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碩便不說話了,牽着吳媚兒的手慢慢的往回走,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的腳印。
正月初二的晚飯,李碩和吳媚兒是在許林家吃的。商場過年不打烊,除夕和大年初一這兩天許玲玲都有上班。今天輪休,恰好在家。
「表嫂,我正打算晚點過去找你呢!」見到吳媚兒,許玲玲二話不說就將人往自己屋裏拽。她這次回來帶了不少現金,都藏的好好的。
「怎麼了?」瞧着許玲玲的臉上不見驚慌,想着應該沒有出什麼大亂子,吳媚兒倒也並不慌張。
「喏,錢。」將厚厚的一包錢塞到吳媚兒手中,許玲玲小聲說道,「賬單我都寫好了放在包里,表嫂現在看也行,拿回家看也行。反正有哪裏不清楚的,隨時來找我。這個牌子的衣服全都是我一人經的手,不怕中間有差池。」
「行了,我還能不相信你?晚點我回去隨便瞅一眼就行。賬單這事,我就只放心給你一個人做。旁的人,我可不敢輕信。」許玲玲算是她一手教出來的,吳媚兒對許玲玲百分百的信任。
錢的事,吳媚兒其實沒那麼斤斤計較。別說許玲玲沒有從中賺取差價,哪怕許玲玲真的抽了提成,吳媚兒也只當是許玲玲應該得的辛苦費。
李得福的婚事最終還是定了下來。其實早先就有說好的人家,只是彩禮錢一直沒給,日子才始終沒有定下來。如今於彩花終於捨得掏出老本,自然無可厚非,順理成章。
畢竟從始至終,她只佔了個有眼光的先機。真正的實際操作,還多虧了許玲玲的辛苦和勞累。想到這裏,吳媚兒直接從包里數了兩千塊遞給許玲玲:「玲玲,拿着。」
「表嫂,我不要!我現在的工資夠養活我自己,也攢下來了不少。咱家的情況,表嫂又不是不知道。也沒個哥哥弟弟需要我貼補,爸媽都自己能賺錢,我沒什麼需要花錢的地方。」許玲玲知道吳媚兒賺了錢,而且是賺了大錢,但許玲玲不貪心。
當初跟着吳媚兒種植溫室蔬菜的時候,許玲玲還是一無所知的小女孩。後來周科的事鬧出來,許玲玲大受打擊的同時,對吳媚兒這個表嫂心生無限的愧疚。歉,她確實是道過了,但是許玲玲心裏始終有個疙瘩。
許玲玲曾經無數次的想過,如果換作她是吳媚兒,遇到那種被冤枉的事會是何種感受。想一千道一萬,許玲玲還是覺得她沒有辦法原諒。吳媚兒的為人,許玲玲發自肺腑的感恩和敬佩!
之後跟在吳媚兒身邊,許玲玲確確實實的學到了很多東西。與此同時,她也得了不少的錢。如今的她,有了體面的工作、有了賴以奮鬥的目標,她知足了。
「什麼沒有花錢的地方?你嫁人不需要嫁妝?就當表嫂提前給你的,收着!」不由分說的把兩千塊塞到許玲玲的枕頭下面,吳媚兒佯怒的打趣道。
許玲玲的臉色當即紅了,不好意思的跺跺腳:「哎呀表嫂,你說什麼呢?沒影的事......」
「怎麼就沒影的事了?咱們商場來來往往那麼多人,你一個都沒瞧上眼的?實在不成,咱們商場的工作人員也不少啊!就沒有一個情投意合的?」許玲玲年紀也不算小了,周科的事也已經過去了一年多,吳媚兒放心的跟許玲玲談起了這事。
許玲玲的面上燒的通紅通紅,卻是怎麼也不肯再接話了。她現在去了外面,也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不再如之前那般,事事沒有主見,全憑父母做主。
