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裏,在門口讓薛宣堵住,她問我:「曼娜,怎麼不幫我?我好歹也是幫你出氣才教訓她的。」我冷漠地盯着她,她眸子裏儘是狠毒,一字一句尖銳地鑽入耳里,「一定要想辦法打掉她的孩子。」
我抽出鑰匙,打開房門。
她跟了進來,一直在勸我,「一定要想辦法弄掉她的孩子。」
我肯定下不了手,那樣無辜的生命,雖然它的母親做事不厚道,可是我絕對不會傷害胎兒。沒那麼狠毒的心。
她說:「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
將鑰匙狠狠地往茶几上一扔,清脆的響聲砸在耳邊。
我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拿起搖控看電視,屏幕上一個又一個的電視台,百般無聊的老片子簡直看不下去,不斷的調台,不斷的讓屏幕的劇烈光芒刺着眼睛。腦里亂轟轟的,什麼也來不及思考,什麼也無法思考。
她還在耳邊一直煩人,「你倒是說句話啊,一直調台做什麼?調台能想出什麼主意?只會更加讓人心煩。」
很想叫她滾蛋,很想說我什麼都知情,很想叫這女人別再借我的手殺人。很想哭着大叫,哭着咆哮罵賤女人,罵王八蛋。
可是只能強忍。
忍的骨頭都碎了,也只能忍!
緘默半天,我終於慢慢地迸出聲,「高米知道了……」她驚訝地問,「知道什麼了?」聲音淡淡地接下她的話,「知道我假懷孕。」
「什麼……」她的表情,相當震驚,「你假懷孕。」她眼裏一閃而過的興奮,黯沉的眼光芒乍現,「你竟然是假懷孕?天啊!曼娜,你怎麼會用假懷孕來騙他?」
開心吧,高興吧。
知道自己最強的敵人,是個假貨,一定很興奮。
她興奮而激動地碎碎念,「那怎麼辦,高米不是很生氣?你說萬一他跟你離婚怎麼辦呢?你真的很想跟他離婚嗎?」
「是啊,很想。」我裝的無所謂,可是心在滴血。她卻是激昂,「你怎麼會用這個騙他呢?既然都想離婚,那就跟他離婚吧,這樣拖下去對雙方也不利。」
一定求之不得我離婚吧。
這個女人,徹底的無藥可救。
她愛高米,非得愛到這樣的程度?
我說:「是啊,他說他要離婚娶小蕊。」到死的那天,我也不忘記算計他。薛宣一下變了臉色,耷拉着臉,很嚴肅,「這是個大問題,他口口聲聲說不愛那個女人,為什麼要娶她?他不可能娶她啊?!」她盯着我,想了想,說,「難道是因為孩子?」我立刻接話,「是啊,高米很喜歡孩子,他一直對孩子有特別的喜好,你有沒有感覺出來?」
她霍地起身,目光有些恐怖。
我警戒地盯着她,問:「你想做什麼?」
她眉頭一挑,「那是個野種,一定得弄掉,如果不弄掉的話,將來肯定是個大麻煩。」
這個女人……
我認真地勸她,「薛宣,那是生命,不是什麼野種什麼東西,再過幾個月他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嬰兒,它是人,不是可以作掉的東西。而且這是我的家事,請你不要摻合,更不要傷害無辜,那樣是犯法,如果你想把自己送進牢裏,我也沒辦法勸你。」
她鄙夷地盯着我,突然揚了揚臉,眉間甚是冷傲。她說:「曼娜,我不信,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心臟又是一個急跳。
我只是冷靜地抬眼與她對視。
她說的傲慢,「思前想後,我覺得你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再認真想下在你家鄉和這裏的種種事情,我覺得你在裝傻。其實你骨子裏什麼都知道,只是裝傻。你知道裝傻才是最尖利能殺死人的武器。」
她說的很對,然而這只是她的猜測。
她語調上揚,「說吧,告訴我聽,你都知道了些什麼。」
我看着她,嘴角微揚,也脫口而出,「好,我可以全部都告訴你。」
房間裏的視線有些暗沉,窗外屋外極為安靜,聽不到一絲聲響。這樣高的樓層,世間的一切聲響都被隔絕。
有些淒冷。
她催促道,「你說啊,一定要全部告訴我。如果你不知道,我可以將全部真相都告訴你。我相信你知道的只是一部份,我也不想你做個傻女人。有時候女人裝傻其實是犯賤犯蠢。她以為裝傻她的男人就會回到她身邊,其實這是最愚蠢的做法。」
愚蠢?
