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濛濛的,看不到太陽。
在停車場將車停好,徐子龍抬頭瞅了瞅陰沉的天空,掏出一隻煙點上,尋思着是不是久違的霧霾終於降臨這座城市了?
歷史是有慣性的,哪怕兩個世界的近代史有些不同,但是某些事情還是會依照慣性在一定的軌道上延續開去,並不會偏離的太過離譜。
《漢宮清月》的外景拍攝已經接近尾聲,由於是邊拍邊播,後期製作也同步進行,所以只要外景拍攝完成,這部電視劇就算是告一段落。
抬頭看了看筆直矗立的「龍騰衛視」大樓,徐子龍的心情有些複雜。
他知道,自己最終的目標,在大銀幕上,並不在這裏。
然而在這個世界,電影不是誰拿出兩個糟錢、扯出一個亂七八糟的劇本、找兩個二流小演員,想拍就能拍的。
首先,你得有「導演資格證書」,有了這個證書,你才有指導一部電影的資格,就像開車必須有駕照一樣,反之就是違法,哪怕你偷偷的拍出來了,也沒有院線敢上映,那是要承受連帶責任的。
這個證書沒有門檻,誰去考都行,但是必須得到由廣電總局和電影從業者聯合組成的「華語電影聯合會」的通過。這個「華語電影聯合會」不僅要評審你是否具有拍攝一部優秀電影的能力,還要審核你的道德品質,簡直比政審還要嚴格。
判過刑犯過罪的不要說了,就是徐子龍這樣被學校開除的「污點分子」,想要過審也是難如登天。
這個規定讓徐子龍很是蛋疼。
這是哪個混蛋制定的規矩?
好人就拍不出爛電影?壞蛋就拍不出好片子?再說了,哪個人生下來就是壞蛋?現在沒幹壞事,不等於將來不幹壞事,拍個電影而已,跟好人壞人有個毛的關係?
然而規矩就是這樣,想在這個圈子裏頭找飯吃,那就得入鄉隨俗。
不過,前幾天高小西倒是給他指了一條明路。
很簡單,養望。
如果資歷足夠、能力足夠、威望足夠,再找電影學院疏通一下,撤銷開除學籍的處分,「聯合會」迫於輿論的壓力,有很大可能大開綠燈。
這個「望」,跟名氣無關,可以說是業內人士的認可度,也就是說必須在影視圈裏的成績或者表現。
你唱歌唱出一個天王巨星、甚至得了一個諾內爾獎,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怎麼養望?
當然最好的地方就是「龍騰衛視」,畢竟這裏有最好的平台、有電視界最大的影響力。
他的起步還不錯,現在就期望着是否能藉助《不要和陌生人說話》這個劇本,更上一層樓。
徐子龍有些走神,直到煙快着完了,夾煙的手指隱隱傳來灼痛,才回過神來,想要找個垃圾桶將煙蒂扔掉。
身後傳來急促的喇叭聲,徐子龍回頭。
一輛奔馳跑車停在自己的身後,司機不停的摁喇叭,很顯然自己擋住了他停車的位置。
徐子龍趕緊閃身讓到一邊。
奔馳跑車開到他身邊停住,車窗降下來,司機衝着徐子龍就是一句。
「你丫的一大早跑這兒充什麼思想者?傻了吧唧的!」
這人長得倒是濃眉大眼,但是一張鞋拔子臉徹底破壞了美感,讓人一看就有一種簡化刻薄的感覺。
徐子龍認識,「第九製作部」的副導演,金英壯,也算是自己的上司。
徐子龍笑笑,也不生氣,回身就走。
犯不着跟他鬥嘴。
「唉,你站住!」
他想避開,偏偏金英壯盯住他了,這貨也不去停車,直接開門下車。
一手掐着腰,趾高氣昂的看着徐子龍。
「你丫叫徐子龍是吧?」
徐子龍皺了皺眉,張嘴閉嘴「你丫你丫」的,哪怕涵養再好也不免着惱。
他臉色平淡:「金導有什麼指教?」
「聽說你給高小西寫了個劇本?」
消息倒是傳得快,這個劇本自己寫了大概一個禮拜,今早上才交給高小西,這就傳得人盡皆知了?
「就是瞎寫。」
徐子龍謙虛了一句。
「當然是瞎寫,你以為你是編劇啊?」金英壯嗤之以鼻,一臉不屑,「我告訴你,小子,龍騰衛視這地方,不是你們電影學院,九部也不是你們班級,在這兒待着,就特麼給我老實點兒,惹毛了老子,分分鐘叫你滾蛋!」
他看着徐子龍就來氣。
自己把高小西的司機給策反了,這小子立馬頂上;費了好大的了製造了一場意外把劇組的燈光弄斷了腿,聽說還是這小子幫着高小西渡過難關;最讓他憋屈的是,自己設計了一場街頭鬥毆把高小西的場記給拘留了,這小子居然直接晉升場記!
雖說他也知道徐子龍只是被動的,但是這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壞自己的計劃,讓他非常惱火。
今天他就是借着由頭,狠狠敲打這小子一番,不要以為靠上一個高小西你丫的就天下無敵了,老子真發火了,他保不了你!
他想當然的以為徐子龍是抱着高小西的大腿上來的。
徐子龍先前的謙讓是沒耐心跟他扯淡,可現在話說得這麼難聽,若是在沒有表示,也就不是他徐子龍了。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從來就不是個好脾氣的。
徐子龍眉毛一挑,反唇相譏:「我走還是不走,輪不到你操心。倒是金導您,遇事要心靜啊,被高導壓在頭上喘不過氣,就拿我這個小嘍囉撒氣?您也太跌份兒了,有能耐,您也把這個『副』子去掉,轉一回正啊!」
金英壯氣得脖子都紅了。
他在龍騰衛視混了十幾年,卻一直是副導演,從來沒有在一部電視劇里擔當導演,這被心高氣傲的他一直視為奇恥大辱,所以才會對高小西的上位心存嫉妒,千方百計的阻撓。
老子不好過,也看不得你好過!
現在居然被一個毛兒都沒長齊的小崽子嘲諷了?
金英壯怒不可遏,幸好好保存一絲理智,沒有當場動手。
否則說不定他今天就得丟個大臉,就他這身手,兩個綁一起也打不過徐子龍。徐子龍這人是典型的「能動手儘量不吵吵」,你在言語上說他幾句,他可能哈哈一笑並不在意,你要是動手,他保准給你打回來。
金英壯指着徐子龍的鼻子:「小崽子,今天的事兒你給我記好了,咱倆沒完!」
徐子龍盯着金英壯的眼睛:「你最好把手拿開。」
金英壯傲然不屑:「不拿又怎樣?」不僅沒拿開,反而更近了些,差一點點就碰到徐子龍的鼻子,他就不信這個小崽子敢跟他動手。
徐子龍眼睛眯起來,語氣冰冷:「我會忍不住把你的手指扭斷。」
他語調很平靜,仿佛在說一件風花雪月的事,一點震撼力都沒有。
可金英壯的眼睛跟他的眼神一接觸,心裏就微微的一顫。
金英壯不敢相信,他看到了興奮、壓制、還有……躍躍欲試?
我去,這傢伙是個滾刀肉啊?
金英壯有些下不來台了。
就這麼把手拿開,他舍不下臉面,被一個小崽子恐嚇兩句就退縮了?
可要是不拿,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混小子真的會動手!
怎麼辦?
金英壯臉色鐵青,陷入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