「玲玲,說起來你也該上心了。不然等舅舅舅媽若是幫你看了哪家親事,你別到時候偷着哭啊......」許玲玲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有事,吳媚兒收起笑容,一本正經的說道。
「恩,我知道。」許玲玲低下頭,聲若蚊蠅。掙扎了一番之後,又抬起了頭,「表嫂,我能跟你說個事不?」
「行啊!咱們姑嫂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來來,坐下來說。」知道許玲玲這是打算跟她講心事了,吳媚兒笑眯眯的拉着許玲玲坐在床上,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就是......就是......」許玲玲吞吞吐吐了半天,吳媚兒又是徹頭徹尾的耐心十足。最終,許玲玲的那點姑娘家小心事,被吳媚兒問了個一清二楚。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吧,許玲玲對他們商場的保安隊長有那麼一丟丟意思,可又拿不準保安隊長對她有沒有想法。早先有了周科那檔子事,許玲玲變得格外的慎重,生怕再鬧出什麼丟人的事來,所以便遲遲沒有行動。
「所以說,你沒敢問他,他也沒對你有啥表示?」吳媚兒記得,那個保安隊長是李碩的兄弟?她跟那人沒說過幾句話,不確定那人到底是個什麼品行。不過單從表面看,吳媚兒覺得那人似乎挺穩重的。
「也不是沒有表示。」許玲玲沒有姐妹,這種心裏話一般也找不着人說。林雪那裏,她是再也不敢瞎嘀咕的。所以眼下被吳媚兒詢問,許玲玲忽然就覺得找到了出路,「就是最近吧......他每天早上會給我送早餐。」
「喲,連早餐都送上啦?他咋送的?那你收下沒?」許玲玲這個收銀是有早晚班的,保安隊長也有分班制度。如若每天都給許玲玲送早餐,那位保安隊長也挺上心的嘛!
「我最近一直上早班,每天剛出宿舍就瞅見他在下面等。包子、豆漿、油條什麼的。一開始我以為是巧合,後來才發現不是。他有時候要上晚班,第二天照樣起早來等我。我就不好意思不收了。」晚班都要上到很晚,早上依然起床給她買早餐,許玲玲好幾次差點感動的流淚。
「哈,這是打起了柔情戰術啊!瞧把咱家玲玲給感動的,一顆芳心都撲進去了是吧?」吳媚兒輕笑着調侃完,不等許玲玲嗔怪就鄭重其事的點點頭,「我聽着吧,那人還算用心。玲玲你先別急,我讓你表哥去問問。他們男人間說話沒那麼多顧忌,也能給個準確的說法。」
「表嫂,咱們這樣問,會不會顯得我很急躁?」就好像她很急着嫁人似的。許玲玲漲紅了臉,不確定的問道。
「不會。你這才是姑娘家該有的反應。玲玲我跟你說,你跟他這情況不比咱們村裏的說親,都趕得上自由戀愛了。你要是不操心,他也始終磨磨蹭蹭,你倆啥時候能成事?感情有的時候啊,就得身邊的人幫忙推上一把。而且又不是你自己去問,怕什麼?就算是咱們誤會了,大不了全推到你表哥身上。就說你表哥多此一舉,不關你的事。」毫不客氣的把李碩拉下水後,吳媚兒還不忘叮囑道,「而且他跟你要是不成事,天天送什麼早餐?你以後也不能收,省得別人說閒話!」
「嗯,我記住了。要我跟他沒關係,就不能收他的東西。別人怎麼看先不說,光他那人,恐怕也會把我想的很不堪,愛占人小便宜什麼的。」被吳媚兒這一提醒,許玲玲霎時反應過來,連忙表了態。
