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這個神經病叫「賈不靈?」這不是這個村子的名嗎?
「郭醫生,這個人叫『啊』。我半路遇到的,我朋友。」神經病笑兮兮的說。
我連忙上前伸出手,與這個郭醫生握手。我笑了笑,介紹自己說:「丁卯。」
郭醫生欠欠身,他的臉一下子暴露在燈光下。我看後不禁一顫:這個郭醫生和這個神經病長相簡直是一模一樣,只不過郭醫生的右臉面癱,一整塊肌肉耷拉着,拳頭大小的青色胎記蓋在右眼。額頭的皺紋很深。顯得要蒼老許多。他瞅着我,沒有和我握手,只冷冷的說:「進來吧。」
「那個——」
「哦,沒事。你別怕,我有病,打小就不會笑。這個帶你來的人,是我弟弟,叫『賈不靈』,腦子不太好。要是路上說了什麼對不住的話,或者做了什麼對你不利的事,你別放在心上。我先替他賠個不是。」
聽到這話,我也抓緊說軟話:「太客氣了,這一路多虧了他的照顧。他說他叫『賈不靈』,我還以為是個村子名。」
「先進來再說吧。」郭醫生身子一斜,騰出半扇門。
見他如此謙讓,我點點頭,我也只微微鞠躬,做了個「請」的禮讓姿勢。
神經病,不,還是聽他哥哥的,喊他賈不靈吧。賈不靈嘿嘿笑着,弓腰從我和郭醫生中間鑽進院子。徑直來到水龍頭處,抓起桶里的一個用白線在裂口縫了幾針的瓢,舀了半瓢水,咕咚咕咚喝起來。水哩哩啦啦從他的嘴角滴下。
郭醫生轉身看,訓斥道:「又喝涼水!每次說了都不聽!這水不乾淨,喝了會壞肚子,怎麼就是不長記性?!」
郭醫生已經做不出生動一些的神情,但僅憑口氣就可以斷定,他對這個弟弟*了不少的心,有些像一個大大咧咧的父親變得細心起來,來照顧一個更大大咧咧的兒子那樣。也許,長兄為父的原因吧。
郭醫生也沒有多謙讓什麼,他轉身,也朝院子裏走。我這才發現,他的腿有毛病,走起路來歪歪扭扭,走得急的時候,還得需要用手扶着牆才不至於摔倒。我跟在後邊,也走了進去。
和多數農村裏的小診所差不多,進門先是栽了看不出是什麼花的院子,用水泥墁了條路。一扇刷了綠油漆的窗戶上,懸掛着一個被叫做「小鍋」的小的衛星接收器,我知道這東西不合法,而且能收到很多字幕是由右向左滾動的看不懂也聽不懂的電視台,往往是屏幕中間一個頭裹布子的人,嘚吧嘚講半天,總讓我聯想起是不是收到了基地組織的信號。「正巧」趕上了他們正在對外宣佈着驚人的消息。房子的正門用鋁合金封起來,一塊塊巨大的玻璃,能看得清裏頭的病號床和白色的床單,疊整齊的棉被統一放在床尾。條紋的被罩,十分的乾淨,連大的褶皺都沒有。
郭醫生拽開推拉門,引我直接去了最西側的房間。
「坐吧。」郭醫生很客氣的說。
我說了句謝謝,就坐下了。診所的沙發很軟,我陷進去半個屁股,很舒服。
「咱們接着聊,我這個弟弟啊——」
賈不靈先搶着說:「郭醫生,我要用7分51秒的時間來告訴你發生了什麼。」
我看了郭醫生一眼,他說:「讓他先說吧,要不他能搗一天的亂。」
賈不靈就把遇見我和之後去搭救我的事講了一遍,我也簡單的補充了一下遇到女屍的經過,並再次表達了我的謝意。
郭醫生說:「嗨!你別老惦記在心裏,他能救人,也是瞎貓碰見死耗子的事。比他出去到處給我惹禍要好。」
賈不靈摘下郭醫生掛在脖子上的聽診器,說:「瞎貓的哥哥,你抓緊用5分42秒來給他看看傷。」
郭醫生一下子忙碌起來,他攙着我來到燈下,用手術剪把撕爛的衣服剪開,搖搖頭,說:「傷口很嚴重,需要馬上手術。來的還算及時,要不你這胳膊非得廢掉不可。」
「在這兒手術還是轉到別的醫院?」我從他的肢體語言裏判斷自己的病情,又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沒什麼,我這兒就能處理。就是消消毒,再給你縫一縫。不過,我這裏的麻藥不夠,你能忍嗎?」
我心想經歷了多少的傷痛了,這點也無所謂了。就點點頭,表示可以。
郭醫生邊為我做着手術的時候,邊對我講了他們兄弟倆的故事。
「我和賈不靈自幼父母雙亡,哦,差點忘了說,我們是親兄弟。」
「不是一個姓,不過從你們的長相上還是可以判斷得出。你們一個隨父姓,一個隨母姓?」苦命的人,用這種方式來祭奠他們過早失去的親情。
郭醫生搖搖頭,說:「不是,我們家族裏的人,不允許我們隨他們的姓。請原諒我,無法說出那個姓氏。」
酒精浸到傷口,我疼的咧了下嘴。「不好意思。」
「沒事。都過去了。我們吃的是百家飯,穿的百家衣。所以,我弟弟就叫賈不靈,跟村子同名。」原來,神經病當初遇見我時並沒有心智混亂,他確實叫賈不靈,也確實有個叫賈不靈的村子。
「那你姓什麼。」話一出口,我立馬覺得自己可笑,郭醫生,不姓郭,難道還姓蓋啊。
「嘻嘻。」賈不靈說:「我親哥,你說還能姓啥?」
郭醫生咳嗽一聲,說:「我叫賈不郭。因為我的右邊『耳』朵壞了,不能『享』受到聽覺,所以取了個『郭』字。」
我這才明白。說:「那你很厲害,還學了醫。」
「自學。」
「什麼?」自學可以拿到行醫資格證嗎?我心裏泛起了嘀咕,又不方便問,畢竟我還躺在床上,縫着傷口。
「我是個精神病醫生。」
賈不郭還算幽默,他肯定是為了弟弟的病,還學了治療精神方面疾病的技能。這個人,可以稱得上偉大。至少是我見過的,除了歷史課本里外,活着且讓我由衷稱讚偉大的人。
一切看似恢復正軌,其實,這裏頭卻蘊藏了一個危機,只是我暫時還沒有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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