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徐蠻跨過那高高的門檻,居然有一瞬間的恍惚,她讓侍衛都守在門口,自己帶着丫頭走了進去。這裏正迎面的是一片花園,但是光禿禿的,還什麼都沒種,想必是要等着自己點頭,才能開工。這第三進的院子裏,北方三間,其中一間堂屋,旁邊兩間耳房,東西又有幾間廂房,環抱着花園,而穿插在這些房屋甚至是延伸入第四進的,則是一套長長的漆着大紅新漆的迴廊。
徐蠻邁步而上,心中的驚異卻沒有減少,一步步順着這條迴廊,進了四進,心也越揪越緊,甚至覺得毛骨悚然。四進里有一片池子,池子邊圍了一圈假山,房屋的格局與三進基本相同,但是池塘的對面卻有一座兩層的樓閣。
「剛問了,說是四進是裏頭最大的一進了,後頭五進還有個池子,多了一個涼亭,但是後頭角門通了巷子,到沒有這裏安全還鬆快。」青梅從後面過來,剛問了院子裏一個小丫頭,到是了解了一些。
徐蠻一直站在迴廊上,回首望着那彎曲的程度,她再一步步走着過去,像是在回憶什麼。
青梅側過頭,無聲的詢問着香椿,可香椿也很奇怪的搖搖頭。
徐蠻突然立在了一根立柱旁,腦海里已經淡忘了許久的夢境,儼然浮現在自己的眼前,她就站在這裏,而諸葛初清則站在她身後,似乎她都能聽見,那個夢裏的她與諸葛初清的對話。這……太詭異了,明明只是曾經的一個夢,明明這個宅子是她第一次來,可似乎她比誰都熟悉。
她抬起頭,望向池塘那頭的樓閣,她甚至能回憶起,自己坐在榻上,看着窗外的畫面。但那個她是書中的徐蠻,而非她徐滿。
「阿蠻?」
仿佛夢語一下視線了,徐蠻驚得一跳,迅速的回過身,就見到夢裏的那個人就站在了那個位置上,擔憂的看着自己,與夢裏的一模一樣。
「小哥哥……」徐蠻慌得眼底泛了潮,委屈的皺起了眉頭。
諸葛初清本來還想給徐蠻一個驚喜,卻發現她哭喪着臉,似乎就要哭出來了,他再也顧不了許多,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將徐蠻摟入懷裏。
青梅見狀,立刻識相的帶着丫頭們避到院門口去了。
「怎麼了?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諸葛初清以為徐蠻來的路上或是在院子遇上了難事,立刻開口道。
「你不會死的,對不對?不會的,對不對?」徐蠻陷入了自己很久前的那個夢,實在是因為那夢裏的翁主府,與如今的一模一樣,簡直就像她曾經居住過一般,就像是她就是書中的那位翁主,而諸葛初清會在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後,心痛的死去。
「不會的,真的不會的,范太醫給我診過了,沒事的,只要我別太激動,能和平常人一樣。」諸葛初清以為最近誰和徐蠻說了什麼,讓她如此的害怕,心就往下一沉,莫非是宮裏的那個傻皇子?可是據他所知最近徐蠻並未入宮。
徐蠻緊緊抱住他,從他身上吸取溫暖,她不要變成那個女人,她要做她自己,她的初清會好好的,不會抑鬱而死,他們會比任何人都幸福。
「乖,沒事的,我在這裏。」吻着徐蠻臉頰上的淚珠,諸葛初清心疼的哄着她,就算不知道她在害怕什麼,可不論什麼他都願意為她抵擋。
徐蠻被他吻的痒痒,神智也恢復過來,就突然間覺着自己有些丟臉,雖然不能解釋為什麼夢裏的翁主府,與現在的一樣,可明顯劇情會不一樣,關嬤嬤已經死了,她與諸葛初清是兩情相悅,黃琇瑩已經不能阻止他們了,舅舅很快就要為他們賜婚了。
「沒事,可能是昨天沒睡好,今日有些胡思亂想。」徐蠻含糊道。
諸葛初清見她不願說,也不逼她,反而道:「昨夜沒睡好?是因為要來看翁主府嗎?」
徐蠻這才想起,諸葛初清為何會在此,便問道:「你如何進來的?下人沒說什麼啊?」
說到這裏,諸葛初清到略有些面熱,其實在徐蠻知道翁主府之前,准大舅子徐海生就已經與諸葛初清說了此事,這地方還是他尋了來,然後稟告給大長公主的。只是,原來他選中的是三處地方,其中兩座都與大長公主很近,不是曾經告老還鄉的高官遺居,就是犯官之宅。只有這一座,據說是前朝的某位翁主的宅子,但那位翁主的夫婿早逝,她也沒能活的太久,再加上沒有子嗣,在死後就被當代皇帝收了回去,不算是新宅了。