「對!這點小便宜咱們可不稀罕,又不是自己出不起這點早餐錢,不指望他!」拍拍許玲玲的肩膀,吳媚兒義正言辭的說完,隨即又放軟了語氣笑道,「不過他要是真喜歡你,這事可就不一樣了。你肯定得收下的,而且理所應當的該收下!」
「哎呀表嫂,我對他沒......」姑娘家總是害羞矜持的。聽懂了吳媚兒的潛台詞,許玲玲的臉騰的一下又紅如蘋果,煞是好看。
「好好,我不說了。反正這事你先別慌,等你表哥問過再說。」若是許玲玲的婚事能順利解決,也不失為一件好事。都在一個商場工作,平日裏也好有個照應。而且彼此還能互相有個約束,不至於搞七搞八,在外頭胡來。
「嗯。」因着這事,許玲玲對吳媚兒更加的親近。不由的,在心裏更為感激吳媚兒這個表嫂,「表嫂,謝謝你。」
「都是一家人,說什麼謝啊?嫁人這事不比其他,咱們多考察考察,小心為上。」吳媚兒之所以這麼說,還是因着現下住在李家的江英子。不得不說,倘若遇人不淑,這一輩子無異於徹底毀了。
兩人正在屋子裏說着話,外面林雪的喚聲傳了過來。出人意料的,於彩花居然帶着李悅和江英子來了許家。
大過年的,進門就是客。林雪雖然不怎麼歡迎於彩花幾人的到來,卻也還是迎進了堂屋。
因着天冷,屋裏燒着柴火。原本李碩和許林坐在柴火旁一邊說話一邊喝茶,瞧着來了人,便挪了位置坐在了另一邊。
端了一托盤糖果瓜子擺在桌上,林雪心裏直發牢騷。半下午的時候過來,也不知道於彩花是不是為着晚飯而來。她倒不是捨不得一頓飯,就是想着大碩和媚兒要留下來,一起吃飯肯定心裏不舒坦。
「外婆,我要吃糖。」進屋卻沒見於彩花幫她拿糖,黃大妹不滿的掘起嘴巴。媽媽說了,過年走親戚可以隨便吃隨便拿的。
「我也要。」黃小妹舉起小手,樂呵呵的喊道。她最喜歡吃糖了,可是家裏的糖都被外婆收起來了,她都沒有吃到!
「好好,吃糖。」於彩花是不會客氣的。抓過桌上的糖,三兩下全都裝進了兩個小姑娘的口袋。趕上過年,她特地給兩個丫頭買了大口袋的襖子,正好可以裝吃的。
糖既然拿出來了,就是讓人吃的。不過於彩花這種做法,林雪撇撇嘴,索性裝作沒看見。
「哎呀媽,你好歹給我留兩顆吧!我喜歡吃那個紅色的軟糖!」眼尖的瞅見她喜歡的糖進了黃小妹的口袋裏,李悅不高興了。一大盤子糖她摸都沒摸着,要不要這麼誇張?
「得了,給你。這麼大一人了還跟小孩子搶,羞不羞?」於彩花翻了個白眼,手下卻是再度伸向黃小妹的口袋。閨女和外孫女,於彩花都疼。
「我的,我的!」哪知道於彩花的手還沒伸過來,黃小妹已經護着口袋躲進了江英子的懷裏。小姨最壞了,什麼都愛跟她搶!
「什麼你的?誰說是給你的啦?媽,我不管!我就要那兩顆糖!」她又要的不多,才兩顆,怎麼就不能給她了?李悅委屈的指着黃小妹的口袋。
「李悅,你都上高中了,也算是大人了。做什麼跟小孩子搶糖吃啊?就給小妹吃吧,別惹她哭了。」住進李家這段時間,江英子總覺得李悅是在故意針對她們母女。以往她可沒見到李悅處處為難兩個孩子,現如今......哼!沒有一天是消停的!
「姐,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大人就不能吃糖了?這麼大一盤子糖擺在那,全都是給你閨女的?你閨女要是真這麼愛吃,你這個當媽的給她買不就行了?我吃兩顆糖就惹她哭啦?讓她學我,我找我媽要糖,她也找她媽要唄!」李悅以前沒覺得她姐不可理喻。
但是自打離了婚,江英子就各種說不通。自私自利,小心眼又愛計較,恨不得把李家所有的東西都收進口袋。憑什麼啊?江英子姓江,又不是李家人!
