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六章 和平十天
為這個帝國的擴張,我已經做了太多了,這個原因也讓我在3月13日收到第二方面軍教化總長宋教仁的請皇帝陛下南巡為方面軍對印度開戰閱兵壯行的請求時,非常的惱怒。宋某人政治頭腦似乎太單調了些,方面軍總司令曹錕沒有說話,剛剛榮任參謀長的陸榮廷沒有說話,他這個非軍事主官倒急着現眼的來了這麼個毫無政治考慮的請求。
一直以來,哪怕是與英國開戰俄國開戰期間,中國在世界上也沒有放棄過自己和平的形象,所有的戰爭都是正義的戰爭,自己總是要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去教訓別人,他倒好,我要是真的同意了他的請求,當朝皇帝,中國至高無上的代表親自到南方檢閱軍隊並為進攻印度的軍隊壯行,這在國際上是何種影響,虧他還是個搞教化的人。
或許他很有才能,從教化部的資料來看,此人從中華元年中進士後在北京教化部呆了三年期間,就從一個員外郎竄升到了右侍郎,期間對軍隊教化工作和部分難以有效開展教化的多民族混居地區的教化推進工作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最明顯的一個例子就是湖南西南部的苗民數量多過漢人的地區,順利的通過他自己的努力,協助湖南省府兩級順利的平息了漢苗兩族在一些山頭和水源地上的族際械鬥問題,由於他本身就是湖南人,又是湖南出的中華元年的進士,平時又與在京的譚嗣同等人混的比較好,所以當時的湖廣總督譚嗣同的父親譚繼洵對他大肆褒獎,並在臨卸任時又以最後一折對他大加保舉,並稱他有曾文正之氣云云。
由於避免了苗民有可能再次反叛的禍亂,他也因此獲得了軍功,後來根據他本人的意願,一直在京畿附近的軍隊中擔任教化主官,並因調理部隊中滿漢軍人的關係問題,歷年積功升任到了第三軍教化主官的位子。並在次年兼任了軍隊教化系統的中央機構教化部軍政宣教司的副司長。可以說,他的晉升不可謂不快,人脈也不可謂不廣,他出任第二方面軍教化總長,也是譚嗣同推薦的結果。
之前一直以來我就對第二方面軍的教化有所不滿了,雖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長期以來干預陽奉陰違的執行我的命令的,他們還是第一號,考慮着不要太過影響軍隊的求戰欲望,後面還要利用這種欲望來實現軍事目的,所以才沒有對他們採取什麼實質行動而只是口頭上訓誡了幾句而已,但沒想到宋教仁會寫來這樣一份密折。他是教化主官,指望着他來教化軍隊,讓軍隊保持政治穩定的人,而他自己居然不懂政治!
但要說他完全不懂政治,這也是不公平的,他十幾年來的政績也完全表明他有足夠聰明的政治頭腦,並且懂得如何去揣摩上意,否則他不可能在十幾年內從七品躍升至正三品,對於他這樣一個不到四十歲年紀的人來說,這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
從他電文中來看,他的理由也很充足,說是既然朝廷已經定下了解放印度的戰爭計劃,那麼陛下作為朝廷的最高代表,也應當在適當的時機展示一下國家的決心,否則要遠征那麼遠,士兵們在前一階段也受到朝廷政策不定的波及,士氣上容易受到影響,第二方面軍在南方呆的時間久了,朝廷在明面上仍然以和平為宗旨,士兵們會在思想上難以建立起正確的認識。
他當然也有民政上的考慮,他認為隨着帝國在南方新辟大片土地,又是沿海,皇帝親自南巡有助於帝國迅速消化新增的疆域,並且能夠刺激南方的經濟發展云云,對於我來說,這些理由儘管也站得住腳,但絕非他希望我南巡的本意,我當然相信他是為了解決好南方第二方面軍的士氣問題才想出了皇帝南巡這麼個主意,但是這的確,是個餿主意。
