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夏太太又要露陷,夏金桂已經接過話:「要不是我娘平日常和我說起二叔二嬸的好,我也不敢這樣做。」
夏金桂這話夏二太太有些不大相信,只微微一笑。夏太太見女兒百般維護又各種祈求,也不由心酸起來,她雖說糊塗,疼女兒的心是真的,也曉得自己家做錯,不過是因了一來總是大嫂,不好去和小叔妯娌低頭,二來沒人點破,也就糊塗着鍋。
夏太太眼裏的淚不由滴落:「你二叔二嬸幫我們家良多,想起原先,也真是我聽錯了別人的話。」這在夏太太這邊,已經是極難得了,夏二太太沒想到夏太太會這樣說,她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夏金桂表示懺悔也就罷了,此刻見一向高傲的大嫂也露出悔意。夏二太太急忙就道:「方才金桂說的是,都是一家子,說那麼些做什麼?」
說着夏二太太也不由落淚,夏太太忙安慰夏二太太幾句,又和夏二太太說些別後的話。夏金桂在旁聽着,見夏太太說的也是家事,這心裏重擔一去,人就有些支撐不住,頭一直發暈,丫鬟端來茶,夏二太太接過茶親自給夏太太奉上,又招呼夏金桂,夏金桂要站起身接茶,頭一陣眩暈,手裏的茶掉在地上,整個人就倒下去。
夏太太見女兒倒下,連聲呼喚,夏二太太先嚇了一跳,讓丫鬟趕緊去請醫,又和夏太太扶了夏金桂往炕上躺下。
夏二太太不免有些懊悔地道:「也是怪我們,明明知道金桂身子骨嬌弱,還讓她跪了那麼長時候,實在是……」
夏二太太這話讓夏太太倍感心酸,說起來女兒都是為了自己,才這樣奔忙。夏太太坐在炕上,拉着夏金桂的手,不停落淚。
夏金桂只暈了一小會兒就醒過來,心裏明白,只是口不能言,眼不能開,只聽着耳邊的聲音斷斷續續來了又去,接着夏金桂沉沉睡去。等夏金桂睜開眼時,已是太陽西下時候。夏金桂眨一眨眼,一時還有不知身在何方的感想。
手就被夏太太握住:「我的兒,你總算是醒了。」夏金桂想站起身,就被夏太太一把按住:「還是快些躺下罷。我的兒,方才嚇死我了。」
「娘,我並沒什麼事兒,睡了一覺,這會兒就好了。」夏金桂嘴裏說着,眼就往屋裏瞧去,也不曉得自己睡過去那段時候,夏太太有沒有說什麼難聽的話,讓夏二叔夫妻又開始生氣?
夏金桂心裏想着,就見帘子掀起,一個丫鬟端着一碗藥走進:「大太太,大姑奶奶,這是我們太太吩咐給大姑奶奶熬的參湯。」夏太太忙扶起夏金桂要給夏金桂餵藥,夏金桂喝了一口就接過碗:「娘,我自己來,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說了,讓二嬸忙碌了這些事,我心裏還過意不去。」
「大夫說是你身子本就不是太好,又勞累才會如此,你二叔已經答應讓一個管家跟我們去了,還說,等到正經喜日子前兩天,你二叔二嬸也要去。」夏太太怎麼也不肯把碗遞給女兒,一邊給女兒餵藥一邊絮絮叨叨。
這個管家只怕除了去幫忙之外,還要指點着夏三怎麼去收賬,這件大事算是真正定下了,不過夏金桂想的可還不止這些,瞧夏二叔也有些古板,到時只怕不願意讓魏娘子出面去做生意,還有未必會答應支持自己離開薛家。
想着這個,夏金桂就有些鬱悶,這哪裏是穿越,簡直是遊戲裏面打怪升級,沒了這個還有哪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金桂,金桂?」見夏金桂喝了藥就在那怔怔地想,夏太太輕聲喚女兒,連喚好幾聲才把夏金桂從沉思中喚醒。夏金桂收起思緒對夏太太微笑,也沒什麼好怕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說一步了。況且連穿越這種事都能發生,還有什麼事不能發生?
