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悠把飯菜都打好端了過來,本來是高高興興地帶唐夢來吃豆腐燉鲶魚的,現在卻一點心情都沒有了。但他還得硬扛着,很淡然地為唐夢夾菜,說:「你多吃點,聽說好多外校的人都進來特意吃這道菜的,味道很不錯。」
孟蕾見許悠對唐夢很貼心,說話語氣格外的柔和,不禁笑道:「沒想到你對我們學校的特色還挺了解的嘛,還有……平時瞧你一副不愛搭理人的樣子,好像任何女生在你眼裏都不值得多瞧一眼,現在竟然學會照顧女生了,還帶女生來蹭課和吃飯,聽上去倒像是……約……會。」
「約會」兩個字她說得特別小聲,然後捂嘴偷笑。
許悠和唐夢同時臉一紅,都沒說話,低頭吃飯。孟蕾一直笑個沒完,許悠吃了幾口飯後就抬起頭來,用以前對孟蕾說話的語氣說:「鲶魚都堵不住你的嘴,你嘴還真夠大的。對了,我媽她是在你家還是回家去了?」
許悠拐彎抹角地說孟蕾嘴大,孟蕾終於止住了笑,吃了一口魚,然後慢悠悠地說:「她去你們學校了。」
許悠和唐夢同時一怔。
孟蕾梨渦淺笑,「沒事,你們慢慢吃,吃完飯再回去也不遲,反正她早就去了,估計這會子就在許悠的宿舍里等呢,也或許是……找學校領導去了。」
雖然孟蕾叫他們慢慢吃,但許悠和唐夢都吃得很快,吃得差不多就起身要走。孟蕾忙說:「你們幹嘛這麼着急啊,我還沒吃完呢!」
許悠沒理她,一個人跑到食堂外面的電話亭給他爸打電話去了。
唐夢坐下來和孟蕾說了幾句話,也就是問問各自姓名和學習成績的事。孟蕾聽唐夢寥寥幾句話就驚得有些懵了,難怪許悠對唐夢這麼好,她是全年級總分第一的女生啊,而且
還一點都不誇耀,大大方方的樣子。
孟蕾認為自己比唐夢幼稚得多,也不知該說什麼了,就傻傻笑着,然後拼命吃飯菜。
唐夢見她沒什麼話說,就站起來和她道了別,然後出來找許悠。她站在離許悠不遠的地方,聽見許悠對着話筒說:「爸,我說了我不想去,我一直住校不是挺好的嗎,幹嘛要轉到外省去,你和媽在那兒過二人世界,我在這裏好好讀書,互不干涉多好。」
也不知許悠他爸在那頭說了什麼,只見許悠十分着急,語氣也不好了,「爸,我都十六歲了,不是六歲,沒必要你走到哪我就要跟到哪,以前你對我也沒怎麼管過,為什麼這次就非要我跟着一塊去?」
許悠他爸在那頭應該是說了一句非常強硬的話,許悠聽不下去直接把電話掛上了。
他站在電話亭里怔了好一會兒才回過頭來,見唐夢遠遠看着他,他穩住情緒,然後小跑着過去,微微帶笑地說:「走,我們該回校了。」
唐夢不想因為自己影響他的決定,現在很多事和十五年前都不一樣了,她希望一切順其自然,如果許悠刻意為她而留下,她會感覺自己肩負了很重的擔子,她沒法保證許悠跟她在一起就會收穫美好的未來,雖然她有許多超前意識,掙錢會容易很多,還能幫助他很多,但過得幸不幸福與這些都無關。
她淡淡一笑,搖頭道:「你趕緊回校吧,你媽還在等你呢,我……先去星星花園,看裝修得怎麼樣了。」
許悠從唐夢的眼神和表情都能看出她的想法,知道她是不想影響他做決定,他默默地看了唐夢幾秒,便去把自行車推過來騎上了,說:「你上來,我先送你去星星花園。」
「不了,我坐公交車去就行,去星星花園和回校不是一條路,你就別再耽擱了,讓你媽一直在學校等也不太好,畢竟她是長輩。」唐夢再朝他笑了一笑,便大步流星朝學校門口走去。
許悠騎着自行車緊跟在後,然後看着唐夢走到公交車站牌的底下,再看着她上了公交車。唐夢上車時回頭與他對視了一眼,又給了他一個甜甜的笑容,許悠也回之一笑,然後唐夢走進了車廂坐下了,便沒再看他,雖然只要稍稍扭頭就能透過窗戶看見他,但她什麼都沒做。
公交車走後,許悠一邊騎自行車一邊暗暗下決心,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轉校的。他相信學校不可能只聽他後媽的話,肯定也會聽聽他的意思。
只要他堅持不肯去,學校不至於會開除他。
當他回到學校,跨進宿舍門的那一刻,他的後媽秦一梅便跳腳,氣得臉都綠了,說:「你這孩子到底去哪兒了,我從上午十點等到現在一點,你宿舍里的同學沒一個人知道你去哪兒了,你是一位學生,不在學校好好呆着,到處亂跑幹什麼?」
許悠還沒回答,就見宿舍里的幾位男生逃也似的跑出去了。在這之前宋海寧給秦一梅倒了一杯白開水給她喝,後來就一直坐在桌前做數學題。
宋海寧見秦一梅對着許悠一通吼,就走過來說:「阿姨,你別生氣,許悠出去不是為了玩,而是……」
宋海寧知道許悠在學計算機,因為有好幾次他都看見許悠摟着計算機書看,可是他突然想到秦一梅是許悠的後媽,或許她還不知道許悠的事,便止住了話沒說下去。
秦一梅接腔道:「不是玩那是幹什麼去了?」
宋海寧不知該怎麼辦了,朝秦一梅和許悠抱歉地笑了笑,就摟着書出去了。
許悠正要向秦一梅解釋,秦一梅又咆哮道:「你瞧瞧,你的這位同學一上午都在看書做題,宿舍里的其他幾位男生也都是人手一本書,你倒好,背着個大包,還不知是從哪裏玩了回來。」