「你......李悅,你是不是對我這個姐姐有意見?你要有想法你就說,別沖孩子來!不就是兩顆糖嘛?犯得着往孩子身上撒氣?小妹才幾歲?是你的對手嗎?」就為着兩顆糖,當着外人的面跟她瞎嚷嚷。李悅這不是成心看不起她這個離了婚的姐姐是什麼?
吳媚兒和許玲玲走進堂屋的時候,聽到的便是江英子和李悅的唇槍舌戰。見許林和李碩轉移陣地坐在了柴火的另一頭,當即搬了椅子移過去。
「李碩,晚上回家跟你說個事。」坐在李碩身邊,吳媚兒小聲說道。
「嗯。」也不管媳婦說的是啥事,回家就能知道了。李碩撥動了一下面前的柴火,讓火勢更旺,免得凍着了媳婦。
「表哥,你就光照顧表嫂啊?瞅瞅,煙都跑我這來了,熏眼睛啦......」本來李碩不撥動柴火,許玲玲坐的那個位置沒什麼問題。結果李碩這一動,滾滾濃煙盡數朝着許玲玲奔騰了過去。
「噗......玲玲,你搬到我旁邊來坐。」不看不知道,一看着實樂了。吳媚兒好笑的拍了拍李碩的腿,對着許玲玲招招手。
「我才不坐過去呢!萬一擾着你跟表哥說悄悄話,表哥再一撥柴火,我不就又被熏着了?」坐哪都被熏,許玲玲才不自討苦吃。直接將椅子搬到了林雪身後,隔着老遠坐好。在縣城可沒火烤,習慣了也不會覺得太冷。
「你這丫頭,坐那麼遠不冷啊?挪你爸身邊去!你表哥不敢熏你爸。」就知道於彩花幾人的到來會引發爭端,林雪轉過頭,跟着開起了玩笑。
「還真是。媽,你這點子不錯。」許玲玲豎了豎大拇指,極為配合的搬了椅子往許林身邊挪。
真不知該說許玲玲太實誠還是故意活躍氣氛,吳媚兒幾人皆是忍俊不禁,紛紛搖着頭露出了笑意。
然而他們這一邊的輕鬆,卻是無法傳達到江英子和李悅面前的。不僅沒有緩解氣氛,這對姐妹甚至已經爭得面紅耳赤,眼看着就要動起手來了。
「夠了!一人少說一句,都給我閉嘴!」於彩花是得了消息才想着帶她們來跟吳媚兒打好關係的。如今這一弄,算什麼事啊?就為着兩顆糖?小家子氣!
「媽!你讓她閉嘴,我就閉嘴!」氣呼呼的坐在椅子上,李悅就差沒伸手去撓江英子兩下了。真是氣死她了,做人怎麼可以這樣無恥?
「媽!我跟你說,李悅這樣下去不行。你繼續任由她任性,早晚胡攪蠻纏的讓大家都沒安生日子過!就這副德行,她以後怎麼嫁人?誰家敢要這樣難纏的兒媳婦?」江英子起先覺得李悅挺有個性的。這樣一個妹妹,走哪都不會吃虧。可是現下她改變態度了。李悅還沒嫁出去就在娘家惹是生非,日後指不定會鬧出什麼大亂子來呢!
「你還有臉說我?你自己連個男人都看不住,離了婚帶着孩子只能住娘家,你還嫌我胡攪蠻纏?真是夠了!虧你說得出口!」李悅快要被氣暈過去了。當着吳媚兒的面,江英子居然把她說的如此不堪。萬一傳進吳安邦的耳里,她怎麼辦?
「我怎麼就說不出口了?我說的是事實!我看不住男人是我沒本事,可我至少嫁出去這麼多年,還給我男人生了兩個閨女!你行!你整天浪費家裏的錢去到追男人,人家還不是照樣不理睬你?有能耐你也嫁去吳家,也給吳安邦生兩閨女給我看看啊!」傷口上撒鹽,李悅的言語將江英子刺得渾身是傷。故而江英子的反擊也是前所未有的彪悍,難聽又刺耳。
吳媚兒張大了嘴,定成了o型。她家安邦還小,不打算馬上結婚,也沒想過娶李悅,更沒有生閨女的打算!