因此夏金桂對夏太太道:「娘,瞧着時候也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還有三十里路呢。」
「這樣外道做什麼?」夏二太太人沒到聲先到,掀起帘子笑盈盈地對夏金桂母女道:「這不是別人家,是你二叔家,你這樣着急着走做什麼?今兒啊,你們母女就和我睡,我和大嫂許久沒見了,方才大嫂又擔心你,也沒好好說說話。這會兒你醒了,我也好問問你娘,這要娶的媳婦是哪家的,人品相貌如何?」
夏二太太一旦重新接納了夏金桂母女,這語氣就和方才不一樣了。夏金桂聽出來了,忙對夏二太太笑着道:「侄女怎麼說也是出了閣的人了,這……」
夏二太太不由打量夏金桂一眼就對夏太太拍手一笑:「這金桂,真是換了個人。曉得想這些事了。這也沒什麼,女兒家回娘家是平常的事,你要覺得不好,等明兒我打發人帶了東西去薛親家太太那裏。」
說着夏二太太又轉向夏太太:「說起來,薛家也是老親,原先時候,見到薛親家太太,總是要叫聲嫂子。」夏太太點頭:「是啊,我這個堂嫂,性情那是十分的平和,不然當初也……」說着夏太太就停下口,不再說別下去。
原來薛姨媽是夏太太的堂嫂,那也可以解釋為何都是薛家女兒,夏太太的教養和寶釵姐妹的教養完全就是兩個風格。夏金桂坐在一邊,聽說夏太太妯娌倆在那說過往舊事,開始補充那些不知道的細節。細節知道的越多,到時就越不會露馬腳。
夏二叔來着人問過幾次,聽人回報說她們在說笑舊事,十分和睦。夏二叔心裏又是高興又是難過,高興的是夏金桂突然變好,這會兒兩家又和原先一樣,以後死了去見自己哥哥也不怕他說自己深埋。難過的是聽說自己那個侄女婿,因犯了殺人的案子被判了死罪,眼看就要被處斬了。按說要是正經做了寡婦,也該守下去。可這犯了死罪的人,到底要不要守,夏家還要不要認這門親,還真有點難辦。
夏金桂是沒想到夏二叔並不像自己想像的那麼古板的,聽夏太太妯娌倆連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兒都說了許多,又一起用了晚飯。夏二太太的女兒也來見過了大伯母,大姐姐。彼此問候過,又是一番歡聲笑語後,夏二太太也就收拾好了屋子,讓夏金桂母女睡下。
夏太太年紀也上來了,和夏金桂說了幾句話就呼呼睡去,夏金桂白日裏睡着了,這會兒也不困,閉着眼只在那裏盤算等夏三的婚事結束,這家裏的生意重新做起來之後,自己該怎麼做,怎樣才能說服夏二叔同意自己離開薛家。
盤算來盤算去,漸漸睡着,夢中仿佛又回到了現代,還是在夏氏集團的會議室,自己推開門,把門後的人嚇了一跳。接着手裏拿着股權分配書摔了那些人一臉,等眾人一個個垂頭喪氣離去,再讓律師把離婚協議書拿出來,摔在那個男人面前。看着他無限懊惱地簽上名字,結束五年的婚姻,儘管是在夢中,夏月娥心中也升起一些惆悵。這個男人,曾經是夏月娥認為,可以和自己走下去的人。
一切都結束了,律師助理秘書全都退出門,夏月娥一個人,站在夏氏集團會議室的窗前,這裏視野良好,可以看見很遠的地方。漸漸地那點惆悵消去,代之的是一種意氣風發,世界那麼大,還有無限可能,即便沒有人陪伴,自己也要走下去。
「金桂,金桂。」夏金桂來不及收起唇邊的笑就睜開眼,夏太太正在挽起帳子,又推開窗戶,窗外陽光灑了進來。夏太太披起衣衫對夏金桂道:「你這是做什麼好夢了?笑成這個樣子?」
夢畢竟是夢,夏金桂收斂一下心神,摟住夏太太的胳膊掩飾地道:「我夢見娘白髮蒼蒼,過八十大壽,子孫滿堂。我也帶了人來賀。」夏太太先還在笑,接着輕嘆一聲:「哎,你兄弟那裏倒也罷了,你這邊,哎,當初怎麼就結了這麼一門親。」
夏太太的懊悔是顯而易見的,夏金桂的眉微微一挑就對夏太太試探地道:「娘,結錯了親,還是可以……」
「那是那些沒教養的人家做出來的事,再說了,我們以後,罷了,罷了,你小孩子家,這些事和你說你也不明白。」夏太太的話讓夏金桂微微一笑,只要沒有立即呵斥,那夏太太心中的悔意就可以拿來作文章。不過現在還是收拾好了,趕緊回京去,京里還有事呢。
母女倆梳洗好了,用了早飯,夏金桂又去拜見夏二叔。夏二叔今兒對着夏金桂那是十二分的和顏悅色,仔細問過夏金桂的日常,夏金桂免不了又把昨兒的請求提出。夏二叔已經道:「昨兒大嫂也說了,我打發一個管家跟你們去,他最是忠心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