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兩位公主的禁足,天氣也變得越來越冷,這段時間聽說秦太美人犯了咳疾,大長公主一大早就在徐蠻放月假的時候帶着阿蠻親自趕去問安探望。
這位秦太美人正是和煦公主的生母,也是先皇后的好友,在先皇后過世後,一直照顧大長公主與當今皇帝,並且在當今皇帝登基後,更是躲在宮中閉門不出,連和煦公主想將其搬出皇宮,她也沒有應允,只想守着皇帝,看他兒孫滿堂,身體康健。可謂是一番慈母心腸,皇帝和大長公主都十分感激,也將其當做長輩一般的敬重。
徐蠻是見過這位秦太美人的,雖然次數並不多,她也很少願意接見這些晚輩,就連皇帝的兒子們,除了皇后所出的嫡子孫閔曦,其餘也不過就是逢年過節見上一見,相對,願意見徐蠻的次數到算是多了。
秦太美人已是四十來歲的年紀,可看起來,到很像三十出頭,長的一般,並不是多艷麗的女子,和煦公主與她相似的地方也不多,但平心而論,她周身的氣質和說話的語氣,能讓人感覺極為溫暖,簡直如沐春風,完全沒有後宮女人的那種富貴逼人,反而很像徐蠻在前世見過的那些知性女子,聊天的時候,很舒適,談吐文雅,舉止端莊,且言之有物,還關照到你的方方面面,也難怪先皇后會與她成為朋友。
平心而論,徐蠻還是很喜歡聽這位長輩說話的,有時候只是一段往事,有時候也有可能是看過的某本書,清茶小點,不一會兒一個明朗的上午就結束了,出來的時候,心都是暖的。
自秦太美人成為一宮之主,到現在成了太美人,一直都住在永春宮,皇帝登基後,更不會讓她搬走,反而將她宮中以前不太安分的宮妃全部挪走,沒有子嗣的,皆是送去祖廟,常伴青燈,後還擴建了永春宮的樓閣偏殿,眼看着就是往太后的位置上孝敬,所以宮裏不論哪個女人得寵,都不敢小瞧這位先皇的太美人,反而多是想巴結,卻巴結不上的。
徐蠻跟着母親入了永春宮,本想着秦太美人身子不適,怕是還躺着,卻沒想到,她早就坐在屋裏,等着她們前來。
「秦嬢嬢,你這是……」大長公主一進門就嗔怪道。
秦太美人唇翹眼彎,拉過大長公主身後的徐蠻,就道:「我想着你們會來,躺着也沒意思。」
「姨婆。」徐蠻靠在秦太美人懷裏,露出兩個酒窩,眼睛亮晶晶的,把秦太美人稀罕的不行。
「阿蠻真是又漂亮了,可瞧着長大要越過你母親去。」秦太美人伸出柔軟的手掌,輕輕揉了揉徐蠻的臉頰,暖暖的,滑滑的。
大長公主顯然也覺着女兒貌美,與有榮焉,可嘴上卻說道:「秦嬢嬢也太誇讚她了,小小孩子,美什麼?」
秦太美人卻惱道:「怎麼還小,這翻過年就7歲了,你也該給她備些襦裙了,你瞧着淑媛,這裙子早就穿起來了,阿蠻到老跟個小子似的。」
徐蠻心虛,她是真心不太想穿裙子,本想着能拖一日算一日,實在是行動不太方便,不過看樣子,很快母親就不會縱容她了。
「這倒是我疏忽,回去就找了繡娘備置。」大長公主瞧着女兒一身的短打,原只瞧着有趣,一團孩子氣,可秦太美人說過後,到覺着姑娘越漸大了,有些事也該想着了,這時間可是飛快的。
「姨婆,阿蠻聽說姨婆咳嗽了,現在可好呢?」徐蠻可不敢再讓這話題繼續,不然頭面什麼的,都煩死她了,她可是拖到現在都沒耳洞,之前是母親一直覺着她小,現在估計已經充分意識到,她就要7歲了。
秦太美人被她一打岔,到忘了之前要說的,反而安慰她道:「不過是秋燥秋咳,喝點藥就好。」
「阿蠻聽說吃梨子止咳,姨婆吃了就會好了。」徐蠻抱住秦太美人的胳膊,搖着說道。
秦太美人被哄的一樂,心情一下好了許多。
大長公主看她面上帶笑,便又道:「昨兒晚上得了好消息,也不知道秦嬢嬢這兒收了沒?」
秦太美人明顯很疑惑,帶着疑問看向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不敢賣關子,忙道:「和豐那家丫頭,有孕了。」
秦太美人眼睛一亮,喜道:「可當真?那可是喜事,我這老婆子可盼着呢。」
大長公主掩着唇也笑的暢快道:「可不是,她駙馬看樣子也是喜壞了,大晚上的也顧不得什麼了,居然親自跑到我府上,讓文彬笑了許久。」