不過現在看來第二方面軍的問題似乎也漸漸開始暴露了,之前溥夏從南方回來曾說起過南方的軍人甚至比北方的軍人還要驕橫,或許是在戰爭進程上要遠遠順利過北方兩個方向的緣故了,但驕兵這才過了幾個月,就變成了沒有皇帝南巡就提不起精神來進攻印度的軍隊,這實在是太難以置信了。
想了想便召來了溥夏,中心的意思還是打算讓他再往南方走一遭,明面上也算是個皇家的代表,二來也要對第二方面軍的人事狀況拿個底,現在來看宋教仁不適合再做教化總長是一定的,從他的密折以及第二方面軍這段時間以來頻繁的出現北京指揮不靈的狀況來看,方面軍高層的人事是有問題的。所以也打算讓溥夏去看一看,也是對他的一個鍛煉,到時候根據他的情況再去拿主意調整。
各方面軍的兵員調動也陸續在展開了,撤除總督銜制以大軍區司令員取代的旨意也正在各地處理之中,所以想着也順便再派個陸軍部高級官員去着手處理這個事物,反正我相信在印度南方第一階段的任務只是要拿下錫蘭島而已,一個蔡鍔的集團軍就足夠了,其餘的部隊全部都要併入到兵員除役和打亂分配兵員籍貫來源的體系中去,人選也擬定好了,就讓王士珍去,再加上剛剛奉調回到北京的趙秉鈞,去把這件事情處理好。有這三個人坐鎮南寧軍區司令部,相信有什麼理不順的人事關係都應該能夠處理的過去。
至於宋教仁的去向,我也打算讓他調到北京來,現在來看他是不適宜做一個方面軍的教化總負責工作的,還是書生氣了些。當然,這都要三個欽差去做好調查之後才好做處理,現在想它也有點早了。於是大致與溥夏說了些時候,便在當晚召見了朝中目前地位最重要的幾個人來議了一議這麼個事情,最後也就形成了決議,兩天後欽差團坐火車南下,主攻印度的部隊則由第二十一集團軍負責,蔡鍔升任集團軍司令,以唐繼堯任參謀長,轄十一個師十三萬人,火炮七百們,另外遠期計劃附屬一個航空隊,海軍再派遣印度洋艦隊及一個潛艇支隊支援,以這樣的武力順利接管錫蘭,建立在印度之南的軍事據點,應當是沒有任何問題了。我其實也知道,這其實是陸軍部要送軍功給蔡鍔了,自從我決心要讓蔡鍔做額駙以來,他這番順風順水的,走的實在是竄升的太快了。
雖然我也擔心這樣的順境對他的成長也許並不是件好事,但是經不住眾人的勸說,本身又相信這是個天才角色,所以也沒怎麼加意反駁,也就算通過了,只是末了回頭談起南下欽差團的事情,順便說了句蔡鍔也在兩天後跟着南下吧,便算是議定了。
這方面的事情安排完了,我剛想說大家都散了回去休息吧,那邊徐世昌就提到美國干涉軍的進俄出俄路線問題,美國人希望從天津上岸,坐火車到新蒙國去,而後再行進入俄國境內,期間的費用及照顧問題,美方希望中方能夠提供幫助。徐世昌認為這樣似乎有些不妥,外國軍隊在中國地方上特別是京師直隸這樣敏感的地方出現,實在是難以接受的事情,從國民心理上來說,自咸豐十年之後,從沒有過外國軍隊進北京這樣的事情發生,哪怕是京畿,也容易引發動盪,特別是在當前國體變更的關鍵時期,容易給有心人留下造謠的空間。
他這一席話一說,好幾個大臣臉上都沉下去了,特別是幾個年紀大的老臣,當年咸豐十年洋人兵臨北京城下,想來在他們記憶中還是頗有分量的。善耆當即便出言附和道:「菊人言之有理,皇上,奴才也以為美夷從京畿直隸過萬萬不可,給有心人造謠倒是其次,國民會怎麼想,我們發展了二十多年早已經是天下強國,國民甚至朝廷中的官員這股子霸氣剛剛培養出來,這麼一來容易折了回去,區區幾個夷兵倒不足懼,只是怕萬一影響了今後數十年的底氣啊皇上。」
