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們安靜在自己的思緒當中,而活過神來的泰里太子,嘴角隨即翹起輕蔑不屑的笑意。www.qВ\
「決鬥?就憑你?」兩個短暫疑問句,絕對地居高臨下。
「是的,就憑我。」李修針鋒相對,「我要為公主殿下洗刷恥辱,而太子殿下要是認為我沒有存在資格的話,也可以將我除掉——無論從哪個角度而言,這都是最直截了當的解決方式。」
這小子就那麼想找死!?在場貴族們聽得心裏發顫,這樣子的人,這樣子的語氣,在煞名遠揚的黑太子面前,真正是前所未有的。已經有比較聰明點的貴族子弟開始偷偷往後面退卻,以防下一秒鐘太子殿下就盛怒出手,波及旁人。
「哈哈哈哈——」泰里抬起一手拍打自己額頭,當場詭異大笑起來。笑聲中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意味。就連皇帝陛下都聽得微微皺起眉頭,而阿芙蘿蒂的小拳頭悄悄握得更緊了。
李修冷冷注視着笑得眼睛都眯得快看不見的泰里,心中一片狂熱地冷靜。站在這個男人面前,他就有必須要做的事情,哪怕捨棄生命,違背與潘多拉最後的約定……
泰里的笑聲在寂靜殿堂里迴蕩了好半響,才慢慢止息。重新展露的厲目之中流露兩點幽幽的光火,牢牢鎖定住眼前膽大包天的草根小子。
李修頓時感到山傾海嘯般地強大威勢。黑太子的身形似乎無限高大起來,對他施加以無盡的壓迫感,其程度足以令得一般修為者即時崩潰!
李修身邊的皇家護衛們都面露不適之色,而李修眉頭皺緊。拳頭緊握,身體微微顯露一點僵硬感。
「你……」泰里仿佛很緩慢地舉起一隻大手,使得所有人高度緊張起來,周遭空氣有了瞬間地窒息。
「……還算不錯。」眾目睽睽之中,泰里的手沒像許多人下意識地認為的那樣,而是似乎輕鬆地搭到了青年護衛的肩膀上!
前一秒的冷厲,後一秒的隨和……太子殿下一個動作間兩種風格的突兀轉變。使得貴族們再次回不過神來。
「看你這凜然無畏地態度,我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麼公主殿下願意選擇你了。」泰里眼神森冷,神情語氣卻是平靜地說道,「我雖然仍舊不能很好地理解,但至少,我敬重你這種真正騎士的精神。」
「決鬥……算了吧。今天是姑姑的生日,不提這種掃興的事情。我為我剛才的那一番話表示真誠的歉意。姑姑的選擇是她的自由,我的確不能多說什麼……方才我只是被驚嚇到了,畢竟這消息實在太過突然。所以才會一時失態……你提醒了我,這很好……儘管用地並不是令人愉快的一種提醒方式。」
泰里一邊說道,一邊收起大手,對李修聳了聳肩膀。
啥?
在場貴族們的腦筋不是短路就是當機了,眼前接連發生的一切超越了他們能夠負荷的極限……薩烏德帝國偉大的,榮耀的,狠辣的,血腥地。能夠嚇得別國小孩子夜裏害怕得睡不着覺的尊貴的黑太子殿下,居然對這個以下犯上的草根之民……服軟了!!??
天啊……明天的太陽……還會再升起來嗎?
