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幻覺出現
荊無命怔怔望着那處。
一個聲音在彎道那邊響起。
「我至少超過你了。」
荊無命捂着胸口跌坐樹下,一口血吐了出來。
……山頂雲霧間。
「虎兄,項瀾快進霧了。」
「柴門過了嗎?」
「沒有。」
「柴門的字他不好過,非暗勁上境不能記,這個事情沒辦法靠運氣。」
「項瀾在舊書樓看了一年書了,還記不住?」
「石刻之字較紙上筆墨為深,深一度便多一世界,他能在舊書樓記書,不見得能記石。」
「啊……虎兄,柴門那兒有後門沒有?」
「皮皮。」
「是,虎兄,我知道錯了。」
「須臾王子在霧裏走了多少級?」
「他已經走過四千一百零二級石階。」
「沒有休息?」
「沒有。」
「居然這麼快就走到了十二歲,看來神殿那些老道士果然有些門道。」
……項瀾走過了那些彎彎的山道,從腳下拾起一片飛的最遠的薄薄銀箔,然後抬頭望去,只見前方山道隱隱沒入山腰間的濃霧之間,不見盡頭。
而在雲霧之前,有一道柴門。
他走到柴門之前,只見上面有一塊木牌,木牌上寫着三個字。
「君子不……」
項瀾微微蹙眉,看着木牌上的空白處,又看了一眼木牌下方擱着的粉石,猜到是讓自己填空。
第四個字是什麼?
在離柴門不遠處的道旁,他看到了一塊石頭,石上有四個深刻的大字。
「君子不器。」
「這麼簡單?」
他詫異地搖了搖頭,然後回頭向柴門走去,然而當他拿起粉石想要寫下第四個字時,卻愕然發現自己忘了那個字是什麼。
提筆忘言。
捏着粉石的手指微僵,他走回那塊刻着字的石頭前,靜靜看着那些字跡,在第一時間猜到這柴門這關的考核是什麼,這個世界上大概再難找到比他更熟悉這種情況的人了。
入古武家族整整一年,他一直在與舊書樓二層里那些觀之忘形的書籍戰鬥。
「看我偉大的永字八法。」
項瀾從道旁擇了些枯枝,依着石上那個器字擺好,然後緩緩閉上眼睛,面無表情開始在識海中分解記憶。忽然間他睜開眼睛,臉上露出白痴般的傻笑。
「你真是個白痴啊。」
充滿自責意味說完這句話,他的右手伸向了那塊石頭。
……山頂霧中。
「虎兄,項瀾過了柴門。」
「怎麼可能?那個白痴的永字八法,就想解開柴門勒石?」
「他沒用那個方式。」
「那他怎麼記住的那個字?」
「他先是試圖直接把那塊石頭挖出來。」
「白痴,勒石與大山連為一體,怎麼挖?」
「項瀾發現挖不出來……他直接把手掌按在石頭上,把字印到了手掌上。」
「什麼?」
「然後他走到柴門前,對着自己掌心上的印跡照抄了一遍。」
「……」
山霧間一片沉默,然後有人感慨說道:「這種法子實在是……別出心裁。」
「虎兄當年你走山道的時候也是這麼幹的?」
「什麼別出心裁?這叫投機取巧!我看上去會有這麼無恥嗎?」
「項瀾會不會是古武家族史上第一個用這個法子開柴門的人?」
虎兄的聲音沉默很久後再次響起。
「不是。」
「那是誰?」
「獅兄。」
「獅兄十三歲開悟,三十暗勁,然後直接暗勁抱丹,其中十七年都不夠境界開柴門。」
「那十七年間,獅兄每次上山下山,路過柴門時,用的都是這個法子。」
……拾起粉石,攤開左手,看着掌心印着的那些紅道,項瀾開始一絲不苟在柴門木牌上落筆,雖說石上字跡印在掌面上變成了反的,但對於精通書道的他來說,這全然不是問題。
