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我想像之中敏銳許多。」少年晃着袖管,那瘦不勝衣的模樣愈的惹人心疼。
他這副看上去弱小的模樣實在是一層極好的保護色,沈玉衡相信,他憑藉着這樣的臉,一定能夠騙過大多數人。
可是少年似乎對於利用自己的外貌優勢這件事毫無興趣。
他眼中的陰翳徹徹底底的毀了他身上的那幾分柔弱氣質,反倒讓他多了幾分尖銳。
少年人特有的鋒芒還在他的臉上尚未散去,他像極了那夜間閃着寒芒的利刃,清清楚楚的告訴你,他的鋒芒。
「過獎了。」沈玉衡偏頭,仿佛沒瞧見少年眼中那抹輕蔑之色。
「不過可惜,你要死了。」少年活動了兩下手腕,仿佛忽然想起了什麼,眉眼間綻出了一片笑意。
「真的嗎?」沈玉衡笑,那柔和的眉眼無端的讓少年心底一陣膽寒。
他奇怪的看着沈玉衡,這種陌生的感覺讓他頓時提起了心,整個人似乎都被這種感覺攫住了心神一般。
那是一種來自血液之中的,最本能的畏懼。
這種奇異的感覺讓少年舔了舔唇,那艷紅的舌尖和近乎灰白的臉色形成一個鮮明的對比。
妖異的令人移不開目光。
「你不會殺我。」
沈玉衡一步步靠近了少年。
少年莫名其妙的後退了一步,一直到自己的脊背貼上怪獸冰涼的觸手,少年才如夢初醒,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忽然有這樣的舉動。
然而他醒悟的卻已經太晚了,沈玉衡已經到了他的面前,那樣近的距離讓他幾乎能夠數清沈玉衡的睫毛有多少。
「你看,我說的對吧?」沈玉衡的眼睛眯成漂亮的月牙,說話時的熱氣灑在少年的臉上,不出意外的,她見到了少年那陰翳的表情在一瞬之間出現了崩裂。
少年很想一巴掌把眼前這女人拍死,然而那手就是怎樣也落不下去,他不由得有些氣急敗壞的把沈玉衡給推開。
為什麼在這個時候,這女人這麼像她啊!
少年崩潰的想着,看向沈玉衡的目光愈的古怪了起來。
沈玉衡聳了聳肩,笑的一臉高深莫測。
她方才就覺得這少年身上帶着一種熟悉的氣息,如今靠的近了,才現自己確實沒有猜錯。
屬於她的氣息。
不,或許是屬於風裏希的氣息。
沈玉衡眸底的神色已然生了改變,然而面上卻沒有露出一分來。
這個少年……或許和其他的殘魂有關。
「我才不會手下留情。」少年撅了噘嘴,方才那陰沉的模樣頓時散了幾分,如今看上去像極了炸毛的小貓。
不過少年嘴上雖然這麼說,卻終究沒能對得了沈玉衡下手。
無他,只是因為沈玉衡和他心中那個人,實在是太像了。
少年憤憤的坐在了那怪獸的觸手上,沈玉衡被他這模樣逗的笑,雙肩抖了半天,才沒在這少年的面前大笑出聲。
「好吧,那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是誰了嗎?」
少年撇了撇嘴,不知道嘟囔了兩句什麼,才不情不願的說了自己的名字。
「未凜,我的名字,至於我的身份……一個被驅逐的氏族的族長罷了。」
提到自己的身份,少年面上頓時帶了幾分怒氣,也是,他的氏族被驅逐出大6,怎麼可能讓他高興的起來呢?
「倒是你……我要殺了你的,你知不知道?」
「殺我,總要有個理由吧。」沈玉衡站在少年的不遠處,拿射天弓撐着身體,嬉笑的看着少年。
「當然是為了……」未凜的話戛然而止,而後就是那忽然變的慘白的面色。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
乾乾淨淨的雙手,十指纖長,掌心細膩的紋路交錯,指間的骨節形狀美好,這毫無疑問是一雙很漂亮的手。
「我為什麼要殺了你呢……」他忽然喃喃自語。
這麼長久的等待已經讓他幾乎忘了自己在這裏等待的目的。
他只記得自己要殺一個人,也只記得自己的心裏還住着一個人,而其他的,早就在那漫長的時光之中被遺忘,再也拼湊不回原來的模樣。
「不過記不記得又怎麼樣?」少年忽然抬起了頭,朝着她呲牙咧嘴。
「我只要記得,我要殺了你,那就夠了!」少年忽然朝着她沖了過來,那雙手高高地揚起,然而卻在沈玉衡的面頰前頓住,半天也無法落下來。
仿佛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阻攔着他一般。
未凜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臉,好像這樣就能夠用眼神把她殺死一般。
沈玉衡憐憫的看着他。
她說未凜殺不了她,不是沒有原因的。
本來到了海中的話,她的實力會大為削減,然而如今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實力竟然恢復了,也就是說,她又成了那個擁有神體,能夠操縱水火的「神」。
「你想喝酒嗎?」直勾勾的盯着沈玉衡看了半天,未凜忽然之間蹦出來這麼一句話。
沈玉衡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喝酒?這個未凜在打什麼主意?
未凜晃了晃自己的腦袋,沈玉衡不知道怎麼的,好像莫名其妙的就聽見了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響,像是罐子裏的水在不斷的晃動着一般。
錯覺,一定是錯覺。
沈玉衡肯定的想着。
「想喝就自己來拿啊。」未凜瞪着一雙眼睛,他的眼睛狹長又漂亮,如今這麼瞪圓了卻顯出幾分無辜。
當然,若是他手中拽着的不是那怪獸的觸手就更好了。
「我覺得,你的這裏可能出了點問題。」沈玉衡委婉的點了點自己的腦袋。
方才還是一臉陰沉的少年,如今卻活似了癔症一般,沈玉衡不得不懷疑起未凜的神智是否清明起來。
未凜瞪着眼睛看了她半天,半晌之後忽然有些委屈了。
「你……」看他的神色似乎是想要撒嬌,只是這話才出口一個字,未凜頓時硬生生的收了回去,咬牙切齒的看着沈玉衡。
「你離我遠一點!我不想再看見你了!」
……不像是怒,倒像是惱羞成怒。
沈玉衡扶額,這個未凜,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而且現在她在這海底,怎麼走?想走,怕是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我也很想走。」沈玉衡聳了聳肩,「可惜它不想讓我走。」
沈玉衡朝着那怪獸努了努嘴。
如今她在海底恢復了實力,那麼離了海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