旁邊頓時又有幾個大臣紛紛贊同,我聽徐世昌一提起,就意識到這萬萬不可,現在聽他們這一說,更是心頭起疑,美國人腦袋有毛病麼,這種要求也要提出來,當下略一沉吟,打住了幾個大臣的說話道:「這一條載瀅去辦,不,太抬舉他們了,恭王你自外交部選個得力的尋常小吏,去知會美國人一聲,海軍部衙門也聽清楚了,第一,夷兵從夏威夷登我中華大艦,夏威夷一直以來乃朕經營之與美夷之太平洋分界點,什麼時候什麼場合也都要謹記這一條。咱們這邊,都要用咱們的船。其二,兵艦經停日本,長野那邊有人上表來說想為天朝分憂,朕允了他們,拉上他們從庫頁島登岸,而後滿洲軍區要派大軍護送,經新蒙國入俄。理藩院要知會新蒙國,着他們也要派兵護送,一面滋生物議。朕就是這麼幾條,你們商量着看看還有什麼要加的儘管加。記着朕的宗旨就兩條,一是天威不可墮,二是要嚴防民間物議,這就是朕想的要加兵護送的道理。」
過了一會見沒人說話,我也就接着說道:「既是沒有要加的了,載瀅,徐世昌你們就照這個宗旨辦,說到這個,朕還想起來那個托洛茨基那一頭的事情,軍情司是哪個局在辦?良弼麼?」
「回皇上話,萬歲爺記得沒錯,就是良弼在辦這個差事。」善耆回了話,印證了我的記憶。
「他現在在聖彼得堡還是莫斯科?傳朕的意思,着他即行到聖彼得堡去,無論他用什麼方法,給朕把托洛茨基保下來,這個人是個純人也是個蠢人,但他有他的用處,朕的意思是看看什麼時候合適,把他救了出來,日本有人想要他,那就交給日本人。」說到這又岔了一句問新晉擢升到理藩院大臣的趙爾巺道:「上次看你的摺子說天海國王娶的那個日本王女有了身孕?可生了王子了?」
眾人一時之間還沒明白我的意思,只有趙爾巺大約猜到了我的思考路線,低頭回話道:「回皇上話,是正月二十九生的,是個王子。取了個小名叫吉法師,日本另外兩方已經有表奏進說他有非分之想。臣略略問了一下,他們說日本舊大名織田信長幼名吉法師,有不臣之意,如今松平氏也如此取名,怕也是居心叵測。」
「嗯——」我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接着問道:「青進日的人,如果可靠的話,可以給他們點甜頭嘗嘗,這一條交給你辦,駐日三機關的事務,你也可兼着領一些,這兒朕就給你跟肅王打個招呼了。」說着看了看善耆,兩個人連忙點頭應是。
我打了個哈欠,接着回頭說俄國的事情道:「朕最近看戰報,沙皇那邊恐怕要撐不住,該援助的要加緊,張作霖那邊也知會一聲,讓他有個準備。」
眾人應諾不提,當天的御前會議大致就是議了些與俄羅斯有關係的內容,而隻字未提這些天都在持續關注的中東部屬兵力的問題,中東的機場已經修建好了一個,還有三個機場大約還有一個月的工期,按照與阿拉伯方面的協議,機場全部修建完畢的時候,便是空軍全體入駐的租借起始日,租期為五十年。而陸軍已經在當地部署了七個師,還有大約四萬人的部隊將在下一航程後抵達阿拉伯。按照總參謀部與德國方面的計劃表,在全部陸空軍兵力部屬完畢後,中德雙方將聯合發動從印度洋到中東區域的陸海空聯合作戰,這幾天來御前會議一直是談的這個內容,包括美軍開始派遣艦隊在非洲海岸航行的相關消息,對全球局勢做一個預判和部屬。像今天這樣簡短議程的會議,已經是相當少見了。
現在是三月末,也許是工業化進程加快的緣故,總感覺一年比一年熱得快,這四月沒到的天氣,已經是讓只穿着內襯和一件罩衣的我和諸位大臣熱的額頭見汗,正好看時間也已經是不早了,於是便吩咐太監拿冰飲出來吃夜宵。邊吃着邊說話,說着就說到今年下半年就要開始的全國分省選舉的事情了,大臣們都判斷士紳階層將是這次選舉最大的獲利者,中國向來就是一個以士紳地主階級為統治階級的國家,按照慣性來說,這個判斷不會出什麼大錯,但是我總覺得工黨也許能在這次選舉中有所體現,畢竟他們是全國第二大黨,而且十分注重人才的吸納和國外競選經驗的汲取,他們在全國數百個分支機構,有三分之一的分支黨部負責人有過留洋的經歷,與新儒黨相比,雖然新儒黨也算是頗為開化,但畢竟他們身上的傳統思維太重了,恐怕在目前這個新制度下,暫時還有可能出現一些不適應的現象。
不過既然已經是定了朝廷不干預民間選舉,只是起一個監督人的作用的政策,我也不想在這種場合多說什麼。吃了夜宵,又說了一陣阿拉伯方面的氣候對士兵們的影響,適應性等等問題,也就散了。
