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五章 前面就是皇宮了
野津道貫的第五師團的岐阜旅團,經過兩天兩夜的強行軍之後,終於抵達近四百公里開外的御嶽山一線,前方的消息傳來,天海國幕府大將軍松平志男的部隊,也已經抵達到了五十公里以外,登高的先頭部隊甚至已經能看到對方招展的旗幟。
經過半天的佈置,依託御嶽山山脈構築的防線,在大路兩側的峰巒中部署完畢,岐阜旅團的一萬餘人,已經張好了一個大口袋,要在狹長型的山道內,殲滅掉來犯的敵方優勢兵力。從前方的消息來看,對方正在紮營吃午飯,這時候旅團長大迫尚敏才有空研讀起東京方向的戰報來。一面下令可以食用飯糰充飢,一面命令向後方的師團部報告狀況,同時催促後方進快進兵,以免因敵軍人數過多而使己方錯失全殲的機會。
同時拿起了令他幾乎失魂落魄的戰報。
德國人的騎兵旅,給大寺安純的師團上了一課。在大寺安純謹慎的將師團部也渡過了江戶川之後不久,他們這一部隊伍,終於遇上了川上操六所擔心不已的德軍後備隊。
馬肯森少將指揮的死亡輕騎兵旅用高速機動的穿插到了大寺安純師團的後方,給師團直屬部造成了極大的損傷。儘管大部隊沒有遭到騎兵部隊的攻擊,但是他們面對的卻是泊在海面上的德國艦隊的猛烈炮火。
天知道德國人為什麼能打那麼准。如果不是因為與川上操六那麼多年的友誼關係,大寺安純甚至要懷疑是不是川上把自己的行蹤告訴了德國人。
整條長龍幾乎同時陷入混亂,行軍中的步兵隊列在遇到炮火後完全無法反抗,只好就地躲避那威力巨大的炮火,而後方師團部的輕火力,也無法應對騎兵的有效穿插打擊。
直到自己親眼看到飛艇出現在空中的時候,大寺安純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狗娘養的偵察兵,只看地面不看空中,害死了多少大日本忠誠的勇士!
他的戰術素養也要明顯要高於川上操六,一看到飛艇,立刻就聯想到第二輪炮火的精確設計將迅速到來,所以立刻下達了強行軍的命令,務必將己方的兵力儘量的靠往隅田川對岸的敵方集群,這樣才能使敵方戰列艦上的炮火顧忌到傷到自己人而停火,屆時才能有公平對決的機會。
他的命令同時還包括另一項,他的師團直屬騎兵隊將在他的親自率領下,與德國的騎兵部隊做一個了斷。在目睹了千餘名部下葬身炮火的悲慘情景後,這位大將再也無法遏制住自己的怒火。
在與好友兼部下長谷川好道告別後,他的部隊由第一旅團長長谷川率領,強行馳援與德意聯軍僵持的江戶川,隅田川及荒川三川匯聚的水網地區。在那裏,騎兵根本無用武之地。
而騎兵們,將留在這片名喚鹿骨小村的平原上與敵軍決一死戰。沒有炮兵支援,混亂交戰,這是公平的對決。唯一的區別在於馬,騎兵槍,騎兵刀和騎在馬上的人。
馬肯森少將的兵力超出對手近兩倍有餘,他當然有理由蔑視眼前這區區兩千多人的步騎兵混編部隊。馬刀所指,東京地區歷史上規模最大的騎兵對決就在這片名叫鹿骨的荒原上開始了。
這一天,在日本這個大棋盤的中間部份,又發生了一起重大的事變。一個威瀛府高松縣的協作戶漁民江川勝四郎在出海打魚時,不知為何將漁船駛到了對岸的姬路港靠岸並進行售賣。難以理解的是日元紙幣對他來說根本沒有多大的作用,而他也並沒有試圖購買其他日用品運回南方的意圖。所以他的行為吸引了已經許久沒有魚吃的姬路人,消息很快被地方當局知曉,並迅速以間諜罪名將江川勝四郎拘捕。
本來也沒多大的事情,但用日本人的話來說,這位江川先生顯然是個日奸,這位小人物口口聲聲你們惹不起我,你們敢動我一根毫毛,大軍立馬就踏平姬路之類的挑釁話語。所以,在義憤之下,這位江川先生理所當然的就死在了公所裏面。