輕輕撥動着眼前的柴火堆,李碩就好似什麼也沒聽見般,一心一意的看着火勢。天冷了,媳婦的手都冰涼冰涼的。
「咳咳!」正喝着水的許玲玲被如此驚駭之語嚇得嗆住了。什麼什麼?李悅要給吳安邦生孩子?而且還必須連生兩個閨女?
許林和林雪直接無語了。要不要這樣沒臉沒皮?姑娘家不比男子,嫁人的事還是不要瞎說的好。而且還涉及生孩子,哪怕是口不擇言也不應該。敗壞自己的名聲,還損了男方的顏面。
「哎喲我的娘啊,你們兩姐妹能閉嘴嗎?這都哪跟哪啊?狗咬狗也得看個對象不是?」完全沒注意到將自己的女兒比作了狗,於彩花一邊照顧着開始大哭的黃大妹和黃小妹,一邊止不住怒氣的呵斥江英子和李悅。
「對!瘋狗亂咬人,我才懶得跟她說!」提到吳安邦,李悅的氣勢弱了下來。兩顆糖也不要了,賭氣的搬動椅子往遠處挪了挪。
「誰是狗,誰心裏清楚!」冷着臉把她的椅子也往另一邊拖了拖,江英子亦是不想跟李悅繼續同坐一屋。要不是外面正下着雪,她肯定老早就出去了!
都吵成這樣了還不回家啊?哪有坐在別人家吵架的道理?而且還是大過年的,晦氣!見於彩花幾人都不打算起身走人,林雪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直接開口問道:「於彩花,你這是打算留在咱家吃晚飯?」
「啊,對對。李碩他爸說了,這麼些年都沒趕着初二上許家吃頓飯。打今年開始,我們全家初二晚上都來你們家。」自從於彩花嫁給李大海,每年正月初二都是去於家吃的。李碩當然是不可能跟去,每年都會早早的被許林拉回許家。不是一家人,李碩從很小就有這個概念。
「這是打算跟咱們這個娘家繼續走動了?怎麼也沒看見提東西過來啊?想當年大碩他媽還在的時候,每年初二都不忘提禮回門的。你們今天應該是把東西都提到於家去了吧?那就算了唄!大傢伙井水不犯河水的過了這麼多年,不是一直相安無事嗎?別瞎整了,跟往年一樣就成。」許家人丁單薄,李碩他媽過世後,許林便算是獨門獨戶了。
照理說正月初二,應該回林雪娘家的。只是為着李碩,許林和林雪商量着把回娘家的時間改到了正月初一。初一人多還熱鬧,林家也都沒什麼想法。這麼多年下來,養成了習慣也就無所謂了。
許家過年的習慣,吳媚兒也聽說過。斜睨了一眼面色尷尬的於彩花,默不作聲的拉起了李碩的手。然後,無聊的開始比大小。話說李碩的手比她的大多了,都快頂得上兩個了。
該傷的心早些年已經傷過了,現如今的李碩面不改色的任由吳媚兒調皮,不發一語的置身事外。
「哈哈,表嫂你再比也大不過表哥的手。」許玲玲從小就知道李碩這個表哥受了不少苦。很多事她都是親眼見證,甚至親身經歷過的。
李碩小時候被於彩花欺負的挨餓受凍,好幾次都是許玲玲去給李碩送的飯。她心眼實,不懂得看人說話。回回碰上於彩花,都是木着臉招呼也不打一聲。為着這事,沒少被於彩花指着鼻子罵。最後還是她媽出馬,把於彩花給罵了回去。
許家沒有極品親戚,許玲玲始終將幼時的這些遭遇記得深刻。所以於彩花要來他們家吃飯,還選在了正月初二?不好意思,她不歡迎!