就算是這樣規模的御前會議,也決定了不少事情,長期這樣子過下來,我也體會到了一個國家無論是什麼體制,無論他有多麼大,無論怎麼放權分權出去,到最後還是要一個勤奮的領袖才行,如今我年紀大了,但每天要處理的事情比年輕的時候更要多許多,近期以來的國際關係和戰爭處理等問題,搞得我也基本上沒有什麼精力去處理民政了,如今看來民政這一塊由於我長期的放權出去,相比較而言自主能力比過去要高上許多了。很多以前常見的瑣碎小事,現在基本上就在內閣那邊處理完了,也省的我再去煩心。
這與以《欽定中華帝國憲律》為母法的各項刑事法和民事法律的逐步完善是分不開的,如今的這項事務基本上由梁啓超協助着溥夏在搞,結合中國實際,也借鑑一些西方的經驗,帝國的法律體系看上去已經有模有樣了,想到這裏,突然想到是不是把宋教仁調回來從事法務方面的事務看看?這個人很博,也從事過很多社會工作,也許在這種學術性比較濃的工作環境中,反而對他,對帝國都比較好。
於是趁着睡意還不怎麼濃的時候,提筆將這個思路寫了下來,以給溥夏的信的形式,囑咐他加意考察宋教仁是否能在法務方面發揮作用,南方的教化事宜交給胡漢民是否為宜?
就這麼的,一天就結束了。
就是這一天,幾乎將俄羅斯很多人的命運改寫了,首先是四月下旬的時候,同盟國方面為了響應教皇的和平呼籲,特別在中國,美國和教皇代表的主持下,舉行了一個和平儀式,在南方奧地利軍隊宣佈停火十天,以給意大利國民遠離戰爭的機會,他們在米蘭到博洛尼亞一線的攻勢已經完全停止,雙方得到了十天收容遺體,交換戰俘的機會,而在北方的波蘭地區,德國方面宣佈為了表示對俄國人民遠離戰爭的褒獎,決定一次性釋放十萬名戰俘,俄羅斯沙皇的代表和柏林方面的代表聯合在中方聯絡官張作霖的主持下簽署了交換戰俘的文書。
德皇威廉二世那種驕傲又不失霸王之氣的性格讓他在西線也顯出了大手筆,德國圍困巴黎外圍的四個集團軍向英法聯軍司令部發出交換戰俘的請求,儘管沒有立即得到聯軍司令部的答覆,但是他們仍然先行釋放了一萬名法國戰俘,德國方面也宣佈4月下旬的10天內,為單方面停火期。
這一切都在隨後的兩三天內得到了協約國方面的正面回應,英國方面也緊隨着教皇在4月15日對同盟國立場的褒獎講話後立即發表聲明表示願意接受教皇的和平計劃,並表示可以派遣代表在教皇的主持下與同盟國方面商談停火計劃。
當然,這一切都是枱面上的,實際上在背地裏哪一方都需要這麼個難得的喘息機會,特別是英國人,海軍大艦隊方面在持續升溫的國際壓力面前,也急需要這段時間來派遣零散船隻進入德國方面海域,對德軍方面的撈船地點做出準確判斷,如果可能的話隨後就應當做出相應的攻擊舉動,來為自己減壓。海軍部的發言人也通知了部分可靠的記者先生們,因為他們確信德國人並沒有在荷蘭外海實際作業的緣故,所以他們希望記者們能夠利用這寶貴的和平十天去到德國人宣稱的撈船地點揭穿他們的謊言,以為皇家海軍正名。
於是4月20日凌晨,十幾名經過海軍部甄別的記者們就跟隨皇家海軍的巡洋艦出發前往荷蘭外海德國人宣稱的撈船地點,海軍軍官們難得的放鬆了警惕,他們的船隻毫無顧忌的進入了傳統意義上的危險海域,並且也見到了一兩艘德國的巡邏船,運氣極好的一位記者還拍攝到了德國u-39號潛艇在海面上浮航的照片。
軍官們深信到了荷蘭外海後,記者將拍攝下空蕩蕩的海面,以此來為皇家海軍恢復聲譽。
早間七點的時候,艦長羅賓遜上校愉快的用完早餐,站在甲板上與記者先生們迎着陽光看着前方廣闊的海面。而他的這條船上,電訊室里的電訊兵們卻捏着一份電報變了臉色。
一次重大的事件,顯然在這一刻發生了,士兵飛快的衝下甲板,向艦長先生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