這可捅出了馬蜂窩,誰也沒有想到這麼一起看上去不甚嚴重的事件,竟然導致了準備已久的中國軍隊的登陸。在第一零三鎮統制壽山,一零四鎮統制章高元的率領下,兩萬四千人的部隊迅速由皇家海軍東北亞艦隊全體渡航在紀伊半島一部及姬路登陸,當天即解除了姬路城駐守的一個中隊的武裝,接管了姬路城,並迅速派出先頭部隊,目標直指東方一百多公里外的神戶,及神戶身後七十多公里的大阪。
更為重要的是,京都也在三天的腳程之內,在第五師團已經全力應付天海國的十萬寇兵的情況下,京都等於是不設防。而要同時兼顧岐阜與京都兩個重要的都市,這根本就是第五師團無法完成的任務。
所以,大迫尚敏已經等不到後方的援軍了。當天下午,他接到後方師團部的急報,保衛岐阜的任務完全將落到他的旅團肩上。而已經行軍到了琵琶湖以東的師團大部,將立即撤回京都以抵抗南來侵犯的中國軍隊。
電報線路迅速將京都方向的糟糕狀況傳回了東京。東京外務省也面臨着巨大的壓力,他們必須迅速遞出抗議,這樣才可能以外交的努力將來犯的中國軍隊遏制在姬路神戶一線,否則第五師團絕無可能完成同時應負南北兩向來犯之敵的任務。而京都岐阜一線一旦失手,大日本僅剩的本洲島將沿富山——岐阜——京都——神戶這一斜線東西分為兩半,西半部分根本沒有任何值得一提的防禦兵力來保衛國土,大日本正面臨數千年未有之危局,危險程度遠遠超過了當年元朝的東渡攻擊戰!
東京方面此刻早已沒有精力再去管這裏的事情了,聽天由命的悲觀情緒開始主宰着這個都城,這天下午,接到近畿第二師團師團長大寺安純大將戰死在鹿骨野外的消息傳入城內後,久居深宮已經許久沒有露面的明治天皇長長嘆了一口氣,在近侍的攙扶下親自走出皇宮,與團繞在皇宮周圍打着保衛天皇標語的守夜人群一起,跪坐在地上,為城外尚在鏖戰的帝國軍人祈福,為大日本祈福。
第二師團師團部直屬部隊兩千餘人,全軍覆沒。據傳死狀極其慘烈,所有人在人馬裝備兵力都不如德國對手的情況下,以近乎自殺的方式與德國的死亡輕騎兵旅進行了騎士的最後對決。在讓德國人付出了五百七十餘名傷亡的代價後,自大寺安純大將至身邊的軍曹,剩餘五十三人全體以剖腹方式面向東京的方向而死。這一剛烈的行為給德軍指揮官馬肯森少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馬肯森已經下令將這五十三人與德軍死難者相同的待遇裝殮。
而試圖包圍德意聯軍的第二師團,在長谷川好道上將的率領下,也於傍晚時分抵達聯軍早已構築完好的防禦工事之前。隨着總指揮官川上操六的一聲令下,四萬餘人對兩萬人的大規模衝鋒對決在三角洲地段展開。
德意聯軍幾乎一天的努力沒有白費,數道壕溝加上鐵絲網的防線,幾乎為自己構築了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而德軍的兩艘飛艇也輪番擔負起炮瞄指揮的任務,引領地面炮火以及海邊的艦炮炮火打擊地面上密集衝鋒的日本步兵隊列。
配合上隨後馳援而至的馬肯森騎兵旅,以及德軍第四師一個團的外圍機動兵力的聯合絞殺。這一場受天時所限為時不久的攻防戰卻打出了高傷亡數字,退無可退的日本防禦師團付出了近萬人的傷亡,換回了德意聯軍的兩千餘人的損失。雙方傷亡比在四比一到五比一之間。
日方的第二師團也在長谷川好道的率領下,成功繞過德軍的防線,渡河與川上操六師團殘部會合。累計起來,這一天日軍的五萬防禦部隊足足減員了近百分之四十,而德意聯軍的這個數字則是百分之十二。如此再持續幾天,東京沒有人能相信軍部城永不破的承諾。
除了大規模的民眾自發的到皇宮外圍守夜之外,更有大規模的逃難潮。京都方向,仙台方向,長野方向,路上都是連夜逃難的難民潮。
而這一天的消耗戰也讓德意聯軍被迫收縮的防線,以獲取更多的海面支持及補給支援。這一天的彈藥消耗量太大了,而且士兵們也太疲勞,沒有精力應付夜間日本人可能發動的攻擊。所以,興登堡將軍下令後撤至登陸場附近構築防線,次日再尋求新的突破。