「別說,你表哥這手就是勞動人民的手,註定了幼時飽受疾苦。瞧這粗燥的,哪裏看得出過過好日子?」人心都是肉長的。吳媚兒無法理解於彩花為何會苛刻李碩這樣一個小孩子。更沒辦法理解,在做了那麼多惡事之後,於彩花怎麼好意思再來跟他們重歸於好?僅僅是為着錢,這樣的親情未免太過涼薄。
「可不就是。表哥小時候可慘了,吃不飽穿不暖,瘦的跟棍棍似的。表嫂,我聽說表哥去了b市在工地上幹活?那多辛苦啊?表哥真是勞苦命,唉......」許玲玲當然知道吳媚兒和李碩現下已經是有錢人。但是有錢也不能便宜了李家人!不值得!
「可不就是。你表哥啊,這一輩子都沒過過什麼好日子。等着吧,等表嫂我上完大學找個好工作,肯定把你表哥養的白白胖胖......」腦子裏忽然浮現出李碩白白胖胖的模樣,吳媚兒忍不住笑出聲來。
「呀,白白胖胖的表哥啊......」許玲玲跟着樂呵出聲,上下打量着李碩。
就連許林和林雪都含着笑意瞅了過來。媚兒這話說的可不實際。大碩再養,也是黑黑壯壯,不可能白白胖胖的。
被盯着的李碩捏緊了吳媚兒的手,抿緊了嘴唇沒有說話。只不過看向吳媚兒的眼神,透着一目了然的深意。
那啥,怎麼感覺背後涼涼的?對上李碩的眼神,吳媚兒討好的笑笑。一不小心得意忘形了,早知道不說出口的。糟糕糟糕,今晚肯定慘了......
聽着吳媚兒和許玲玲一人一句刺耳的譏諷,於彩花面上火辣辣的。不過她畢竟是臉皮夠厚的,也不怕被人說,愣是坐在椅子上沒動彈。想要和好的第一步都困難,等到起了開頭,日後就順理成章了。
李大海和李得福來的比較晚。一進屋就發現江英子和李悅的神情好似不對勁。只是這種情況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在家裏都這樣鬧。兩父子權當作了沒看見。
居然真的都來了!要是擱在平日裏,林雪肯定早就趕人了。偏生大過年沒有趕人的規矩,林雪冷哼兩聲,還是進了廚房。吃吃吃,吃不死這群白眼狼!
「表嫂你坐着,我去廚房給我媽幫忙。」攔住了意欲起身幫忙的吳媚兒,許玲玲笑了笑,跟進了廚房。李家擺明了衝着表哥表嫂來的。要是表嫂不在,表哥一個人肯定吃虧。
見到李得福跛着腳走進來,吳媚兒輕嘆一口氣,倒也沒覺得高興。李得福住院的時候,她和李碩沒有使壞,認認真真的去醫院交足了錢。可最終,還是沒能治好李得福。都說惡有惡報,知道是一回事,真正瞧見了,心裏總是免不得的感慨一番。
起初知道變成了跛子的時候,李得福是怨恨的。怨恨李碩、怨恨吳媚兒、怨恨咬他的那頭狼!
自暴自棄的在醫院住了那麼久,連李得福自己都要躺的發毛,李碩和吳媚兒依然沒有停止交住院費和醫藥費。閒着無事,李得福開始跛着腳在醫院瞎溜達。也就是這一溜達,讓李得福見到了更多的疾苦和病難。
想想那些平白無故被撞斷腿甚至撞死的人,想想那些毫無徵兆就得了重病馬上就要離世的人,想想那些倒霉催的出個門就被從天而降的花盆砸破腦袋的人......
漸漸的,李得福就氣不起來了。他之所以會落得這步田地,怪誰?怪他自己自作自受!
離開醫院回到家,等着李得福的是姐姐江英子的婚變。成天裏面對着江英子動輒喜怒無常的脾氣,成天裏沉浸在於彩花破口大罵的激昂氛圍中,成天裏瞅着李大海愁眉苦臉抓着耳朵被指責的體無完膚,成天裏聽着李悅不切實際的幻想着嫁給吳安邦之後的幸福生活......
