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萬劍門的時候,已經是金烏西墜,如火一般的晚霞鋪滿了天空,來往的行人臉上也都鍍了金光,顯得安靜而平和。
如果沒有那場大水,他們也不至於散落天涯,可是沒有如果。
沈玉衡的面紗換了紗帽,身上的衣服是普通的素色衣衫,腰間掛着的是乾坤袋,因為面紗的阻擋,整個人顯得神秘而優雅。
「當年那人去的方向應該是東方,他們抓搖光,很有可能是為了那個東西。」沈玉衡喃喃自語。
隨着修為一天天上來,沈家的秘辛她也了解不少。沈家傳承銘刻在血脈之中,隨着修為一日日增長,對沈家的了解也會越來越多。
沈玉衡走在荒原上,每一步都能落下個深深地腳印。
平安鎮中心的這一圈,是真的荒涼,這幾十里的範圍內,竟然只有零星的兩三戶人家。
但這兩三戶人家卻是重點,他們是大水過後倖存的人。
荒原的風凜冽的吹着,沈玉衡頭頂的紗帽都有些打晃,如果不是有面紗擋着,沈玉衡絕對得吃一臉沙子!
奇怪,為什麼只有這個範圍內是黃沙漫天的奇景?
沈玉衡暗自納悶。
雖說氣候不同,但是這時辰可是相同的,通紅的太陽在地平線處緩緩落下,雄渾壯美。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沈玉衡的腦袋裏忽然蹦出這麼兩句詩。
如此的詩,如此的景,倒也相得益彰。
但沈玉衡來這裏不是為了吟詩作對的,她是為了找一找有沒有妹妹的消息的。
沈玉衡推開了那個名為大漠孤煙的客棧的門。
「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店小二將白毛巾往肩頭一搭,問道。今天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顯了靈,這鬼地方竟也來了人,自打他記事,接待的客人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來間上房,然後來一壺清茶。」
沈玉衡瞧了瞧四周,除卻她,只有一個十二三歲模樣的小姑娘和一個一身黑衣的青年。
小姑娘的模樣精緻,一身織錦,腕上纏了個絲帶,眉心一點硃砂,年歲不大,可容顏卻是少見的嫵媚,而嫵媚之中又帶了幾分稚氣,這樣出色的容顏不禁讓沈玉衡多瞧了幾眼。
黑衣青年膚色蒼白的可怕,整個人都裹在黑斗篷里,只露出一張瘦的過分的臉。
倒是和魔修很像。
沈玉衡只是瞄了兩眼,並沒有過多注意,夜宗也有不少魔修,只要不是真正的魔族,並且修煉方法不違天和,魔修也不是人人喊打的。
沈玉衡邁步上了樓,並沒有注意這兩個人。
初見,她不識她,她亦不知她。
「今兒來的人可真多,我這大漠孤煙倒是好福氣!」花蝴蝶咯咯嬌笑了兩聲,掩唇的帕子抖個不停,一陣陣的馨香隨着她的動作擴散開來。
十年時間,足以讓稚嫩孩童長成清秀少年,也足以讓跋扈少女有了婦人風韻。
坐在她對面的少女喝了口茶。
「你還是那般無趣,我當年就是看不慣你那副死樣子!」花蝴蝶伸出素手,指了指依舊錶情欠缺的少女。
「十年而已,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少女聲音淡薄,握着茶杯的手卻更加用力,骨節都有些泛白。
十年時間,也不能讓她忘卻那日的折辱!
花蝴蝶咯咯笑了兩聲,不置可否。
他們從來都不是一路人,從見面就是。當然,如果能重來,她依然會選擇在那天將高傲的沈大小姐的尊嚴踩在腳下。
十年時光,受盡欺凌的乞丐成了人人敬佩的仙人,刁蠻跋扈的少女卻守着孤寂的大漠,孤苦無依。
花蝴蝶給自己倒了杯茶,小口小口品着。
「你就不好奇你離開這裏之後發生了什麼?」
花蝴蝶早就不是十年前的花蝴蝶,所以,她可以淡定的面對沈玉衡,也可以用最美麗的姿態做出最兇狠的事。
「你這的茶倒是好茶。」沈玉衡放下茶杯。並沒有回答花蝴蝶的話。
當年發大水,她們流離失所,後來幾個人失散,也就再也沒有了消息。而她入了萬劍門後再也沒有下過山,也不知平安鎮這些年的變化。
「咯咯,招待故友,自然要用好茶,不過如今你怕是看不上這茶。」花蝴蝶飲了一口,巧笑倩兮。
歲月沒讓她老去,卻在她原本就美麗的臉上添了幾分成熟的氣韻,年少的她是綻放的玫瑰,而如今的她就是一杯花茶。
「說起來,那些魔族的人還又來了幾次呢,這平安鎮的老人兒也死的差不多了,我連個能談一談往事的人都沒有,還真是寂寞啊。」花蝴蝶嘆息一聲,然後如願的看見沈玉衡變了臉色。
「你也別不信,如今所謂老人兒都是在父母拼死保護下才活了下來。」花蝴蝶又喝了口茶。
潛台詞就是,想打聽十年前的事,除了本小姐沒人能幫你!
沈玉衡嘆了口氣,她怎麼能聽不出花蝴蝶的意思?
「說吧,你想要什麼。」
「沈大小姐可真是爽快,蝴蝶不過是個無知婦人,求的事自然是沈大小姐你動動手指就能完成的。」
「在大漠孤煙往東五十里,是平安鎮的中心,你只要替我取了那的一株藥草,蝴蝶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
依舊是黃沙漫天,依舊是廣袤的大漠。
五十里,於沈玉衡而言不過是幾個呼吸間的功夫。
霄練劍在左手,那對簪子的一個被她拿了下來,在右手充當匕首,腳下的九轉銀環也被靈力浸潤的發亮。
諸葛一生唯謹慎,沈玉衡必須做好萬全準備。
平安鎮的中心是個破落的建築,半截圍牆,一碰就往下掉土的牆,一碰就搖搖欲墜的木板門,雖然經過風吹雨打,這建築已經破敗不堪,但是仍能夠看出原來的模樣。
估摸是哪個富貴人家的院落。
「嘎吱。」老舊的木門被推開,發出一聲鈍鈍的呼喊。
沈玉衡撣去身上的木屑。
這是個祠堂,供奉的牌位東倒西歪,因為常年無人,蒲團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兩邊燭台裏面的蠟燭早就燃盡,念珠滾了一地,稍不注意就可能因為踩到念珠而摔倒。
花蝴蝶說的藥草就在神壇正中央。
「忘憂草?」沈玉衡有些驚異。
她的面色不禁有些古怪。
花蝴蝶一個凡人,要忘憂草幹什麼?忘憂草是煉製返魂丹的原料,除開這個作用,它和路邊的野草沒什麼分別。
「不管了,先收了再說。」沈玉衡嘆了口氣,反手掏了個玉盒出來,準備將忘憂草收起來。
卻見忽然間,地動山搖,無數的土灰撲啦啦的落下來,沾了沈玉衡一身,沈玉衡捏訣卻發現這地方古怪的很,她的靈力發揮的作用還不到一半!
沈玉衡心下一緊,不敢怠慢,拼了命的催動九轉銀環,總算是從那破落建築里出來了。
破落建築已經化成一堆廢墟,可這地動山搖還沒有停止的意思,甚至還有野獸的嘶吼聲一陣一陣的傳進她的耳朵里。
沈玉衡無奈的笑笑,她好像明白花蝴蝶那古怪的笑容是為了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