趕跑,看着走出來的虎兄,忍不住皺起眉頭,心想鳳凰昨日那般稱呼虎兄,莫非他真對鳳凰做過什麼禽獸或禽獸不如之事?
虎兄遞過幾本書,說道:「前日在崖洞那邊翻到幾本兵甲刻符舊術,想着你最近熱衷於在兵器上刻符,應該有需要,所以喊你過來拿走去看看。」
項瀾接過書來表示感謝,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看着他的臉欲言又止,遲疑良久後終是忍不住試探問道:「虎兄,有沒有人喊過你小陌陌?」
為人嚴肅方正,極講究儀度姿態的虎兄,無論怎麼想像,也無法與小陌陌這類名號聯繫在一起。項瀾鼓足勇氣說出來時,已經做好被虎兄用院規痛打五十大板的心理準備,然而他沒有想到,虎兄聽到小陌陌三字時,並沒有暴怒而起,只是身體驟然僵硬,表情顯得有些茫然,似乎在回憶什麼。
良久之後,虎兄盯着他的眼睛,沉聲問道:「你見過簡姨?」
看虎兄神情,很明顯他與鳳凰相識,項瀾在心裏喝了一聲彩,暗想隱藏在古武家族黑暗歷史幕後的真相,難道真的要被自己挖出來了?
「不要瞎想什麼。」虎兄蹙眉說道:「簡姨當年曾和鳥兄相熟,算是長輩。」
項瀾微微一怔,沒有想到事實的真相和自己猜測的幾個答案都搭不上。這是他在古武家族後山里第二次聽到鳥兄這個人,而無論先前的譚某某,還是此時的虎兄,提起鳥兄時神情都顯得極為嚴肅敬重。
能讓虎兄和譚某某這樣驕傲臭屁的天才都發自內心感到欽佩的人物,可以想像是多麼的強大,項瀾很想知道那位從未見面的鳥兄驚才絕艷到了何種程度。
「師兄,鳥兄……是怎樣一個人?」
「鳥兄……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
「比楚大人還了不起?」
「那是不同的了不起。」
「鳥兄現在在哪裏?」
「他死了。」
…………鳥兄的故事,可能結局並不是那麼美好,所以虎兄除了簡單幾句介紹之外,沒有對項瀾講太多過往的歷史。項瀾自然有些遺憾,但他也不可能像小時候的小樓纏着自己講故事那般抱着虎兄大腿說你說吧你說吧……離開小院順着與瀑布相反的方向往崖坪中部走去,走到某棵青樹下,項瀾覺得有些燥熱,自袖中取出一張被裁的極細小的符紙,雙手輕輕一拍,然後併攏上翻,掌心間已經看不到符紙,只能看到半掬清水。
就着掌中清水洗了把臉,迎着樹旁清風,微濕的臉頰感到清涼怡人,他滿足地嘆息了一聲,旋即無奈地嘆息了聲,搖頭自言自語說道:「帥則帥矣,當個魔術師逗女子開心也已經綽綽有餘,然而若要用來打架,則好像沒有什麼用處。」
喬鳳大師做為印跡師,眼光自然不會有任何問題,項瀾在印跡這上的潛質或者說資質確實世間罕見。這些日子他沉浸在印跡的世界裏,進步的速度快的令人瞠目,那個雨夜方始悟道,如今他已經掌握了超過兩百個有效印跡。
只可惜印跡施放速度太慢,倚憑其來戰鬥困難程度太高,更何況項瀾本身的修武境界太低,現在還在暗勁境界裏游晃着,靠扔出符紙去迎敵,只怕身體被飛劍砍成了幾百截,他手裏的符紙才剛剛開頭,他甚至仔細評估過,現在的自己如果憑印跡戰鬥,還不如背後依然扛着那三把刀來得紮實。
喬鳳大師曾經無意間說過的那些話,他一直記的非常清楚。在即時戰鬥中,印跡師必然需要依靠不定式符,才能隱隱壓過同境界的修武戰,然而只有印跡師才能畫出不定式符!
十年之後印跡師……那十年之內遇到敵人他該怎麼辦?雖說進入暗勁境後,印跡肯定會在戰鬥中發揮更強大的作用,可終究只能起到輔助的作用。
項瀾這輩子一直在戰鬥,為了活下來而戰鬥,為了洗掉手上的那些血而戰鬥,所以現在日子這般好,天天在古武家族和長安城裏快活,可依然沒有忘記居安思危。
苦難的日子造就了他嘻哈外表下的藍調本質,生死關頭的無數次考驗,讓他習慣於無時無刻防備着背後射來的冷箭,將來可能遇到的危險。
「如果……現在夏冬青站在樹那邊,你能怎麼辦?」
項瀾看着那棵大青樹,很認真地詢問着自己,然後他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思緒在印跡與武技之間不停周轉組合,尋找着強大自身戰鬥力的方法。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終於停止了思考,順着大青樹右手方那道平鋪的石板道向上走去,循着水蒸汽和火爐味道走進六師兄的打鐵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