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洪招娣和顏飛白看着那群野獸妖獸們迎面撲來,連它們肚皮上成綹的細軟毛髮,眼皮上的睫毛,腮邊發亮的鬍鬚,呲牙裂嘴時鼻子旁邊產生的細小皺褶,都看的清清楚楚,根根可數。
從外面看的話,這群獸類在密林中很正常的奔跑着,沒有任何異樣。然而從洪招娣二人的角度看過去,每當有野獸接觸到禁制空間時,空間內部就會產生一陣微妙的漣漪波動,然後那頭野獸瞬間被傳送到空間的另一端。
顏飛白很緊張的看着那一頭頭朝自己迎面而來,神情猙獰的獸,雙拳緊握,掌心裏全是汗水。
雖說明知有禁制保護,但眼前這一幕獸潮踩踏狂奔對顏飛白來說太過接近和清晰,是他從未見過的恐怖場景,由不得他不緊張。沒有因為恐懼而尖叫出聲,已經是洪招娣在身旁,他努力克制的結果。
洪招娣見過許多世事百態,前生亦曾是3d電影的常客,總算比顏飛白好些,額上卻也泌出了細細的冷汗。畢竟再怎麼效果逼真的3d電影,也比不得面對這真實的獸潮;畢竟以魂體的形態旁觀獸潮,和自己真正面對,那種感覺可謂天差地別。
魂體形態時看到這幕,最多不過感慨場面宏大,蔚為奇觀。而真正面對,才會感覺到自身渺小如微塵,隨時可能會被這獸之洪流吞沒。
隨着時間流逝,獸潮一次次衝擊禁制,眼見四周空間雖說泛起的漣漪震動頗為頻繁,卻始終沒出什麼大問題,兩人總算逐漸適應,不再如最開始般被震懾的冷汗涔涔、動彈不得。
洪招娣甚至有了心情與顏飛白說笑道:「你看那隻鬣狗,跑的太急,竟是成了對眼兒。」
顏飛白見那鬣狗佝僂着身子,呲着亂七八糟的牙齒,仗着身輕體捷,在眾多大型猛獸的踩踏中左閃右避,果然是急成了對眼兒,看上去十分好笑,忍不住噗哧一笑,之前在兩人間瀰漫的緊張氣氛頓時緩和了下來。
獸潮雖來勢洶洶,去的倒也算快。約摸過了兩刻時間,先頭虎豹獅象之類的猛獸大部隊就跑了個乾淨,後面剩的都是些鹿兔猴羊之流,讓洪招娣二人壓力越發減輕許多。
然而兩人還沒有來得及真正放鬆,就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看到了引發這場獸潮的根源。
那是一頭血紅色的麒麟,身量並不算特別大,只相當於一頭中型鹿的體形。遍體的鱗片在陽光下閃耀着紅寶石般的光澤,至少已有金丹後期的修為。
這頭麒麟一出現在兩人面前,就見還沒有來得及逃走的百獸紛紛軟了腿腳,趴伏在地上。就仿若它是君臨百獸的帝王,百獸則是它的臣民,跪倒在它的面前。
麒麟本為仁獸,但血麒麟卻是其中變異的不祥之物。只見它昂着頭顱,走到趴伏的百獸中間,咬斷其中一頭羚羊的脖頸,開始津津有味的吸血。每吸幾口,就見它身上鱗片的光華越發璀璨一分。
吸完了羚羊的血,它又瞟上一頭雄壯的公鹿,依先前的模樣走到公鹿面前,再度開始吸血。而無論是之前的羚羊還是之後的公鹿,儘管身強體壯,卻從頭到尾都沒有做任何反抗,很是配合的乖乖讓那麒麟咬斷喉嚨。
洪招娣看的有些詫異,轉頭朝顏飛白道:「你說這些動物也真奇……」
但話說到一半,另一半活生生被洪招娣咽了下去。因為此時顏飛白的模樣,讓她無法再繼續剛才的話題。
顏飛白滿頭冷汗淋漓,臉色慘白,半跪在地上,渾身不可自抑的微微顫抖着,情態比那些鹿兔猴羊好不了多少。
見洪招娣看他,顏飛白勉強笑道:「洪姐姐想必已有築基以上的修為,才能不被這金丹期血麒麟的靈壓所限……小白道行低微,卻是讓姐姐見笑。」
洪招娣怔忡了一下,其實她的真實修為比顏飛白還低些,為何會完全感覺不到所謂的麒麟靈壓?而且他們二人此時身處空間的罅隙之中,竟也會被這麒麟靈壓覆蓋麼?