工工整整的一個「器」字,被一筆不亂地寫在了木牌上,就在字體右下方那個小口被粉石畫攏的瞬間,寫着君子不器四字的木牌瞬間冒起一縷青煙。
項瀾向後退了一步,看到木牌上面那四個字又變成了三個字,最後的那個器字消失不見。
吱呀一聲,柴門緩緩在他身前開啟。
柴門後方的山道筆直升向山腰濃霧之中,比前面的山道要變得陡峭很多,全部由一級一級的石階組成,這要爬到山頂上,不知道要走多少級石階。
項瀾本應直接向柴門後方走去,但他難以壓抑心頭的好奇,回頭望向那塊道旁的勒石,只見石上的字刻果然也變了,不再是君子不器四字,而變成了君子暗勁。
「不知道須臾王子看到的是哪四個字。」
他好奇想着,走過柴門,拾階而入,身影消失在山腰的濃霧裏。
……古武家族內一片安靜,鴉雀無聲,人亦無聲。
一名古武家族學生面色微微蒼白,看着山間,喃喃念道:「運氣,這一定是運氣。」
王大錘緊緊握着摺扇柄,聲音有些沙啞,有些傻傻地說道:「這個傢伙……這個傢伙到底隱藏了多少事情……這也太陰險了些。」
沒有人理會他們,包括南宮燕在內。
古武家族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座大山,投向雲霧繚繞的山間。
雖然他們都已經看不到那個古武家族學生的身影,但他們依然看着那邊。
那個古武家族學生是第二個走入山霧的人。
有些人甚至開始忍不住猜想,也許那個傢伙真能比須臾王子先登上山頂?
……
剛剛走進山腰的雲霧中,項瀾便聽到身後傳來片驟急如雨的馬蹄聲!
這些年來一直深藏在他內心深處的恐懼回憶,隨着這些熟悉的馬蹄聲驟然復甦,然後不可抑止的泛濫開來,瞬間佔據了他的全部身軀,令他的身體變得無比僵硬。
他狠狠一咬舌尖,用極為強大的意志力掙脫恐懼,強行扭轉身軀回頭望去。
本應處於濃濃暮色中的山道消失不見,那些雲霧也不知去了何處,回首時只見一座煌煌雄城屹立在天地之間,巨大的陰影截斷了向北的官道。
官道上數十騎渾身着黑甲的玄騎正疾馳而來,蹄聲如雷,官道表面微微震動,行人紛紛躲避。
項瀾躲在茶鋪桌椅後方,瞪着惘然的眼睛,看着這些騎兵向遠方駛去。忽然間他注意到,自己比那些戰馬,比路上的行人都要矮小很多。
他低頭望去,只見自己腳上只套着一隻小鞋,左腳不知何時被道上的石子扎破,正在流血。
…………離開長安城,一路向北,他茫然隨着旅人行走,在被那些好奇的華夏國百姓詢問過兩次之後,他發現了這種危險,於一個深夜悄悄離開人群。
在野外他沒有遇到野獸,他可以拾起果子,他可以果腹,雖然飢餓永遠陪伴着他,而當他面黃飢瘦從山林里穿出來時,已經快要抵達河北道境內,那時他再也不用擔心被人識破自己的身份,因為道路兩旁漫山遍野都是像他一樣面黃飢瘦的孩子。
荒原大旱,河北道大旱,華夏國在建國元年迎來了罕見的天災,那位新君王剛剛登基,便迎來了自己執政的第一次大考驗。由大澤趕回長安城的主席,緊急着手安排賑災事宜,而荒原上的流民已經進入了河北道,河北道的災民正在向南,幸運的先行一步的災民,得到了上面的救濟,那些還停留在河北道境內,茫茫岐山四周的災民,則面臨着更嚴峻的考驗。
官道四野,帝國官員和警察們正在清點流民數量,分發粥食,越來越多的災民從北方向南方遷移,對當時的人們來說,北方就是人間的冥界,是最恐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