幾乎就要深信自己是陷於一個無盡荒誕滑稽的夢境之中,貴族們僅存的一絲理智暫時性地切斷了自身地所有思考能力,什麼也不想了……再想就完了。
絕無僅有的能夠保持平靜清醒的人之中,阿芙蘿蒂第一時間察覺推斷到泰里內心的想法,嘴角微微閃過一點有趣的笑意。
實力高強,血腥殘酷。陰狠惡毒……泰里表面上的強勢之下,其實更有謹慎多疑的一面。面對一個來歷不明地騎士看似悍不畏死膽大妄為地挑戰,黑太子心中極端惱怒之餘,也有着自己的思考。
仔細想想,要是答應決鬥,就算殺死李修,泰里本身也沒有什麼好處。主要就是出了口氣而已。而就為了這一口氣。將自己置身於一場極可能是阿芙蘿蒂所設置地巧妙套局之內,顯然不是合算的買賣。
在泰里眼裏。李修什麼都不是,重要的是李修背後的公主殿下。
泰里太子,可是世間極其少數最為了解「公主賢者」的人之一,他再清楚不過地認為,阿芙蘿蒂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必有其深沉的用意。而這用意,別說常人,一般精英看不出來,就連他泰里,也都有所不如。
面對足智多謀的公主賢者,凡事保守謹慎才是上策。與其一時憤怒落入公主掌心之中,不如當場忍耐一下,事後再慢慢盤算應對……一個區區的草根奧義武者而已,除了親自決鬥外,有的是辦法去玩死他。
泰里的怪異大笑,看似怒極反笑,實際上,他是爭取自己思考和冷靜的時間。最終,他做出了自認為明智……實際上也是明智的抉擇。用一時的強勢受損,換取自身穩健的安全。
這才是黑太子,不是粗野殘暴的莽夫,而是陰狠狡詐的梟雄。
絕大多數貴族只看到了黑太子的表面,只有深刻了解黑太子本性的人,才能得知黑太子服軟背後的意味。
眼見黑太子做出近乎不可思議的反應,李修心中失落。黑太子容忍了他的挑釁並表示了所謂歉意,他就不可能再繼續激將下去了,否則情況會發展為對他——阿芙蘿蒂不利的一面。
想要就這樣能和黑太子決戰,果然是不行的……這是一條謹慎陰沉的蟒蛇,即使本身力量已經極為強大,也還是擅於躲藏回自己的洞窟中。這種強悍又狡猾的對手,最難對付。
「既然太子殿下願意表示歉意,使公主殿下能夠接受的話,我也無話可說。正如太子殿下所言,這是公主殿下的生日,不應該有不愉快的事情發生……我也為自己的稍微衝動,向太子殿下表示回禮。」李修眼中戰意消退,平靜說道。
泰里對李修微笑,可沒有一絲笑意的眼神背後,是深深凝結的冰寒。
一場爭端就這樣消散……表面上如此。
對於「公主騎士」一事,皇帝陛下不說話,太子殿下也收斂了,其他的貴族們更不可能說出什麼……起碼不可能當場說出什麼,否則豈不是同時去頂阿芙蘿蒂,皇帝陛下,太子殿下的面子?
生日宴會,這是重要的生日宴會,應該開開心心愉快到最後,公主殿下的任性應該被容忍,公主殿下的驚人選擇……慢慢再討論吧。
貌不出眾的青年,前傭兵,沒有存檔記錄的皇家護衛,公主殿下堅持的騎士人選,必定會在這一夜之後,徹底揚名……同時隨着傳出去的,肯定還有他悍不畏死與黑太子殿下對峙的事跡。不管貴族們持有什麼心情,什麼看法,都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承認,這位青年無愧於騎士之名。
之後的宴會上,對於李修的高度警備被解除,只要他不靠近皇帝陛下,就不會再有冰冷的劍鋒抵在他的身上。
阿芙蘿蒂與泰里跳了開場的第一支舞,場面頓時熱烈了起來,仿佛所有人都在一下子忘記了剛才所有的一切,只有空氣中殘留些微的不自然味道。
與越發熱烈的場面相比,李修周圍的一片地帶,仿佛是被無形的牆壁隔離開來般空白。賓客們像是在下意識里將他當成了隨時會吞噬他人的野獸,反而使得他本來容易讓人無視的身影,變得孤僻而深刻。
獨自靜靜站立的李修,在柱子的陰影里看着光華燦爛的舞池中央,阿芙蘿蒂和泰里彼此微笑着與對方華麗共舞,心裏有種難言的滋味。
他當然不會是在吃醋……就在剛才阿芙蘿蒂宣佈他是專屬騎士的人選時候,他的驚訝不比其他人要少,只是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他跟其他人一樣,不知道阿芙蘿蒂為什麼要這麼做……要只是說為了救助他脫離困境,也未免太過了一些……
李修不會自戀地認為,阿芙蘿蒂這麼做是對他有什麼曖昧的涵義。這是一位他必須仰望的,無論各方面都幾乎完美的女性。要比較起來的話,李修甚至會說她比自己的戀人潘多拉更像是一位公主,讓人尊敬,讓人拜服的皇族。
什麼人能夠配得上這樣的公主?什麼樣的卓越男性能夠得到她的青睞?雖然在亞里世多德學院中,李修是除了某些老師外與阿芙蘿蒂交往最為密切的異性,但他從來打從心裏認為,自己不會和阿芙蘿蒂有那個方面的發展。
因為,就在和他交往的最初,阿芙蘿蒂就說過,她願意和他說話,是因為「你和別的男同學不一樣,在和你討論各種問題的時候,你的眼裏不會有那種讓人厭煩的顏色。」
因為他對她只有尊敬和友好,她才願意接近他,並成為一起成長,一起努力的朋友,僅此而已。
那現在這種心緒是什麼呢?李修能想到的形容有惋惜,有嘆息,有排斥,有憎厭,有寂寞……混合在一起,是一種複雜的傷感無奈,讓他突然很想回到莉婭和海倫身邊去。
絕代紅顏,不世知己。一個失去公主的亡國騎士,一個與王共舞的賢者公主,兩人之間的距離,似近若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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