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公主的婚事是皇帝欽賜的,納彩問名自不用梁將軍準備,納吉也將聘禮送去了和煦的公主府,據說這次和煦公主大婚,皇帝與秦太美人挑揀了好一番嫁妝,除了宮裏出的,秦太美人又貼了不少私房,吳國自開國以來,皇室聘禮或嫁妝已是明顯縮減,前朝原聘後,大約二百金斤,馬十二匹,夫人是金五十斤,馬四匹,到了今朝不但所有減半,一般的公主連二十斤都不到,還不如夫人例。
可和煦公主不同,她是秦太美人獨女,又與皇帝、長姐親近,嫁妝自不能與普通庶出公主相似,所以皇帝特批和煦公主的嫁妝如夫人例,也就是二十四金斤,馬匹甚至還加至四匹,例比前朝夫人。秦太美人張羅了許久,又為女兒存了那麼久的私房錢,十金斤總拿的出來的,再加上宮中其他后妃與公主們的添妝,居然超過了四十金斤。那置辦的嫁妝有多奢華,可想而知。
皇帝還令太常屬下太史令算好了良成吉日,就等着將自己這個快要留成仇的妹子送出門去。
雖然等待出嫁的日子裏,大長公主府出了點意外,但好在有驚無險,而且姐夫身份又更上一層,和煦公主表示日子過的非常滋潤,再加上樑將軍表面看起來冷冷清清的,但對待和煦公主,卻是格外的溫柔小意,似乎想要把和煦公主那麼多年的感情缺失全部補充回來。
明日,就是和煦公主出嫁的日子了,大長公主特意帶着徐蠻進宮陪伴和煦公主,公主都是從宮裏出嫁之後,然後前往公主府,駙馬則入宮迎親,還要去皇帝跟前行禮,再一路陪着公主回到公主府,因着之前儀式大半在宮裏舉行,所以再入公主府就頂多是宴客,等洞房了。
和煦公主出嫁前一日,家人都要陪在身邊,若是普通公主出嫁,頂多與生母一起,可皇帝剩餘的這幾位姐妹感情素來不錯,到也聚在一起,鬧騰了一天。
其中大長公主最為高興,這麼多年了,看着妹妹為了一個戲子鬧得情傷抑鬱,現在終於點頭願意嫁人了,而且所嫁之人又年輕有為,總算是讓她放下了心。
「梁將軍為人正派,家裏又沒人了,你往後可不能欺負他。」秦太美人對於女兒能下決心出嫁,幾乎感覺像做夢一樣,於是患得患失之間,一心希望女兒能夠抓住女婿的心,日後生活美滿。
「阿娘,我什麼時候欺負過他。」和煦公主不依的嘟囔着,感受着出嫁前與母親的溫馨時刻,雖然她與別家閨女不同,出嫁之後依舊可以常常來看望母親,可女人出嫁就如同重新投胎過一回,與出嫁前必然不同。
「你啊,我還不知道你,脾氣又大,性格又嬌,也就那孩子能受得了你,日後夫妻定要相讓相護,兩人有商有量的才行。」秦太美人說着說着,竟然有些恍惚,還記得這些話,是自己還在做姑娘時,母親說與自己聽的,只可惜,最終她入了這見不得人的地方,如今她的女兒也要出嫁了,可她的母親卻……
和煦一看母親眼底有了淚,又似在懷念什麼,便小聲道:「要不要過段時間,把舅母她們叫進宮來陪你說說話。」
秦太美人摸了摸女兒的發頂,搖了搖頭道:「大家都年紀大了,她也做了當家的夫人,進了宮來,又是行禮又是請安的,到讓她受罪了,再說你舅舅也不在了,你那幾個表哥表弟又不是成器的,但好在人有自知,沒給咱們惹什麼禍事,如此安安分分下去,我看着也開心。」
和煦心裏明白,母親實際是怕到時候舅母進了宮,讓舅舅家有了不切實際的想法,日後會讓她與皇兄為難,母親總是這樣,謹小慎微,不然也活不到現在。
秦太美人畢竟年紀大了,就先回宮去了,明日她還要為女兒送嫁。
「你也別太擔心,等你與梁將軍有了孩子,秦嬢嬢肯定願意去你府上帶孩子。」大長公主扶着妹妹的肩膀安慰道。
「恩,阿娘還年輕,指不定還能給我帶孫子呢。」和煦抽抽鼻子,難得任性道。
大長公主一邊點着妹妹的額頭,一邊回想自己的母后,若是母后也能活到這個時候,看着自己成家生子,不知該多高興呢。
「阿姐,我有事想求你。」兩人轉身回到殿內,和煦公主拉住大長公主的手認真道。
「我們姐妹,還有什麼不能說的,非要用求。」大長公主責怪的看她一眼。
和煦公主沉默片刻,又讓屋裏的人都下去,才斟酌着說道:「我知道,你們都不讓我知曉廖丹陽的現狀,阿真也怕我對那個人舊情復燃,幫着你們遮掩,可我不是傻的,廖丹陽的事情鬧的也不小……」