她說話里就要搶下許悠肩上的書包,想看他的包里到底裝了什麼。許悠不想讓她看,便先取了下來抱在懷裏。
秦一梅雙手拽他書包的帶子,嘴裏罵道:「你個臭小子,我把你養大了,你翅膀也硬了,現在就要跟我對着來嗎?我是你媽,還不能看你書包了?我還偏不信這個邪,你放手!」
秦一梅用力猛奪,許悠見她用狠勁,無奈中就鬆開了手。他心裏忖道,她想看就看吧,反正書包里也沒啥秘密,也就是幾本計算機書而已。
因為秦一梅剛才用力過猛,而許悠的手突然一松,秦一梅整個身子往後一仰,嚇得許悠伸手準備去拉她,沒想到她自己反應還算快,猛退了幾步後右手抓住了床梯的欄杆,總算沒往後摔倒。
秦一梅穩住了身體後,更是氣得發抖,臉都有些發青了,用食指指着許悠的腦門,罵道:「你……你這個白眼狼,我去找你們學校的領導,讓他們處分你!你連養你的後媽都敢打,你這樣哪裏還有學生的樣,簡直要翻天了!」
許悠見她沒摔倒,已算是萬幸了,他什麼也不想解釋。秦一梅說他打自己的後媽,簡直是太可笑,許悠相信不會有個信她這種胡話,哪怕有人相信,他也無話可說。
他並不反駁,也不揪着這個話題,只是說:「你跟我爸說,我不想轉校。」
秦一梅愣了愣,尖叫道:「我還巴不得你不去呢,你現在是長大了根本不把我這個後媽放在眼裏,整天就知道想着你那個死去的親媽,你有事沒事就去看她的墳,你以為我不知道?她是自己喝藥自殺的,可不是我害的,我養你這麼多年,你沒一點感恩之心也就算了,還整天給我臉色看,我上輩子欠了你多少債啊,你竟然要我這麼對我,我……我……」
秦一梅說着就嗚嗚哭了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邊哭邊說:「我自己沒有孩子,本來是想把你當親生孩子養的,可是你怎麼養都養不親,我和你爸老了怕是也指望不上你。可你爸一門心思都在你身上,非要你跟着去。要不是你爸,我還懶得來找你呢,你剛才對我這樣,我一定要說給你爸聽!平時我說什麼他都不信,剛才你故意鬆手想害我摔倒,想摔死我是不是?他聽了肯定也不信的,哪怕不信我也要說!」
許悠睜大了眼睛,「媽,我剛才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在我爸面前說這些來挑撥我們父子的關係對你有什麼好處,好歹我叫了你這麼多年的媽。」
許悠真的不想因為這點小事把他爸給攪進來,他不希望他爸知道他和後媽之間有這麼多不和。
秦一梅哼道:「不是故意的,誰信啊?哪怕我死了,你爸也會再找一個老婆,你會有新的後媽,別的女人可不會有我對你這麼好,換做是別的女人,早就把你掃地出門了!」
許悠氣結,懶得跟她爭辯,就坐在了床邊上。
秦一梅見許悠不理她,就打開了他的書包,先是翻出了一些計算機書,她並沒有想到許悠上了計算機課,以為他是自己買的這些書看。
她還把這些書一一打開翻了翻,說:「你以為我和你爸掙的錢是大水淌來的嗎,花錢去買這麼多亂七八槽的書,你能看得懂?」
許悠偏着頭不解釋,只要她現在不咆哮不罵人也不想着告訴他爸就行。
秦一梅突發奇想,把所有的書都倒了出來,還都拿在手裏抖了抖,眼見一張照片掉在了地上。許悠慌了,趕緊伸手去撿,卻被秦一梅搶了些,被她連忙撿了去。
她拿在手裏一瞧,頓時大呼小叫起來,「這位女生是誰?你怎麼和一個女生合影?對了,這位女生我好像見過,上回……你帶同學去家裏拿郊遊的東西,是不是就是她手裏拿着你爸的照相機?」
許悠臉頰微紅,解釋說:「她是我們班的同學,我們班男女生有好多合影的,你別大驚小怪,這張還是我們老師給拍的呢。」
秦一梅不相信,「怎麼可能,老師還讓班上的男生和女生單獨合影?」
許悠一下把照片搶了過來,冷冷地說:「你不信的話就去問我們班的英語老師好了,是他給我們拍的。」
秦一梅見他把英語老師都搬了出來,算是信了,然後又滿臉狐疑地問:「你是在孟蕾學校玩嗎?她今天上午還在家呢,你去她的學校找誰玩?」
許悠微微蹙眉,「我沒有去找她玩。」
秦一梅神經一跳,「你不會是和照片上的這位女生出去玩了吧?」
她兩眼緊盯着許悠,臉上帶着揶揄,一副很瞧不起他的樣子。
許悠躲避她的眼光,說:「不是。」
秦一梅嘴角微翹,嘲笑道:「還真沒瞧出來,你小小年紀竟然學會了和女生出去玩,真是了不起啊,估計沒少花錢吧,把我和你爸辛苦掙的錢花在小女生身上,你還真是一個好兒子。」
本來許悠一直不想和她爭辯什麼,但這次聽她這樣嘲諷,實在氣得難受,便發狠地說了一句,「夠了!」
「許悠,你怎麼用這種態度跟你媽說話?」蘇老師從外面走了進來,十分嚴厲地看着許悠。
許悠知道現在是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楚了,他乾脆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