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三人依舊出去調查幼童失蹤之事,不過這次三人兵分三路,從不同的地方入手。
住處又只剩下葉天權和無怨。
葉天權坐在椅子上,懷裏抱着無怨,嘴裏哼着曲調破碎的歌謠。
他性子平和,平素里耐心最足,照顧無怨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了他身上,而他也將心思都投在這個凡人孩子身上,好似無怨是他親生的一般。
若能如此,歲月靜好,就這麼過了一生又何妨?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不輕不重的拍着無怨的後背,他連眼皮都沒抬,似乎早就瞧見那痴立在陰影里的身影。
站在門外的人怔了一下,繼而苦笑。
「好久不見,天權。」那人面上覆了半張面具,銀色的面具上紋路繁複,紅的如血的細小寶石在嵌在面具四周,顯得她更為華貴非凡。
「久違了。小姐。」葉天權抬頭,嘴角含笑,他氣質如玉般溫潤,哪怕笑容都是帶着幾分淡然溫和的,叫人看了生不出任何厭惡之心。
太過溫和,溫和到有些疏離的姿態讓她心頭苦澀更甚。
「你非要,和我如此生分嗎?」沒被面具覆住的嘴唇形狀美好,就連唇上的顏色都如同嬌艷的桃花,叫人有種採擷的欲/望。
可偏偏眼前的人似乎不知道欲/望為何物,總是一副淡然的模樣,似乎天地都不在他心上。
可她曉得,他心上是放着人的。
只是那人不是她而已。
她嘆了口氣,自己從乾坤袋裏翻出張蓋着白虎皮的椅子,然後斜斜的靠在白虎皮里,上好的白虎皮襯着她的模樣,更是讓她顯出幾分高貴的氣派。
「小姐想多了。」葉天權笑,手輕輕柔柔的拍着無怨的身體,眼裏滿是溫柔的神色。
於她而言,他的溫柔好似蠱毒,一絲一絲的侵蝕她的所有思想,所有情感。
可偏偏這毒沒法解,一旦沉淪,就是一輩子。
「天權,我……」她欲言又止。明明有無數的話想說,最後都卡在唇邊。她該說什麼?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講,他們都應該不共戴天。
可她又在妄想什麼?
妄想一心人,白首不離嗎?
她早就不是十六七歲的少女,那些關於愛情的心事早就該隨風而散。
可偏偏她心裏還有着希冀,希冀他能給她一段轟轟烈烈,不顧一切的愛戀。
可那個不顧一切的是她。
而不是他。
葉天權依舊笑的溫和,靜靜等待着她的下文。
好像還是從前,她趾高氣昂的對他頤指氣使,而他永遠沉靜的聽着,無論多麼無禮的要求,他都一臉溫和的應下,然後完美的替她完成,明明是奴僕的身份,卻自有一種超脫的氣質。
也正是那氣質蠱惑了她,把她的心都一點點奪走,再也拿不回來。
「若有事,小姐直說便是。」
「無事,只是……」
「許久不見你,想看看你。」呼了口氣,她終究還是把那在嘴邊繞了千萬次的話出了口,而後小心翼翼的拿餘光偷瞄他的神色,生怕他有一分厭惡。
然而葉天權臉上一切如常,既沒有厭惡也沒有什麼驚喜。
她苦笑一聲,她想太多了,他一向對這些情情愛愛之事看的極淡不是嗎?哪怕今日她說的話是那一直沒能訴出口的愛戀,怕是他的眼皮也不會多動幾下。
「勞小姐掛念了。」
「這些日子,你還好嗎?」說出了那句話,她便沒了猶豫,目光炯炯的盯着葉天權。
「所有的日子都是一樣的,何來好與不好?」神色淡淡,語氣毫無波動,如此的回答聽上去似乎有些敷衍,但是她卻知道,這就是他的實話,沒有半分摻假的。
就像當初族裏要把那個姑娘許給他,他也是神色淡淡的應下,沒有半分作偽的真誠。
「若是那時和你成親的人是我,你還會願意嗎?」
話一出口,她的臉色就瞬間蒼白,臉上全是懊惱的神色,後悔自己怎麼這麼衝動的就問了出來。
葉天權的手一頓,嘴臉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而後又恢復了自然。
「會。既有恩情,自然要報。」
「可是現在沒有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她如墜冰窟,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在此刻凝固。
族裏許他那個神魂不全的姑娘,說是恩賜,實際上不過是把個爛攤子甩給他,可縱然那般,他也給了那姑娘全部的體面與尊重。
可如今他們之間那些恩情都在她的手中煙消雲散,從恩情到仇恨,不過是一念之間。
「焚天城風大,小姐身子虛弱,早日回去才是正經。」從乾坤袋裏掏出件披風,單手替她披上,葉天權笑着勸她早日回去。
她的嘴唇動了動,卻還是被他的話給堵了回去。
「這個時候,阿斗應該餓了,天權先告辭了。」他起身,然後目不斜視的自她身旁走過。
他沒將她放在眼裏,哪怕她是他曾經的主子也一樣。
手一翻,精緻又不失大氣的椅子被收了起來,她最終還是轉身離開。
於她而言,他是她心頭的硃砂痣,白月光。
可於他而言,她與這芸芸眾生又有什麼分別呢?
他是她的劫難,她只是他無關的路人甲乙丙丁。
「阿斗,姐姐她,情況如何?」坐在阿斗的身邊,葉天權有些擔憂。
情況遠不如他說的那麼好,沈玉衡的進階,比他們想像的艱難許多,稍不注意就可能灰飛煙滅。
「哼哧,主人還活着,哼哧。」阿斗哼哧哼哧的吃着東西。沈玉衡的狀態和它息息相關,雖然沈玉衡此時氣息微弱,但應該沒有什麼生命危險。
少年的身子靠在牆上,眼眸微閉,懷裏的孩子天真的吮着手指,而少年的身邊,丑的過分的凶獸卻乖巧的好像小狗一樣。
站在陰影處的少女緊緊盯着無數次在夢裏出現的人,她要把他好好的記住,她要記住他的每一個姿態。以此,作為她以後歲月的所有懷念。
察覺到角落裏女子依戀的目光,葉天權也只是笑了笑,絲毫沒把女子放在眼裏,繼續閉着眼睛養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