「你可莫要做什麼傻事,梁將軍對你那般好,你……」大長公主急了,明日就大婚了,這傻妹妹可別犯了糊塗。
「阿姐,你當我什麼人了。」和煦公主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我對他真的已經沒有什麼了,只是,看他那樣慘,我心裏也着實過意不去,還不如把心結解了,以後大家各走各的,就當陌生人吧。」
大長公主仔細觀察了一下和煦公主,發現她雙目清明,也沒有任何心虛游移,便放下心來問道:「那你是想讓阿姐將他脫了籍?」
「再給他點盤纏吧,我知道他不是建康人。」和煦公主吐出一口濁氣,釋懷道:「讓他回鄉去吧,不論他日後做什麼,總歸是與我沒什麼關係了。」
大長公主原是想看那人倒霉到底的,畢竟敢嫌棄當朝公主的,這世上還真沒幾個,也不過就是個戲子,沒拖出去打死活該就算神仙保佑了。只是此事既然是妹妹求到這裏來,她到也無所謂了。
姐妹倆親親熱熱又說了一會兒話,便回寢宮內休息了。
同在宮裏的徐蠻也過的很舒服,自從大皇子出了斷袖的事兒,基本上就很少出來了,至於性格有沒有變得陰鬱扭曲,就不管徐蠻的事了,而且最近宮裏又傳長信候世子要娶淑敏的消息,淑敏也忙着向淑慎討好,自然也不會有空過來煩她,也就淑嘉過來坐了坐,講了最近黃美人有多低調之類的就回去了。
徐蠻趴在母親宮裏的大塌上,今兒母親與二嬢嬢一起睡,說要說點什麼悄悄話,她又不耐煩在母親眼皮子底下,便央了回母親在宮裏的寢宮,此時剛剛用過晚膳,還沒有睡意,徐蠻就懶散的在宮裏小歇,想等一會兒就沐浴休息。
「翁主,四皇子來了。」青梅疊手從外頭進來,躬身回道。
徐蠻一咕嚕從榻上爬起來,疑惑道:「這麼晚了,他過來幹嘛?」
畢竟是個快要10歲的孩子,她也不過13歲,有些話,好聽不好說,她可不想傳出沒必要的流言。
「蠻姐姐,你還沒睡呢?」四皇子孫閔曦撩袍而入,臉上有些躊躇,小心的堆笑道。
徐蠻已經理好了衣裙,坐在榻邊看着進來的男孩,一點笑意都沒有。
「說吧,這麼晚了,來找我何事?」
孫閔曦忐忑的抬眼看去,原本在外人面前表現的穩重大氣,此刻是一點都沒顯露出來,反而扭扭捏捏,一臉稚氣。
「蠻姐姐,我聽說你入宮來了,因着白天要去宮學,所以只能拖到這個時候過來。」孫閔曦可憐兮兮說道。
徐蠻嘆了口氣,起身走了過去,拉着他坐在案幾邊,關心道:「這麼晚過來,晚膳可用了?」
孫閔曦捻了捻香囊上的珠子,瞪着濕漉漉的眼睛回道:「還沒呢。」
徐蠻無奈拍了他一下,趕緊吩咐宮女給他準備了簡單的晚膳,又坐在他身邊,看着他狼吞虎咽的用了晚膳。
等着湯足飯飽,徐蠻再次詢問孫閔曦的來意。
這時孫閔曦才屏退了眾人,欲言又止的盯着徐蠻。
徐蠻瞪了他一眼道:「若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我就去告訴舅媽,說你晚上不好好休息就會來我這兒添亂。」
孫閔曦最怕皇后,只因皇后只有他這一個兒子,且又是嫡子,如果沒有意外,以皇帝的重視程度,就算沒有封了太子,將來也有大半可能坐上那個位置,所以平日裏就分外的嚴格。
「好姐姐,你莫要生氣,只是我真的有事要告知你聽。」
徐蠻一挑眉,示意他說下去。
孫閔曦掙扎了一下,便肅然道:「我上次說諸葛初清裝病是真的。」
徐蠻沒有說話。
孫閔曦咽了咽唾沫,繼續道:「我一直跟在父皇身邊,所以知道一些事情。前些年左相下獄,諸葛家倒了,可並不代表那就是父皇的心思,他只是迫於無奈,於是,為了將來有一日左相能安然回到朝堂,以及在民間組建一支力量,父皇他就……」
「舅舅尋上了諸葛初清?」徐蠻心一涼,脫口而出道。
「原本我是不知的,可是那日我瞧着諸葛初清偷偷入宮,我又正巧躲在內書房,我……」孫閔曦原本只是想告知徐蠻諸葛初清慣會騙人,且做事都有目的,他不願姐姐與那樣帶着復興家族重任的人在一起。
「他……會有危險麼?」徐蠻就覺得腦袋嗡嗡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