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叫嫌棄?就夏金桂這脾氣,只怕夏二叔壓根就懶得搭理,夏金桂在心中做個鬼臉,不管怎麼說,明天一定要說服夏二叔。
這一夜夏金桂並沒睡好,心態有點像聽到父親突發疾病,於是緊急趕回國之後,要去面對公司里那些老臣子的刁難。不過,當初的夏月娥能在二十出頭的年紀,順利說服了那些老臣子,那麼現在,對着一個古人,夏金桂也一定能做好。
坐在回鄉的馬車上,看着馬車出了城,往鄉下行去,夏金桂挑起車簾,望着不常看見的鄉野風光,唇微微一挑,露出一絲笑來,沒有什麼事情能打倒自己。
夏家所在的村落很大,馬車進了村落,又走了會兒,才在一座宅子面前停下,夏太太掀起帘子,眯着眼看向外面的宅子:「這許多日子沒過來,這宅子,想是又修過。」
面前是三進的青磚大瓦房,門口還有石獅子,這一看就是鄉下地主老財家的宅子。夏金桂瞧了瞧,又往旁邊瞧去,再沒有第二座宅子了,按說這弟兄們,本該住在一起。見夏金桂往別處張望,夏太太嘆氣:「哎,我們那老宅子,要是沒賣掉,多好。」
連老宅都被賣掉了,可就算被賣掉,也該有個地方在着,怎麼什麼都沒有。夏金桂還在心裏嘀咕,夏三就在一邊接話:「那買來的人家也出奇,買了那宅子,竟然是把宅子給拆了。說要做馬棚。」
這夏太太到底是怎樣得罪了這族內的人,竟讓人這樣對待,虧夏太太還要說什麼寫信回來,讓人收拾屋子呢,連宅子都沒有了,還收拾什麼?夏金桂瞧向一臉不自知的夏太太,還想再問問,就見那宅子大門打開,從裏面走出一個管家媳婦,這管家媳婦來到馬車面前,對夏太太行了一禮就道:「大太太回來了,真不巧,我們太太今兒去觀音廟進香去了。大太太還請……」
「哦,我竟連門都不能進了?」夏太太的臉已經黑了,那管家媳婦是習慣夏太太這樣對待的,面上笑容沒變:「我們老爺倒是在家,只是當日大太太說過,男女之間,不能見面說話的,我們老爺自然不敢請大太太進去裏面坐坐。」
還真是把人都得罪光的樣子啊,夏金桂在心裏嘆了口氣就對管家媳婦道:「媽媽這話錯了,我娘她年紀大了,有些糊塗,這也是常見的,怎麼媽媽就把我娘的糊塗話記在心上?況且說了,從禮上算起,我二叔是我爹的親弟弟,這小叔子聽說嫂子來了,不出門相迎也就罷了,還要說什麼男女不能見面的話,那豈不是不把我們當一家人了?」
管家媳婦早就瞧見夏金桂在旁邊,不過管家媳婦曉得這位姑奶奶可更是不好惹的,因此只當夏金桂不存在,此刻聽到夏金桂這樣說,管家媳婦想了想就又道:「姑奶奶說的話句句在理,只是您既知道大太太有些糊塗,您就該曉得,這大太太萬一又糊塗起來,把那些糊塗話胡亂說出,到時還真是誰都沒有臉。」
夏金桂見夏太太滿臉漲紅,不能反駁那管家媳婦,夏金桂不由在心裏搖頭,這夏太太,還真是夏金桂的娘啊,什麼話都敢說出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市井賣菜的大媽。怎麼也想不到她出身薛家,又嫁了夏家,從富家小姐到富家媳婦,怎麼這股俗氣還是沒脫?