李得福莫名其妙的就淡定了。這個世界上比他慘的人,比比皆是。他一個大老爺們,受得住!
「得福,來,坐你哥身邊。」能說出這話的,除了於彩花別無他人。
「坐那不是坐?煩不煩?」李家各個都是大爺,李得福也不妨多讓。這不,剛開口就把於彩花堵了回去。
「是是,那你隨便坐,隨便坐。」於彩花就只有李得福這麼一個兒子,打小就看得金貴。
知道李得福跛了腳的殘忍事實,於彩花咬着牙在家裏罵了李碩和吳媚兒整整三個月。各種難聽話都有,惡毒的詛咒更是不曾少過。開始動別的心眼,是在吳青送運動服上門的那天。
既然李碩和吳媚兒有錢,那就得拿出來賠償她家得福。心知來硬的不行,於彩花下了決心來軟的。只要能讓李碩和吳媚兒拿出錢,她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李得福到來之後,屋裏的氣氛顯然變得更加尷尬。見李得福一直不說話,於彩花忍不住幫忙開了口:「李碩,媚兒,媽跟你們說過得福的事。今天當着得福的面,你們給個準話。到底打算怎麼辦?是不是鐵了心的見死不救?」
「後媽,您這話是怎麼說的?您跟我說錢的事的時候,我也回答過你了。我跟李碩是真的沒錢,b市工地上幹活能賺多少錢?不信後媽您去試試?還有爸除夕那天來過了,說是去年給過了,今年肯定不能少。我跟李碩是小輩,供養父母確實應該。所以哪怕再艱難,我們也給了兩千元。得福娶媳婦,咱們大家都高興。有了我們給的兩千元,您再添上一千,不就皆大歡喜了?幹嘛非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追着我跟李碩要?」有些話說的太直白難免傷感情。大過年的被人追着要錢,任誰的心裏都不舒服。吳媚兒不是好欺負的軟柿子,當即堵了回去。
「兩千元就夠了?兩千元是你們孝敬父母的養老錢,哪裏是得福娶媳婦的錢?媚兒,你這不是為難媽嗎?行了,媽也不跟你爭。李碩,你來說!你是不是不打算管你跛了腳的弟弟?是不是想你弟弟一輩子娶不到媳婦?」要不是李碩和吳媚兒,得福能跛腳?事到臨頭,李碩和吳媚兒竟然還想大事化小?簡直是不可饒恕!
「沒錢。」問李碩?李碩便給出這麼個答案又能怎樣?於彩花這個人真是可笑,難不成當着面換個人問就能生出錢來?李碩是造錢機嗎?
「你......」還是那句話,於彩花不相信李碩和吳媚兒沒錢!即便她再不想承認,她也明白,自從娶了吳媚兒,李碩就發達了。吳媚兒就是個旺夫的,給李碩帶來了數不清的錢!
「都說了沒錢,還提還提?煩不煩?不想在這吃飯就回家!天天吵吵,你嘴皮子不疼,我聽得頭疼行不行?」打斷於彩花的,不是李碩亦不是吳媚兒,反而是李得福。而他這一出口,於彩花立馬安靜了,一個字也不敢再多說。
李得福心裏清楚,他們家沒有到捉襟見肘的田地。他媽死抓着李碩不放,為的就是李碩的錢。
李得福雖說看不慣李碩,但也不至於齷齪的惦記李碩的錢。當初糟蹋蔬菜大棚,是因着他心裏對李碩和吳媚兒有氣,逮着機會想要教訓教訓這兩人。要是為錢,他絕對不會傻的去砸能夠賺錢的蔬菜大棚。
出來混的,早晚要還。想通了的李得福依舊不待見李碩,也看不慣吳媚兒。但是他沒有別的心思,更沒想過要李碩和吳媚兒出錢給他娶媳婦。他以後又不給李碩和吳媚兒養老,做什麼要拿李碩的錢?
