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kingandtheknight
中庭廣場上來往着商人和打着洋傘的女人,他們裹着狐毛大衣,把手指縮在厚厚的袖子裏,**邊的袖子一點也不擋風,寒風依然把他們吹得不斷顫抖。
那個穿着輕薄碎花裙子的女孩從教堂里走出來,遁着傳教士們的步伐走向碼頭,在經過中庭廣場時,一個灰色鴿子從長空落下,在她腳邊頓足。她驚訝地看着這個小東西。在大陸脊樑的北方,這個季節還有鳥出現在鎮上,是一件很值得驚奇的事。
女孩蹲下身體,伸出小手。她的手心有點紅,被冷風吹得生疼。鴿子大豆般的眼睛盯着她的手,大概是無法理解這個人類的行為是為了表達什麼。
就在她的手觸到鴿子的瞬間,一隻潔白修長的手突然橫空伸了出來,握住了她的手,另一隻手抓起鴿子。
女孩嚇了一跳,猛地抬頭,看到了一張仿若天使的臉。她剛剛在教堂裏面見了神聖天國中最美的天使,那種震撼人心的美麗,此時就像在她眼前活過來一樣。她的驚嚇瞬間消散,整個人像木雕一樣傻蹲在那裏。
「你還好嗎,可愛的小姐?」天使笑着問他,聲線華麗如同天籟。
「還……好。」她愣愣地點頭。
「瞧你的手,都被凍僵了。」天使輕揉着她紅腫的小手,吹了一口氣。
微癢的感覺從手心傳來,女孩莫名地紅了紅臉。還沒反應過來,天使就放開她的手了。「現在好多了,多穿點保暖的衣服吧,可別把可愛的臉頰也凍傷了,這個給你。」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所有凍傷的痕跡都莫名消失了,光潔乾淨的手心,靜靜躺着幾個金光閃閃的金幣。
她的眼睛瞪得和鈴鐺一樣大。金幣!她即使賣一個禮拜的花也得不到一個金幣,而他這麼輕易地把它放在她手裏!?
「為…為什麼?」
「為女士服務不需要理由。」天使拍拍她的頭,站了起來。他很高,幾乎是她身高的兩倍。「它的主人或許也希望它在你的手裏,她會很高興的。」
「謝謝你!謝謝你!」女孩開懷地笑着,捧着金幣跑開了,那隻引起她注意的鴿子早就被她無視掉了。
看着碎花裙子在半空中微揚着消失後,天使低頭看着手中的灰色鴿子,翻出它的腹部,目光落在爪子的紙筒上,翡綠色的瞳孔緊了緊。
「真是不讓人省心。」他不耐煩地皺皺眉,拿出紙筒打開了信箋。
列威是在離央醒來後才恢復意識的,事實上如果不是離央的情況有所好轉,那兩位可以施法救人的大神也不會把注意力放在奄奄一息的列威先生身上。所幸武士先生的身體很強悍,在無人處理的情況下,居然自己撐過了危險期。
聽到離央可以下床走路後,忠心的武士爬也爬起來,來到離央的房間。
「誰來了?」離央聽到腳步聲,輕聲地問道。
夏凡正挽着袖子在陽台晾着離央剛才弄髒的裙子,回頭看了看推開門的列威,淡淡說道,「列威。」
離央輕輕一笑,朝門口招招手,放下手中的棋子。「過來坐,我看不到你,你儘量說話,行為語言我可是看不懂的了。」
「離央小姐……」列威走到她身邊,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看着她木訥地輕笑着,並沒有隨着他的手晃動。他臉色一僵,一陣沉痛。
「沒事的,我又不是永遠都是這樣子了。」離央安慰着他,「我只是暫時看不見而已,我又不是失明,不至於那麼害怕。有沒有興趣下盤棋?自己和自己下棋很無聊的,而且還看不見。」
列威低頭看了看桌面上的騎士方棋,沉沉嘆了口氣,坐到離央對面,「以後,我會保護好你的,不會來得那麼晚了,讓您受這麼重的傷。」
「不是你的錯不要自責,你是我最優秀的武士。」離央眯着眼睛搖搖頭,伸手把騎士挪向後方,笑着問,「你還好嗎?聽說你也受了不輕的傷。這次我們真是損失慘重呢,為了一把鐵器,這麼多人受傷。真抱歉,是我拖累你了。」
「不。」列威堅定地搖頭,袖下的拳頭緊緊握緊,另一隻手將紅色的馬壓到前線。「你永遠不需要和我道歉,我是武士,一生都是守護主人的。」
「可我們不是主僕,我們是朋友。我尊重我的朋友。」離央支着下巴思量着棋路,然後將黑色國王越過了戰馬推到紅色戰馬前,「主將有時候也是要衝在前方的,否則國家就會滅亡。」