但現在顯然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洪招娣亦只能不露聲色,道:「你還好嗎?」
&姐姐關心,這種程度的靈壓,對身體並無實質程度的傷害……等它吸飽血離開此間,我大概就好了。」顏飛白苦笑了一下,雙手緊扣地面,汗珠自額頭顆顆落下,濡濕了地面,顯然捱的很辛苦。
洪招娣點了點頭,轉身繼續觀望外面的情況。
那血麒麟吸了兩三頭妖獸的血,肚子明顯的鼓脹起來,已經饕足。但此物天性嗜殺,吃飽之後仍是不慌不忙走到跪伏顫抖的妖獸群中,逐個咬斷喉管。
看着血麒麟離自己二人藏身的方向越來越近,洪招娣能清晰看到它的綠色雙眸。
血麒麟的那雙綠眼睛看上去,實在是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這並非是因為它的眼睛裏充滿了貪婪嗜殺,恰恰相反,裏面什麼情緒都沒有,一片安然平和。
如同故意殺人犯中,最可怕最恐怖的往往不是暴烈激昂,血氣充頭的那種,而是在殺害無辜者,甚至是殺死疼愛自己的親人之後,還能在夜裏安然入夢的那種。
洪招娣也算見多識廣,但看見那雙極度寧靜,毫無情緒的綠眼睛,還是忍不住寒毛直豎。
就在這時,血麒麟忽然轉過頭,似乎發覺了什麼,望向洪招娣二人所在的方向,口吐人言道:「人類的禁制?!」
洪招娣和顏飛白還來不及震驚,就見血麒麟忽然長身立起,渾身燃起血紅的光華,化做人形。
說是人形,或者稱做半人半獸比較恰當。因為他的身體大半還是被紅寶石般的鱗片包裹着,如同穿了件緊身衣,手腕腳腕間亦有長長的鬃毛飄揚,耳朵和雙角亦保持着麒麟的形態。
除此之外,倒是體態矯健修長,面貌端正俊美。據說凡是妖獸化形,容貌大都不差,今日見了果然如此。
血麒麟緩步走到保護洪招娣二人的禁制面前,怒喝一聲之後,將手掌伸出,放在其上。
與此同時,洪招娣和顏飛白只見一層強烈的血色光華,自四面八方將禁制籠罩在其中。腳下的地面劇烈的顫抖起來,周圍的空間不停泛起巨大的漣漪,隨時都有被破開的可能。
洪招娣暗中尋思,這血麒麟顯然具備破禁的天賦能力,或許正是因為如此,顏飛白才身處禁制之中,卻仍能感受到它的靈壓。
顏飛白臉色蒼白的跪伏在地上,冷汗濕重衣,緊閉雙眼,早就不能思考動彈。
洪招娣不受靈壓控制所限,尚具備思考行動的能力。但在這種狀態之下,時間有限,要籌謀個萬全之策亦是不可得,只能草草做些簡單佈置,然後便如顏飛白一般跪伏於地面,靜待時機。
這算是洪招娣自入世以來,所經歷最危險的場面。而身處如此險境,能不能從中存活下去,她心中並無半點把握。
她跪伏於地,細密的汗珠遍佈額頭,濡濕了劉海,能聽見自己胸腔中劇烈的心跳。
洪招娣沒有在這種等待狀態中煎熬多久,只聽得一聲琉璃破碎般的聲響,禁制被破,血麒麟邁着優雅的步伐,施施然走上前來,用平靜無波的目光望向跪伏的二人,開口道:「我以為是誰,原來是鍊氣期的兩隻小老鼠。也罷,人類修真者的鮮血,總是格外鮮美,難得一嘗的。」
說完,血麒麟端詳了一番兩人,走向看上去修為比較高,血肉比較鮮美的顏飛白,扳起他的下頷,看着他抱怨道:「你們怎的也不早些出現?現在我卻是飽了,只有把你們帶回去,留着下頓再吃。」
顏飛白被他看的三魂出了七竅,只覺得整個人越發被麒麟靈壓壓迫的厲害,血脈幾乎逆流,渾身三萬八千個毛孔都要滲出血粒子來,根本不敢和他那雙綠色眸子對視。
血麒麟左手提着顏飛白的領子,將幾乎軟成一灘泥他拎了起來,又伸出右手去拎洪招娣。
然而就在他的手抓住了洪招娣的衣領時,只見她的脖頸上忽然長出數條細長、滿是倒刺的藤蔓,沿着他的手指迅速纏繞而上,從指尖到手腕,一直纏繞到肘部。
血麒麟一驚之下鬆了手,洪招娣乘機在地上打了個滾,離開他的控制範圍。與此同時,他的腳下亦升起數百條藤蔓,將他緊緊纏縛在其中。
&哼,雕蟲小技,也敢拿來困我?」血麒麟原本平靜安然的綠色眼眸中,第一次起了某種波動,唇角微勾,身體之上血色光華驀然大盛,就見那些藤蔓紛紛****墜地。
洪招娣原本想憑着藤蔓困住血麒麟片刻,好藉此逃生。誰知種子袋中號稱最為堅韌的捆龍藤亦不能做到,想必還是她修為太低,與血麒麟彼此間能力懸殊過多的原因。
既是如此,逃之無益。那麼,也就只剩下正式面對一條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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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招娣的心腸還是太好啊,我這個親媽寫到這裏的時候,想到個十分邪惡損人利己的設定,卻還是為了招娣的將來放棄了,畢竟她將來不是要入邪道的……所以,這個設定還是留給未來的邪惡boss某某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