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無虛的記憶大半都是被困在這個囚牢裏,他能說清楚話已經是上天眷顧了,沈玉衡和他講故事,他也大半是「嗯」「啊」的回答。
說故事說的她口乾舌燥,五臟廟都造起反來,嘰里咕嚕的直響,肚子咕咕的響聲讓沈玉衡面上一紅,窘迫的低頭揉着肚子。
沈無虛歪了歪頭,瘦的仿佛一碰就會化為飛灰的手在地上抓着,不過一會,就叫他從地上摳出一小塊海草的根,那海草根黑乎乎的一片,還散發着一股難聞的味道,令沈玉衡胃裏直翻騰。
「你餓了。」沈無虛說話用的是肯定的語氣,他的手捧着那東西,小心翼翼的把邊上帶着的泥土碎屑給摳下來攏在手心,然後把那海草的根捧着送到沈玉衡面前。
沈玉衡被這味道熏得作嘔,捏着鼻子,皺着眉頭看着沈無虛,卻就是不肯接過那東西。
「不吃你會死的!」沈無虛急了,又把那東西往沈玉衡面前湊了湊,頓時更加濃烈的味道就衝進了沈玉衡鼻腔,沈玉衡都能看見那東西上面蠕動的小蟲子了!
「你就吃這個?!」沈玉衡不可思議的指着那東西。
天啊!那東西也太噁心了,難道沈無虛就是吃這些東西過活?他不過還是個孩子,難道只是因為過分強大的力量就要受到這樣的對待嗎?!
「很好吃的。」沈無虛把從海草根上摳下來的碎屑塞進嘴裏,臉上不自覺露出個滿足的笑容。
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吃過東西了,因為這地方的海草早就不再生長,他為了活下去,只能小心翼翼的控制自己吃掉的海草的數量。
「我不餓,小哥哥你吃吧。」沈玉衡把那東西推了回去,勉強笑道。
如果她也一直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怕是也要變成無那樣的人吧!沈無虛……沈無虛……他是她如今的胞兄,她怎麼可能讓他繼續受這樣的折磨?她要出去,她要帶他出去!
沈家。
看着平靜的湖面,沈家族長沈羌眉頭皺的死緊,拳頭攥起又鬆開,手心裏全都是汗水。
這叫他怎麼跟沈姜說?難不成和他說「我把你兒子囚禁起來了,現在你兒子把你女兒也給拽下去了!」這叫他怎麼說出口?估計他說完不單沈姜要和他決裂,莫離也得拆了他啊!
沈羌愁的頭髮都要白了,卻也只能無奈的嘆息。
當年沈姜外出雲遊去找沈無虛的生母,就把沈無虛託付給沈羌,本來因為沈無虛的不同,就讓沈家人對這個孩子生不起來好感,只是那時大家雖然不喜歡他,卻也從來沒有表現出來,也不會在什麼地方苛待他,可是後來有一天沈無虛突然爆發出太過強大的力量,那力量難以操控,差點把沈家都給毀了,沈羌不得已把沈無虛囚禁在水底,免得他再次力量暴走,對沈姜的說辭卻是沈無虛面目奇特,命格與人不同,叫他給送到妄家寄養,讓沈無虛早日變成一個正常人。
可是到了沈玉衡這,他也沒辦法再用那個由頭了,他本來就心中有愧,此事一出,更是懊惱自己當初怎麼叫豬油蒙了心,作出那種昏聵的事來!可是事已至此,沈羌懊惱也沒用,只能叫沈奈下去把沈玉衡給帶上來。
「沈奈哥哥!」看見沈奈,沈玉衡又驚又喜,趕忙衝着沈奈招手。
沈奈兩下游過來,穿過透明的結界,在地上站定,他腰間配着避水珠,身上一點水都沒沾到,一頭黑髮該怎麼飛揚還怎麼飛揚,一身風流氣度一點都沒減。
「我帶你出去。」他拉起沈玉衡的手,看也不看被困在籠子裏的沈無虛一眼,就要離開。
「等等!沈奈哥哥,為什麼一定要囚禁着我哥?」掙開沈奈的手,沈玉衡仰着頭,問道。
沈奈的神色一瞬間變的晦暗不明,那繼承自母親的墨綠色眼眸微垂,裏頭的情緒複雜。
他沒辦法放了沈無虛,為了沈家,也為了修真界,他寧可毀了一個沈無虛,只為了那個微乎其微的可能。
見到沈奈的表情,沈玉衡頓時覺得心中冰涼,連連退了幾步,只覺得眼前的人也太冷血無情了些!
「等你長大了,你就會明白的。」沈奈聲音冷淡,單手扛起沈玉衡,就要離開。
沈玉衡的頭正對着他的後背,只要一抬頭就能看見沈無虛那期待的目光,直看的她心頭都發緊。
「別怕,小哥哥,我會救你出去的!」她對着他做着口型。
她不會讓他成為無!他只會是沈無虛!
看着沈奈把沈玉衡從湖裏帶出來,沈羌鬆了一口氣,方才撤了結界,他一直擔驚受怕,生怕這個玉衡也出什麼事!那他可真是別想落個好結局了!
「玉衡妹妹還只是凡胎,又在湖裏泡了這麼久,怕是要受涼,叫醫師候着吧。」沈奈的聲線本就是清冷,說話的語氣又冷淡,好似他才是如今的族長一般。
沈羌自己知道自己的本事有幾分,如果讓他來打理這個沈家,肯定還沒自己兒子做得好,反正沈家族長的位置遲早要落到沈奈身上,他也樂得讓權。
果然如同沈奈說的那樣,當晚沈玉衡就發起了高燒。
身上的汗浸濕了一件又一件衣服,整個臉蛋都是通紅的一片,眉頭擰的死緊,神智都不清楚,只有嘴裏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什麼,外頭的醫師來來往往,沈玉衡的症狀不單沒有減輕,還更加嚴重了起來。
從高燒變成了被心魔饜住,這突然的變化驚掉了一圈人的下巴。
這這這,這分明只是個沒入道的凡人,也能被心魔饜住?而且四五歲的年紀就生了心魔,這心思要多重啊!
沈奈對此也深感詫異,難道這個玉衡也不是什麼普通修士?他乾脆開了天眼,去探沈玉衡的命數。他母親出身妄家,妄家被稱為能預算天機的家族,能預見未來,也能追溯過去,他也繼承了母親的本事。
只是開了天眼之後,沈奈只剩下震驚。
生而為至純之血,在修道之上已經保證了她定然會飛升,可她卻又是天煞孤星之命,她一生註定友人遍天下,卻又沒人能和她走到最後,說她命不好,她已經有了世人羨慕不來的機緣,說她命好,卻註定一生孤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