我冷笑,看定她。
她說:「曼娜,我相信你是一個聰明女人。」
屋裏的白色酒櫃一角,靜靜的躺着那些信封,不知幾時讓人翻了出來。雜亂的客廳地上很乾淨,仿佛有人拖過地。而玻璃的茶几下方,有鑰匙壓着一封信。抽出信,打開,筆跡流暢的字句,是高米的筆跡。
上面寫着:老婆,昨天翻開以前寫給你的情書,發現這輩子你都駐在我心底。這個夜晚,冷靜的思前想後,發現我真的錯了。我不應該出軌,不應該混蛋。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一次成全彼此的機會。我發誓再也沒有出軌這碼事,以後我專心對你,一心一意。
很流暢的筆跡,很動人的字句。
像蜜一樣滲入心臟,可沁出的是苦水。
昨晚上趁我睡着寫的麼?寫這些他想告訴我什麼?告訴我,真的愛上我了?還是又想欺騙。可是不管他是怎麼樣的心思,我都不會放過他,絕對不會原諒他!
薛宣火急火燎,「怎麼不說?」
將紙撕碎,無數片雪白的夾着藍色圓珠筆跡的碎片堆滿了桌子。
我看着薛宣,咬牙笑道,「他跟我坦白,說你一直暗戀他,可他壓根不喜歡你,對你沒感覺。還說你這人就是有錢,除了錢也沒什麼優點。至於缺點——太神經質了,一點小事就喜歡鬧,這點他很不喜歡。」
一口氣說完,說的也很順暢。
而薛宣睜着眼,張着嘴,一臉的茫然失措。
我更是火上添油,「昨天他跟我說的,他說絕對不會碰你,讓我放心好了。」
她茫然半天,才勉強的回過神,問我,「你說什麼?」兩張巨大窗簾的縫隙間有陽光透入,電視裏好聽男聲,性感的迴蕩在耳邊,我在重複,「他說,你暗戀他,可是你這個人除了錢,沒有任何值得他喜歡的地方。」
「他這樣說的?」她咬住了唇,雙眼含滿了眼淚。卻拼命地憋住,仿佛一眨眼,那些淚就會濤濤的泛濫成災。她忍了半天,攢緊了眉頭,重複在問:「他真是這樣說的?說我除了錢什麼都沒有?說我很煩人?」
語調很悲嗆,這個打擊對她而言的確太大。
可是高米是這樣說的,一字不差。
我點頭。
她腳步浮地退後一步,不敢置信地搖頭,最後,腳步踉蹌地奪門而出。
這樣為了一個男人付出一切。結果,得到的只是這些話,估計是誰也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薛宣,清醒吧,那個男人不值得任何人愛。
我走到酒櫃,拿出疊疊的情書,一封一封翻開。
「娜娜,今天,連做夢,都是你的身影。」
「娜娜,莫名的,只是想陪着你慢慢變老,看你白髮蒼蒼,看我白髮蒼蒼,一起駝着背,散步於林間小道,想到以後真想快點跟你結婚,然後生一堆寶寶,等老了兒孫滿堂。等死了骨灰都要合葬。」
「今天,你說你愛我,心臟漏了幾拍,人也恍恍惚惚的,以為是在做夢。吃飯的時候同事問我為什麼傻笑,我說我找了女朋友,她愛我,我愛她。這樣的人生很滿足。有你我真的很滿足。」
「如果你嫁給我,我保證你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永遠的快樂,永遠的有個愛你的老公將你擁在臂彎,他會守護你到終老,此生不離不棄,曼娜,你肯嫁給我嗎?」
眼淚不知幾時掉了下來。
我揩了揩淚,找到打火機對着那些紙點燃。火花炫亮在手中,手中的紙立刻成了灰,一堆一堆的灰。
快樂,一生一世。
他曾經說,娜娜,跟你在一起的時間,每分每秒都是一生一世。他也說過,娜娜,從此以後,此心只為你而跳動,沒了你,它再也不會跳動,而心的主人也就死了。
那些深情的話,最後全部成了毒。
世上最毒的毒藥,也不過如此。
燒完紙,人往沙發上一躺,頓時覺得疲憊,疲憊的很乏力,全身的力氣幾乎被抽空,空蕩蕩的軀體重重壓着那顆尚在跳動的心臟。
真的累,累到了極點。
我渾渾噩噩的睡在沙發上,慢慢的竟然也睡了過去。半夜醒來的時候,唇邊濕濕的有東西在挪動,鼻腔鑽入濃烈的酒味,身上有隻手掌在移動,而臉上脖子間都是滾燙。睜開眼,進入眼帘的是一望無跡的黑,只有淡淡的月光灑了進來。
借着朦朧的月光,看清了那張放肆的臉。
是高米。
他將我抱起,一路有些踉蹌的奔進了房間。他將我放到床上,站在床邊開始解身上的衣扣。我赫然一驚,叫了聲,「高米。」
酒味更熏人的從他嘴裏傳出。
他「嗯。」了聲,立刻除個乾淨,人壓了上來。
醉的一塌糊塗。
他整個人,更是七暈八素的解我衣衫上的扣子。其實根本沒扣子,普通的t裇。可是,他醉的分不出什麼,只是固執的在我胸前解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