「離央小姐,你這樣很危險。」列威看了一下棋盤的棋子,黑國王單槍匹馬沖在邊際線上,只差一步就進入了紅國王的領域,而紅騎士正包圍着黑國王的路。
「看上去是的。」離央笑着說,「你走走看,看我的國王在懸崖的邊上怎麼活下來。」
列威疑惑着看着她自信滿滿的笑容,又低頭端詳着他的棋路。他的國王守在王座上,四周都是騎士和炮火還有戰馬,幾乎可是說是銅牆鐵壁保護着。在騎士方棋中他現在的佈局是勝利的最佳狀態,只要有東西打垮對方的國王,就贏了。
但他突然發現沒有什麼棋子可以在一步之內殺掉國王,儘管四面埋伏,黑國王還是挺着高傲的頭顱站在那裏。騎士是沒有能力殺死國王的,能殺死國王的只有炮火。他一旦調離一個炮火,紅國王的保護圈就會出現一個空洞了。
正常情況下出現一點漏洞並不奇怪,但是和離央下棋,列威就是有些心驚膽戰。他總覺得,離央會在那個空洞的地方絕處逢生。
她就是那樣的人,總是在絕境裏殺出一條血路來,也許她的黑國王沒有任何能力,但是小瞧她的人都已經見上帝去了。
「你該怎麼下?」看他猶豫了那麼久,離央展開笑靨問道。
列威拿起炮,想往前走一步,但是又懸在空中沒有放下去。
「落棋的時候記得和我說一聲哦,我看不到你下在哪裏。」離央繼續說着。
列威抿着嘴,越發不敢落棋了,額間甚至溢出微微的冷汗,陽台的風吹進來惹得他後脊發涼。
「下吧。」
突然,一道清冷悅耳的聲音從身後飄來,列威回過頭,發現夏凡就站在他身後,冷淡地撇着棋盤,「她就是唬唬你而已。她的國王已經無路可走了,你三步棋可以贏。」
「……」列威微張着嘴巴驚訝地看着他。
離央很怨念地瞪了他一眼,嘖嘖直道,「唬人怎麼了?氣勢是國王的一大武器,能夠不戰而勝才是真正的勝利!」
「她的嘴也很能說,這也是個武器。」夏凡拍拍列威的肩膀,走出了房間。
「你去哪裏?」
「準備午餐。」他的身影隨着聲音的漸小而遠去。
「夏凡閣下和我說話了?」列威依然沉浸在驚訝中。
「很奇怪嗎?」離央歪歪頭。「他天天和我說話啊,他又不是啞巴。」
「你和我不一樣啊。」列威說。
「哪裏不一樣?」離央覺得列威的思想應該進化一下,「眼睛不一樣嗎,還是鼻子?唯一不一樣的只有性別吧,可這一點也不影響我們的關係啊。」
「您不會懂的。」列威搖搖頭。
離央深深嘆了口氣,「你才沒搞清楚狀況,我的武士大人。我們是一隊的,是同伴。我不是你的國王,儘管有時候我會讓你們干點事,那是因為我認為我的判斷是正確的,我需要你們支持我,可我隨時和你們站在一起。我一點也不想成為保護圈裏的東西……」她說着,用黑國王狠狠推到了紅國王。
「離央小姐,你想做什麼?」她從來沒有這么正經地和他說過這麼多理論話。離央每次滔滔不絕時,大家都知道她有事。
「我接受過正式的騎士劍術教育,在我十五歲之前我的劍術也曾被父親的心腹誇讚過。我想我可以拿起劍,只是缺少一位優秀的老師。」離央眯着眼睛盯着列威的臉。
「你要練劍?」聽了這麼久列威終於知道離央想幹什麼了。
「是的。我剛得到一把不錯的劍。對你們來說,那大概就叫傳奇。」離央指了指她的床頭,也不知道指到那把劍沒有。「總不能讓傳奇就這樣埋沒吧。」
「你……你要練劍?」列威上下打量了離央嬌小的身體一遍,再一次以不可思議的口氣重複。
「你的心事都寫了臉上了……」離央無奈地笑笑,「雖然我看不見,但知道你小瞧我了。」
「你確定你可以拿得起那把……傳奇?」列威說。
「如果我拿得起它你就願意教我嗎?」離央笑問。
「我很不願意弄傷你,也不願意看到你舉着武器。可是你會乖乖聽話嗎?」列威口氣無奈。
離央嘿嘿一笑,從椅子上跳下來,疼得齜牙咧嘴。「謝謝。我現在就去拿起它,告訴我它在哪裏。」
「你的床,右邊。再走兩步……還有一步……就在你身下。」
離央按着他的指示一步一步靠近,最終站在神劍「世界」的面前,在她眼裏這把劍和夏凡一樣發着同樣的光芒。她沉默地看了它許久,才抓住劍柄,用力地往上一提。
……
沒反應。
見她一直沒有動靜,列威有點好奇地站起身想走過去,「你還好嗎?」
只見離央猛地回頭,推着他往回走,「好吧,我們還是先來談論一下怎麼把它舉起來這個問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