而與德國軍方簽署合同的兩家中國公司——負責彈藥供應及軍火維修的福生——克虜伯聯合火器公司及魯福記米行,通過僱用的遠東股份公司東海航運公司的大噸位船隻,迅速將德國人需要的補給送到補滿並對迅速給德軍的火力器械進行了保養和檢修。
興登堡少將連夜與馬肯森少將擬定了接下來的攻擊行動,定下決心務必在三日內攻入東京市內。議定第二日由馬肯森少將的騎兵旅在今日的戰場方向佯攻,而主力部隊則在興登堡將軍的率領下直接取道原先由日軍第二師團負責鎮守的江戶川防線由東北方側翼攻入東京。
這樣做無疑是冒險的。深入城內的步兵師將失去海上的支援,而城市戰儘管有中國人繪製好的地圖的幫助,但對付成千上萬的深懷敵意的東京市民,不到兩萬人的聯軍將面臨險境。
理所當然的,兩位將軍的方案遭到了參謀們的反駁,在激烈的爭論之後,興登堡將軍以最高指揮官的名義,決定執行原方案,而否決了參謀們一致認為比較可靠的,向中國人借兵一個師的三天轉緩方案。
他的理由很簡單,對付日本人這樣的對手,他的部隊應該足夠了。
但是部隊也的確需要休整,一天的作戰下來,雖說達到了殺傷敵有生力量的目的,但是己方的戰士也十分的疲累,特別是減員達到總減員一半以上的意大利旅,一千多人的傷亡也讓剩餘的士兵心力交疲。
興登堡少將將下次攻擊的時間定在了三天以後,並且下達命令,對於日方的求和來使,可以接觸,也可以在司令部同意的情況下接受對方的示好,但絕不可以付出任何承諾。
東京方面就這樣,獲得了三天的和平時間來醫治大敗後的心理恐懼和創傷。
調兵,拱衛京畿,唯一的主旋律就是這個。但是放眼全日本,哪裏還有可調之兵?全日本五個師團十五萬陸軍,兩個師團在京畿一線,兩個師團在青森到福島一線隨時準備抵禦天海國的來犯之敵,另外一個第五師團在京都一代防禦中國方面可能的進攻。
只是這一次戰略重點卻完全與以往的東京福島到青森一線的天海國進犯路線不同,問題反而是處在了京都方向,顯然這次松平志男與袁世凱有過事前的合謀,在如今的南北夾攻之下,京都失守是遲早的事情。
所以,參謀本部在這一晚也下定了放棄京都防守,第五師團迅速撤回東京一帶,在山梨,神奈川一帶待命,而北方的第三,四師團,也迅速要南下入京,在琦玉方向待命。
日本的戰略重心永遠是在都城周圍,如今日本二千五百萬人口中,有一千萬散佈在東京周圍,所以其他地方可以失,但東京絕不可失。這也是在這危急關頭沒有任何人提議遷都避禍的根本原因。
這是山縣有朋的最後一搏,如果這一搏還是不能避免失敗的命運,只要德國的軍隊踏入東京城一步,無論他有再大的本錢和實力,都難逃一死。日本人都不會放過他。
另一方面,他也親自去了一趟中國使館,向中國方面提交了措詞嚴厲的嚴正抗議,要求中國方面儘快從本洲島方向撤出己方的部隊,並向日本道歉,否則由此引發的一切嚴重後果,均由中方承擔。當然,有大棒還要有胡蘿蔔,山縣有朋也以日本政府首腦的身份向中方保證,中國漁民在姬路遇害事件,日本政府將嚴厲追究,保證給中國漁民及其家庭一個滿意的交代。山縣也愉快的回憶起了中日交往的歷史,他說中日兩國是一衣帶水的友好鄰邦,在中日兩國關係史上,友好的歷史佔據了絕大部分,不愉快的歷史只佔百分之一云云。
駐日公使,四十七歲的邵禮卓當然是點頭稱是,也愉快地回憶起了當年隨李鴻章訪問日本時見到山縣的情況,兩人談笑風生中,邵禮卓突然卻推說在日本的軍隊與政府無關,乃是地方民間武裝出於義憤的行為,當然,為了保證中日兩國友好的大局,他願意向朝廷奏明事實,並敦請東海總督袁世凱大人嚴加約束這些地方武裝,以免給中日友好關係造成不好的影響。至於幫助這些武裝航渡的海軍部隊,則已經有了處分,海軍部大臣,皇家海軍總督劉步蟾海軍中將已經對涉案的各人員進行了嚴厲訓斥並加以處分。所以,務請山縣先生放心云云。
雖然明知對方是敷衍,但是山縣有朋卻不得不無奈的點頭稱是並隨即告辭,這一次他只是盡人事罷了,也算是為自己將來減少一點罪孽,他撤走第五師團本身就是等若放棄京都,如今又豈會不自量到希圖以幾句言語來迫對方退兵?