見夏金桂不語,管家媳婦以為他們已經被說服了,對夏太太匆忙行個禮:「大太太還請自便,小的這就……」不等管家媳婦說告退,夏金桂已經從馬車上下來,用手攏攏鬢邊的亂發,對管家媳婦笑着道:「我是晚輩,去拜見叔父也是理所應當,還請媽媽前面帶路,我去給二叔請安。」
管家媳婦原先做的打算是夏金桂下車後就要和自己吵嚷,誰知夏金桂態度平靜面色溫和,只一個勁地要去見夏二叔,這讓管家媳婦不好拒絕,於是管家媳婦眉一皺:「如此,就請姑奶奶在這稍……」
「媽媽這話說錯了,我既是夏家姑奶奶,也就是夏家的人,這夏家的門檻是能進的,再說侄女去給叔父請安,也是該進去等候才是。」說着夏金桂對夏太太使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自己就往大門處走去。
見夏金桂往大門處走,管家媳婦想攔,但又不敢攔,只好跟在夏金桂身後:「我的姑奶奶啊,還請讓小的進去通報一聲。」
「通報什麼,我這做侄女的來給叔叔請安。」夏金桂說着話,早進了大門,這古代宅院有個好處,基本佈局都差不多,夏金桂舉目望了望佈局,就徑自往大廳走去。管家媳婦一邊跟在夏金桂身後,一邊給小廝使眼色,讓他趕緊去通報夏二叔。
夏金桂還沒走到廳上,就聽到有個男子的聲音:「哼,我們夏家,並沒有你這樣的出嫁女兒。」
看來夏金桂這打丈夫罵婆婆的舉動,已經傳的人盡皆知了,夏金桂抬眼看去,見一個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站在大廳面前,臉上滿是怒容。這看來就該是夏二叔了,不過夏金桂並沒出口叫二叔,要是叫錯了人,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管家媳婦已經對着這男子跪下:「二老爺,姑奶奶執意要進來,小的們攔不住。」
「曉得你們攔不住,下去吧。」夏二叔對管家媳婦呵斥一句才看向夏金桂,一臉怒容:「你,你還真是你娘的女兒,我們夏家,怎麼就錯結了這門親。」
夏金桂已經對着夏二叔跪下:「給二叔請安。」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夏二叔原本的打算是夏金桂只怕會撒潑,到時夏二叔再好好罵夏金桂一頓,然後把人趕出夏家。誰知這會兒夏金桂竟然跪下,還規規矩矩行禮。夏二叔倒不好對夏金桂開罵了。
夏金桂見夏二叔愣在那裏,心裏不由嘆氣,這夏金桂,到底是做了多少讓人搖頭的事。不過這會兒夏金桂還是規規矩矩地給夏二叔磕頭:「金桂知道原先自己錯了,這會兒痛定思痛,特來給二叔道歉。」
夏二叔再次愣住,夏金桂見夏二叔不說話,要把殺手鐧拿出來,於是夏金桂抬頭看着夏二叔,淚已落下:「還求二叔看在金桂死去父親的份上。」
這一句讓夏二叔長嘆一聲,夏金桂的淚落的更急,望着夏二叔不說話。夏二叔見這個驕縱的侄女此刻只流淚不說話,想起自己兄長,聲音不由哽咽:「若非念着你的父親,我當日,當日……」
這一句話夏二叔並沒說完,淚就已落下。果然不管任何時候,感情牌是最好打的,不過這感情牌也不能濫打,夏金桂再次伏地磕頭:「金桂知道,金桂此前所為,傾黃河之水也無法洗脫。金桂不敢奢求二叔諒解,只求二叔念在,我母也是疼我入骨,又憐我少年失父,才對我多加袒護。二叔,二叔……」
說着夏金桂膝行到了夏二叔旁邊,看着夏二叔眼裏全是淚:「二叔,您也為人父母,當知父母之心。」
「我就是為人父母,也憐惜你少年失父,誰知就……」夏二叔跺腳嘆息,既然如此,那再加把勁兒,就能讓夏二叔叫自己起來了。夏金桂心裏想着,伏地哭起來:「正因金桂知道二叔是父親親兄弟,金桂這才腆顏求見。二叔,一筆寫不出兩個夏字,都是夏家人,金桂只求二叔還記得金桂的一點好處。」
夏二叔看着夏金桂在那苦苦哀求,再次長聲嘆息,誰也不是生下來就壞的,夏金桂也有過孩童時期的嬌憨,那時候夏二叔也抱過夏金桂,夏金桂也曾拉着夏二叔的衣角,要二叔給自己帶好玩的東西回來。夏金桂賭的就是這點情分。
夏金桂跪伏在地,不敢抬頭,一顆心開始砰砰亂跳,希望夏二叔能夠被自己打動,讓自己起來。
這時一個溫柔的女聲響起:「這是金桂嗎?都許多日子沒見着了,你這向可好?」聽聲音該是夏二太太,看來這所謂去上香的話不過是託詞,然而夏金桂只敢抬起一張滿是淚痕的臉看向向夏二太太:「金桂給二嬸請安,金桂不孝,對二嬸多有得罪,還望二嬸海涵。」
夏二太太也被夏金桂這態度給嚇到了,夏金桂自從夏大老爺去世,夏太太開始對她縱容以後,夏金桂就越發地不把別人放在眼裏,就因為夏二太太的女兒說了一句桂花,被夏金桂百般咒罵,說自己的名字被人提着,也不瞧瞧,可配不配提?嚇的夏二太太的女兒痛哭不止。
夏二太太出來說了兩句,還被夏太太撅回去,說自己都不敢提,更何況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