許家這頓飯,吃的很沉默。一桌子的美食,真正吃的盡興的沒幾人。許林一家十分不情願招待李家人,滿肚子的不滿。於彩花沒要到錢,亦是黑着臉。江英子和李悅剛剛吵完架,彼此還都戳了彼此的最痛處,正難受着。李大海瞅瞅這個望望那個,心裏一陣發虛。
不過李碩和吳媚兒卻是不顧旁人如何想的。埋頭大吃的同時,還不忘互相為彼此夾個菜。
李得福也算為數不多吃的盡興的其中一人。撇開了之前的那些陰暗心理,他自認活的坦蕩,無懼旁人眼光。
不懂事的黃大妹和黃小妹費力的拿筷子夾着碗裏的骨頭,啃得還算歡快。孩子的世界裏很純淨,有的吃有的玩,比什麼都開心。
從許家走出來的時候,看着頭也不回大步離開的李碩和吳媚兒,於彩花哀嘆一聲,不得不死了心。錢啊,還是得由她自己出。難為她還下跪了一場,實在不划算,虧本啊......
許玲玲和保安隊長的事,吳媚兒交給了李碩去解決。她覺得那個保安隊長是喜歡許玲玲的,不過還是得那人親口承認才行。想當然什麼的,從來都不可取。
趕在李碩和吳媚兒離開之前,李得福的親事也定了下來。其實於彩花早就看好了人家,只是一直沒捨得給彩禮錢,故而才沒定下日子。此刻死了心,咬咬牙還是把三千元彩禮錢送去了女方家。
李得福定下的姑娘相貌普通,家境也不富裕。家裏三個弟弟,就她一個女兒。同是沙河村人,年紀也有些偏大了。不過有一點,性格好,而且是公認的好脾氣。
吳媚兒見過那姑娘,對那姑娘的印象也還不錯。只是怎麼也沒想到,這麼好的姑娘居然被李得福給娶回家了。想想李家現如今的狀況,吳媚兒無聲的為那姑娘默哀。火坑啊,唉......
李得福的喜酒定在了三月份,李碩和吳媚兒自然趕不上。離開之前,李碩去找過李得福,給了五百元:「禮金。」
李得福毫不客氣的收下了,轉手又還了三百元給李碩:「你結婚時我沒給禮金,現在補上。不如你出手闊綽,留兩百給我媳婦買件衣服。」
李碩點點頭,拿着三百元回了老宅。吳媚兒事後聽完,直接樂了。李得福做得出來,李碩收的下來,還真是絕配了!
再次前往b市,李碩和吳媚兒帶足了年貨。有特地為黎奶奶準備的臘肉,還是給季大胖子帶的臘魚。當然,還有他們自己近一個月的菜食。年前殺了豬,儘管很努力的分給了幾家親戚,卻也沒能吃完。最終,就只好帶上了。
吳青一家來送的行。孫致遠指着李碩和吳媚兒手中的蛇皮袋子笑個不停:「表姐,你這是去上學吧?還提個蛇皮袋子,你都不怕你同學笑話你啊?還偏要我表姐夫提着!就會欺負我表姐夫!」
「誰欺負你表姐夫了?表姐這是帶着你表姐夫去送人情。跟着表姐走,你表姐夫有肉吃!」季大胖子就不說了,本來就跟李碩是好兄弟。黎奶奶那裏是必須要送些過去的。吳媚兒也是跟黎奶奶相熟了才知道,黎奶奶是真的有錢,家裏的子孫也是真的不孝順。人間百態,總是說不完的。
「切!表姐,是你跟着我表姐夫走才有肉吃吧?瞧瞧你這小身板,吃肉吃成你這樣,我表姐夫是要受多大的虐待啊?」不相信的搖搖頭,孫致遠不服輸的反駁道。對李碩,他總是非常的敬佩。而事實證明,自打他表姐嫁給了李碩,日子越來越好,錢也越掙越多。所以說,表姐夫是表姐的財神,擋不住的財源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