在這樣的情況下,野津道貫的第五師團不得不再次調轉行軍路線,並趕在中國軍隊進犯京都之前,搶先將大批物資運走,擺出了一副棄守的樣子,在京都市民的啼哭聲中,第五師團踏上了東去的路程。
從京都到東京,十餘天的路程,恐怕到達神奈川縣的時候,東京已經不是過往那個東京了。
同樣的問題也是發生在駐紮在盛岡,花卷一線的第三師團,以及仙台,福島的第四師團,到琦玉縣約在五天的路程,屆時若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那這筆賬算在誰頭上?除了山縣有朋,再沒有別人了。
但是軍人的天職在於服從,在岐阜等待了一天仍沒有應當從御嶽山防線返回的一個旅團後,無奈的野津道貫師團在陣容不完整的情況下,不得不心急如焚的向東京方向急行軍而去。
大迫尚敏旅團的確是出了大事,他們由於是急行軍,根本沒有攜帶重武器,原本以為師團大部將會迅速趕來,但是陰差陽錯之下,他們已成了一支孤軍。在接到野津道貫的撤兵命令後,滿心以為敵軍孱弱可欺而立功在望的大迫尚敏,卻做出了一個令他付出性命代價的決定——他決定留下來,打完這一場伏擊戰再走。
私心是大敵,用在他身上是再好不過,滿心以為立此大功後升為大將與師團長平起平坐不成問題,在這樣的心理作祟下,他完全忽略了己方因後援無望,裝備不足等原因造成的士氣低落,作戰欲望不強的弱點。
而對面的幕府軍顯然也察知了他們這一股近萬人的部隊的存在,在兩天的僵持時間內,常常有炮火襲擊覆蓋,大迫尚敏尚以為敵方是試探的炮火,強令部下不得還擊,兩天時間內,就靠啃飯糰過日子。
隨後而來的進攻才讓他明白敵人早就發現了他們了,之所以沒有倉促進攻純屬是為了貓捉耗子玩遊戲,並且布好口袋才抓他們而已。
第二日晚間時分,趁着黑夜,對方的夜攻開始了,大量且準確的炮火射擊讓大迫尚敏知道己方的伏擊線已經完全落入對方的掌握之中。所幸在兩個小時的炮擊後,敵方並沒有發動進攻,而是給了他一個安寧的夜晚。
趁着夜色,大迫尚敏無奈之下下達了撤退的命令。行進到約摸十公里開外下呂市紮營,終於好好睡了一覺,這一睡,就再也沒有起來。
當夜化為幕府軍的德訓歸來的第一零一鎮在鎮統吳祖漢的統領下,連夜攻克了下呂市薄弱的防守,夜戰戰術運用的極是靈活多變,以佯攻消耗敵軍精力,並選派精銳部隊抵近以單兵擲彈筒攻擊,配合特種戰隊的噴火器作戰,敵軍往往在睡夢中活活被燒死。
而戰前就派在日本潛伏的八人特別行動小組,也在此戰中發揮了巨大作用,他們以超強的個人能力,摸掉了敵軍三成的哨位,給夜間軍事行動的隱蔽性提供了保證。
當夜戰果卓著,俘獲敵軍五千一百餘人,打死打傷敵軍及平民近四千人,繳獲輕武器近六千條,均贈送給了天海國的僕從軍。
至此,京都一線已經完全沒有障礙了。
天明的時候,輪到馬肯森的騎兵旅了,他的騎兵旅及部分步兵部隊在隅田川防線附近的佯攻吸引了敵軍的大量注意力,使得川上操六的部隊根本無暇東顧,興登堡的第四師及意大利旅殘部迅速渡過江戶川,眼前一馬平川,東京市區及交戰雙方的部隊,都在半天的腳程之內。
興登堡派出了己方一個旅,及意大利旅的殘部,以奧斯卡.馮.胡蒂爾上校率領,負責襲擊日軍防線的後方,以減輕正面馬肯森佯攻部隊的壓力,而自己則率領剩餘的部隊,全面向東京皇宮進軍。
「士兵們,多年的訓練讓你們掌握了作戰的技能,這也正是皇帝陛下讓我率領你們來到東方來到亞洲的原因。前面就是東京皇宮了,用你們的鮮血去征服吧!」歡呼聲中,興登堡少將下達了向東京皇宮進軍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