徐蠻因為昨天一早便睡了,當然也不知道這個消息,可她打心底替和豐公主開心。和豐公主是兩年前下嫁如今這位鄭駙馬的,駙馬家也不是什麼顯貴,駙馬的父親在朝中擔任光祿大夫一職,駙馬因之前在征北將軍手下效力,被封為越騎將軍,到算是年輕有為之人,且性格爽朗,又不是他家長子,看的出來,皇帝皇后是真心實意為和豐選的人家。
不過說起來,這位鄭駙馬也算是自己人,征北將軍姓趙,本是寒門出身,但因着對主忠心,又曾在皇帝親舅麾下當過兵,自皇帝的親舅舅返朝做了衛尉之後,便將女兒臨川縣主嫁與這位趙將軍為妻,如今生了三個兒子,卻沒有一女。趙將軍很欣賞這位鄭小將軍,所以也曾戲言,若有一女必嫁他為妻,只可惜一直都未實現,到叫皇帝看中,將和豐公主下嫁與他。
三年前那一日,和豐公主就是為了去看光祿大夫的夫人與那鄭小將軍的胞妹。
徐蠻窩在秦太美人懷裏,聽着母親與姨婆的交談,心中卻在琢磨,看這樣子,皇帝舅舅更多的是喜歡提拔寒門,而那些所謂的世家,怕是真惹上他的眼了,也就那些老眼昏花,自詡股骨之臣的老傢伙們,還想着當初擁立之功,卻完全忘記了,他們當年之所以會支持新皇,全是因着黃家大都督之故,而那位大都督,哪怕是死了,也依舊還是新皇心中之惡,肉中之刺。
「哎……也不知道和煦這丫頭,到底是怎麼想的。」秦太美人說着說着,又嘆道。
大長公主的笑容也掛不住了,可不是麼,和豐都嫁人了,現在更是懷了孩子,而和煦居然到了今年都沒成婚,當年真不該聽她的,讓阿弟下旨,允她自主成婚,結果拖至今日。
「和煦她……一向有主見。」
秦太美人眸中水光忽晃,搖頭道:「她脾氣太倔,你們別以為我這老婆子在宮裏,就什麼都不知曉了,只我不願在她面前多說,讓她心裏膈應,可那……真不是良配。」
大長公主也不驚訝,秦太美人能在先皇后去世之後,依舊屹立不倒,且尚能護住兩位先皇后的嫡子女,絕不是與世無爭,懂得進退那麼簡單。
「我會好好勸勸她。」大長公主沉思片刻,許諾道。
怎奈,秦太美人卻拍了拍她的手,低聲道:「不用了,她什麼性子我還不知道?她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你勸了也無用,罷了罷了,總有她吃苦頭的時候。」
徐蠻擔憂的看着秦太美人用帕子捂住嘴,用力的咳嗽着,和煦公主的事情不但秦太美人憂心,連自己的母親也經常與父親談起此事。其實對於皇帝舅舅允了她自主婚姻的和煦公主來說,會喜歡什麼樣的人,想嫁什麼人,完全不是問題,就算和煦公主喜歡一個平民,皇帝舅舅也會恩旨給個沒有實權的官位,成其好事。哪怕她現在喜歡的那個人是樂籍,還是個唱戲的,但自己母親也說過,去了籍,換個臉面也無人敢質疑。
但偏偏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卻到了今時今日都沒有辦成,原因自然不在和煦公主身上,而是在那個男人身上。
那個男人,徐蠻也是偶爾見過,和煦公主從來不在意別人的眼神,所以一般只要那個男人願意,和煦公主都會將他帶在身邊。只是,徐蠻看的出來,那個男人雖然長得很美,可氣質鬱郁,與和煦公主站在一處,並不開心,甚至還有着深深的疲倦與自我厭棄。這完全都不像是一對熱戀中的男女,反倒更像和煦公主逼迫他人,也難怪外面對和煦公主的風評極差,說她強搶男人,養作面首。
這要徐蠻看來,是非常看不起那男人的,他既然享受了公主府的金錢享受,又是和煦公主幫他排除了那些居心叵測的窺視,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戲子什麼的就如同玩物,不歸貴女所有,那些掌權的人也不會放過。那他憑什麼不給予回報,他有本事就將話說清楚,何必朦朦朧朧吊着和煦公主,徐蠻相信,只要他說清楚了,和煦公主絕對不是死纏的人,兩人好聚好散不好麼?總比現在他一副清高苦逼的樣子,還拖着和煦公主不好嫁人強。
男人,有時候也矯情的令人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