他原本還是懷着憂慮的心情選的宅子,雖說是皇帝讓他去尋的,可他總怕在大長公主面前顯得過於激進,孟浪了。可沒想到大長公主一下便選中了離秦淮最近的這座。今日也是他想來碰碰運氣,畢竟昨日他去提了親,大長公主估計會告訴徐蠻翁主府的事兒,以他對徐蠻的了解,這小丫頭肯定會想着來看看,沒想到還真讓他猜對了。而且好在翁主府選定後,他經常過來看一看,府里的下人都以為他是公主府的親戚,也沒阻攔。
「他們以為我是翁主府來監工的,所以……」諸葛初清眼睛都不敢眨,生怕看見徐蠻不高興。
徐蠻想了想,便知曉了,怕這不是諸葛初清第一次來了。
「這些都是你讓人建的麼?」徐蠻從諸葛初清懷裏探出頭,瞧一瞧周圍道。
「只有樓閣是,其餘的大多尊重原來的樣子,因為我不知道你會喜歡什麼樣的,我瞧着你喜歡和煦公主府的樓閣與花牆……」諸葛初清摟住徐蠻,伸手指着樓閣不遠處一片樹蔭下的鏤空漢白玉裝飾牆,以及牆邊的那一隻鞦韆架。
徐蠻看着光禿禿的牆壁,知道藤蔓還沒有種上,心裏卻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好意思的用帕子擦了擦淚,徐蠻原本想要拆掉這條迴廊,重新修建的話卻又不想說了。不論那個夢曾經警示着或者代表着什麼,現實中的一切才是她想要把握的,她不應該活在夢裏。
「挺好的,那北邊正屋門前,你準備建什麼?」徐蠻看着好大一塊空地。
「梅花,紅梅。」諸葛初清想起小時候去徐蠻院子裏,瞧見的那些紅艷艷的梅花,就知道徐蠻有多喜歡。
「恩!我聽說我祖母最喜歡紅梅了。」徐蠻感嘆道,梅婆婆的名字就是這樣來的。
諸葛初清這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璇夫人。
「等我們大婚之後,將梅婆婆與槿婆婆一同接過來吧。」諸葛初清也希望能夠為二位老人養老送終。
「正好,咱們府上也需要能鎮得住的嬤嬤,二老再好不過了。」徐蠻早就知道父母的期望,兩老不願意給公主府添麻煩,那還不如來翁主府,父母與舅舅肯定會高興的。
諸葛初清笑着,伸手牽住徐蠻的小手,往迴廊前頭走去,邊走邊興致勃勃的與她討論要種什麼花木,做什麼修改,或是移平什麼。
「你……知道我母親應下了?」徐蠻打斷了諸葛初清,問道。
諸葛初清長呼了一口氣,回道:「我去求了皇上,他說只要我供他差遣,他就應我一件事。」
「真傻,就算你不去求我舅舅,只要你來提親,我母親不一定會拒絕。」徐蠻更希望他這個條件可以換到更實質的東西。
「不……我不願意賭,對你,我從來輸不起。」諸葛初清握緊了徐蠻的手,送了到自己的嘴邊,深深的一吻。
徐蠻頓覺一股子甜意充滿心田,於是她回了大大的笑容後,說道:「我也一樣。」
「我哥哥的婚事定在開春,咱們在立夏之前怎麼樣?」諸葛初清生怕徐蠻覺着早了,又忙道:「立夏之後也行,就是天氣熱了,我怕是……」
「好!我母親也這麼覺着。」整整一年的時間用來籌備婚事,絕對夠了,母親可是早就為她準備好了一切。
「阿蠻,我祖父他年底之前才能上朝。」這事兒原本還要早,可是自從他讓檀香將一部分東西呈給了皇帝,皇帝的突然決定推遲祖父返朝的時間。
「朝中最近又開始不安分了麼?」徐蠻糾結之下問道,淑媛的婚事還沒有着落,但是黃美人肯定不會放棄將這婚事變成籌碼。
諸葛初清伸手摟住了徐蠻,輕輕道:「如果你要入宮,離着大皇子遠點。」
徐蠻以為諸葛初清是吃了陳年老醋,剛想笑他,卻聽得他道:「我懷疑陳家與西域餘黨有勾結,阿蠻,你進出要格外小心,別讓我擔心。」
徐蠻這才明白,怕是保守派最近被壓制的太過,所以不得不找外援了。
「我聽說,丁皓然前陣子經常去你家?」諸葛初清鬆開了徐蠻,繼續走道。
徐蠻還以為諸葛初清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想說,便老實道:「他來找我大哥。」
「恩……」諸葛初清若無其事道:「不過聽你大哥說,自從咱們傳出婚事,他就不來了。」
徐蠻怔住,她忽然想到,他們的婚事似乎是昨日定下的吧,那麼丁皓然今日來不來,又有什麼關係,這是說他另有企圖麼?諸葛初清這樣的人物,原來也會用這樣的方式給別人上眼藥了?
徐蠻噗的一聲笑了起來,之後越笑越大聲,將頭頂在諸葛初清的肩膀上。這傢伙怕是吃醋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