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手一劍刺在鬼差身上,沈玉衡的指間燃起鬼火,鬼火凝成一個小球,瞬間把那些鬼差的身上都點燃,然而這些鬼差卻也不是庸手,只見那鬼火瞬間滅了。
渡者始終坐在甲板上,面色冷淡的看着沈玉衡和那群鬼差戰在一起,然而眼見着一個鬼差已經摸到沈玉衡的身後,手裏的鬼器已經朝着沈玉衡的後心刺去,他的瞳孔微縮,手中的竹篙霎時動了起來,竹篙上還帶着忘川河水,忘川河水灑在那鬼差身上,頓時讓鬼差一陣哀嚎。
然而與此同時,沈玉衡身上也驀然爆發出一陣光芒,光芒恰好抵住那鬼差的鬼器,護住了沈玉衡的性命。
是沈姜給她的防禦鬼器護住了她。
沈玉衡回身一劍甩過去,那鬼差頓時被砍成兩段,哀嚎一聲,又被渡者的竹篙一挑,頓時半個身子就掉進了忘川河之中,忘川河咕嚕咕嚕的冒了兩個泡,那鬼差的身子瞬間就不見了。
鬼差沒了下半身,只剩下上半身,他目眥欲裂,雙目赤紅的朝着沈玉衡沖了過來。
若說沈玉衡自己對戰這些鬼差,還有些捉襟見肘,如今多了個渡者,瞬間就輕鬆了許多,只見那竹篙和長劍的配合不過是片刻就把這些鬼差給打的落花流水,眼見着那些鬼差或是不敵敗走,或是被打的魂飛魄散,沈玉衡不由得鬆了口氣,收了長劍,對着渡者真誠的道謝。
「無妨。」渡者撐着竹篙,「你若真有心,到時替我同影孑說一聲對不起。」
他頓了片刻,幽幽嘆氣道,他一生光明磊落,自認對得起家,對得起國,對得起黎明百姓。
可是他卻唯獨負了影孑,少年時的冷待,中年時的生離,老年時的死別,影孑一生單純,一生付出,最後卻也只落了個孤獨終老的下場,甚至在她死後,連個像樣的墳塋都沒有。
沈玉衡點了點頭,把這話記在了心裏。
而沈玉衡守了奈何這麼多天,被打傷的孟婆也終於養好了傷,孟婆傷的頗重,雖然養了這麼多時日,卻仍舊是步履有些蹣跚。
出人意料的,孟婆並不是沈玉衡想像之中的老婦人,反倒是一個年輕的女子,而且那張容顏沈玉衡也很熟悉。
「女戚?!」看見越走越近的孟婆,沈玉衡失聲叫道。
渡者瞥了一眼沈玉衡,又瞥了一眼孟婆,沒做言語。
倒是孟婆看了一眼沈玉衡,嘴角綻放出一個柔柔的笑容來,身側扶着女戚的小姑娘喚了一聲婆婆,似乎是不大放心女戚。
「我無礙的,你回去吧。」女戚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那小姑娘不放心的叮囑了兩句,方才一步三回頭的回去了。
「好久不見。」女戚上了孟婆亭,笑道。
「是好久不見了。」沈玉衡看着女戚,忍不住一陣感慨,她上次見到女戚,她還是那個一臉柔順的模樣,如今卻已經改變許多。
女戚接過了沈玉衡手裏的舀子,也許是歲月實在太過漫長,她的臉上多了許多歲月沉澱之下的寧靜,那樣安然的模樣,讓她整個人都散發着平和的味道。
「我聽說大小姐回來了,便猜着是你,沒想到真的是你。」女戚笑了一聲,她當年死後便在這地府之中當起了孟婆,上一代的孟婆執念已散,而她也不願入輪迴,這孟婆的活計,一干就是幾千年。
「你在地府之中過得如何?」沈玉衡幫她舀了湯,問道。
「過得很好。」女戚把湯遞給了那排隊的魂魄,嘴角罕見的帶了幾分真誠的笑容。
她生前的苦受的多,到了地府反倒是輕鬆許多,如今時間長了,那些不堪的記憶似乎也都忘的差不多了。
反倒是在地府的日子雖然只是日復一日的重複,也平淡的很,卻已經佔據了她的大半記憶。
「你還記得不死民的詛咒嗎?」猶豫了片刻,女戚緩緩問出口,她當年怨氣深重,用自己的性命結了詛咒,如今那些怨氣散了,卻只覺得自己當年太過衝動,可是如今卻也沒有挽回的餘地,只能寄希望於其他人,希望有人能夠力挽狂瀾。
沈玉衡的手頓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她記得後來女薎給過她一封捲軸,上書北斗歸,天道換六個字,不知道這是否就是破解詛咒的關鍵。
女戚嘆了口氣,「是我當年太衝動了,只是如今詛咒已成,已是無法挽回,我日日都在悔恨,卻也於事無補,只能寄希望於你們了。」
「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總會過去的。」沈玉衡面色早就恢復如常,笑着安慰女戚。
只是她心中想的是什麼,卻也沒人知道了。
對於女戚,當年的沈玉衡更多的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可是看着女戚變成怨氣深重的模樣,她卻又於心不忍,如今女戚在地府過的也不錯,沈玉衡也稍微放下了心來。
然而不死民的詛咒……沈玉衡心裏微微嘆氣,這始終還是懸在九州之上的一把利刃,沒人知道這柄利刃什麼時候會落下,然後把九州都碾個粉碎。
「希望如此吧。」女戚笑着把沈玉衡手裏的舀子接了過來,她如今在地府這樣過活倒也不錯,只是這樣寧靜的生活又能夠持續多久?
如今地府動盪,怕是他們也無法獨善其身,到時怕是地府又要陷入戰亂之中了,女戚搖了搖頭,嘆自己想得太多,她如今只是一個普通的鬼差罷了,還是守好自己的奈何橋才是正經。
因為女戚傷好,沈玉衡便不用繼續守着奈何橋,女戚送走了沈玉衡,身後那一直沉默的男人終於開了口。
「你為何不告訴她?」像是質問,卻又像是一聲嘆息。
「你不也是嗎?」女戚平淡的一笑,像是他們這些守着輪迴的人常常會知道旁人所不能夠知道的秘密,如今她和渡者便是如此。
渡者啞了一下,而後跳上了船,撐着竹篙把船漸漸劃遠了,女戚登上了孟婆亭,在她視線之中,能夠清楚地看見沈玉衡那被雲霧掩蓋的身影。
反正她遲早會發現,她如今又何苦告訴她,讓她徒增悲傷呢?
嘆了口氣,女戚收回了目光,繼續給那些魂魄舀湯。
沈玉衡遲早有一天會遇到那個人的,這是命,誰也逃脫不了的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