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城門吐蕃軍隊就要放火燒門,馬永斌長嘆一聲,轉眼去看拓跋風熊那邊的戰局發現吐蕃軍已打破幾道缺口,正如洪水一般,湧上城頭。
「休矣!」馬永斌在心裏哀嘆一聲,此時他心裏再無戰意,便待尋路逃命,就在此時,他忽然聽到有人大喊:「馬連長和拓跋連長何在?」
馬永斌心裏一愣,循聲望去,卻見便在這關鍵之時,曾國勇帶着一隊人馬,正上城而來。
這真是宛如便要在水中的溺死之人,看到了救命的一個木板。城頭頓時歡呼起來,曾國勇方探出頭來,見着城牆卜該番慘狀,提着長槍,便朝一夥吐蕃軍殺將過去。
馬永斌略略看了一眼,見曾國勇帶來的人卻是不少,足有三四百之眾。除了本來歇息的那一個營部分人員外,尚有一百餘是旅部的直屬親兵連部隊。這伙生力軍殺將過來,剛剛以為自己在城牆上站穩腳跟的吐蕃士兵,立時陷入被分割包圍的苦戰之境。
馬永斌與拓跋風熊又是喜出望外,又是奇怪丁加剛竟然也會破例。但此刻城牆之上危機未解,卻不是細問之時,二人一面苦戰,一面望着曾國勇這隊援軍之後,又有上百名民夫,抱着一個個的大型火藥包上城而來。
就在這時,忽然便聽到南城和北城,皆傳來一陣陣接連不斷的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緊接着,便見一個不相識的少都校,指揮着幾十名他自己帶來的士兵,點燃十幾個大型火藥包上的一根火繩,然後奮力將火藥抱朝着城外吐蕃軍密集之處扔了出去。
馬永斌眼見着那些火藥包掉到一半,尚未落地,便轟的一聲,在半空中炸開了。
十幾個大型火藥包爆炸帶來的巨大的震動,讓他幾乎摔了個踉蹌。但他還是看見了吐蕃軍隊的那些雲梯,在頃刻之間,不是被震飛,就是直接被炸成兩段。然後至少有數百名吐蕃士兵在這驚天動地的爆炸中,直接喪命。甚至連城牆之下還活着的吐蕃人也在這一瞬間,都忘記了戰鬥。
馬永斌剛剛重新站直身子,便又聽到了東城城樓上傳來的號角與戰鼓聲。東城城門不知何時,已經被人打開,整整一個營的騎兵,高舉着戰旗,大聲嘶吼着,殺向城外。
丁加剛將他的反攻方向,定在了他們所在東城!
「殺!」馬永斌聽到拓跋風熊大聲吼叫道,也忍不住跟着大聲吼了起來:「殺!」
他們揮舞着戰刀,殺向城牆上殘餘的吐蕃士兵。
而還在城頭的那些吐蕃士兵再無戰意,紛紛丟下兵器。
讓馬永斌意外的是,東城之外的那些吐蕃軍隊,卻並沒有潰敗。因為緊接着,他們便聽到南面傳來的戰鼓聲與號角聲,那是格旺多傑的將令,進攻之令!
這些吐蕃軍隊只是遲疑了一會,也大聲喲喝着,揮舞着各式各樣的兵器,朝出城的朱雀軍團這個騎兵營沖了上來。
曾國勇帶來的援兵,也很快下了城牆,騎上戰馬,加入到這場戰鬥中。
但馬永斌與拓跋風熊都沒有離開城牆。拓跋風熊指揮着殘餘的部下押送俘虜至安全的地方,而馬永斌,在這看起來要勝券在握的時刻,卻感覺到自己幾乎已經累得脫力。
他只是站在城頭上,看着這場騎兵間的決戰。馬永斌並不知道這場戰鬥實際上才進行到一半。吐蕃大軍是有足夠的兵力馳援的。
丁加剛保留了生力軍,格旺多傑自然也保留了生力軍。
不過,吐蕃軍投入攻城的兵力遠多於守軍投入守城的兵力,如此一來,雙方能用於騎兵決戰的生力軍,便已經相差無幾。
因此,雖然丁加剛已經使出了自己最後的一根籌碼,但是格旺多傑在曹瑋的指點下卻還有耐心等待。
在攻城之上,格旺多傑輸了一招。丁加剛的意圖如今已經很清楚,他甘冒大險,格旺多傑用大部分的兵力攻城,他卻只用較少的兵力苦守。在最緊要的關頭,當格旺多傑已經派出他的大部分兵力,而他的守城之兵士將到極限之時,他突然不惜一次性耗費大量火藥包,大挫吐蕃軍士氣。然後,他將自己餘下的精銳,猛攻吐蕃軍最薄弱最疲憊的那部分。
若是吐蕃大軍營中曹瑋不在,丁加剛還真有很大可能便將格旺多傑算進去了。
然而,如今有了曹瑋的指點,丁加剛便算錯了一些地方。
他苦心保留的那支生力精銳騎軍,未必便能這麼容易擊垮東邊的吐蕃部族軍。
現在反而變成吐蕃部族軍來消耗丁加剛派出去的生力軍了。
曹瑋和格旺多傑站在望樓上,目不轉眼的注視着東城的戰局。曹瑋在耐心的尋找一個最適當的時機,只要能擊垮這隻生力軍,蓋朱城就唾手可得。
北面與南面的吐蕃大軍,表面上正在喘息,受到突然的打擊後,他們需要重整旗鼓,但在他們身後,還各有兩千騎一直沒有參加攻城,正在等待格旺多傑的旗令。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曹瑋和格旺多傑的瞳孔放大了。
因為,在他們的視線之內,發生了一件讓他們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們看見,東邊部族軍的營地之內,突然之間,原有的戰旗全部被拔掉了,被數以百計的赤紅戰旗,頃刻之間取而代之。
從遠處,西邊那片樹林的後面,族旗閃動,塵土飛揚,一支大軍正朝這裏急馳而來!
「對方的援兵?哪裏來的援兵?」
格旺多傑心裏剛剛閃過這個念頭,便聽到城內歡聲震天,鼓角之聲大作,他看見城內丁加剛急驟的調動着軍隊,一隊隊守軍騎上戰馬,向着東城涌去。
中計!格旺多傑再不敢猶豫,不顧曹瑋出聲說急勸阻「再等等」,而是立時轉身,對身邊的傳令兵沉聲下令:「傳令,各軍立即南撒!命安多瞎高率軍接應東城之軍,替大軍斷後。各軍撒軍前,必須焚毀所有器械,列隊而行,敢自相驚擾者,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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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二十四日,宋國大口寨。
党進一大早起來,便例行前往軍營巡視。
宋國大口寨與祥符國黃灣關相距不到百里,因地理位置和地形的原因,此處是兩國相接兩千多裏邊防線上最重要的一段。
宋國方面大口寨往東南方向一百五十里外便是西北大營主力駐地慶州,而祥符國方面則是由白狼軍團負責駐防此地。黃灣關中更是常駐有白狼軍團一個旅的人馬。
近日宋國西北邊軍十萬駐於大口寨,做出大軍壓境姿態,一方面是為了牽制祥符國白狼軍團;另一方面萬一祥符國在河西走廊吃了敗仗,而蘭州戰事也敗於吐蕃人之手,那麼宋國和遼國便可隨時真正的發兵進犯祥符國。
但是,祥符國只要沒在河西走廊吃敗仗,沒有大敗於吐蕃人,作為宋國也好,遼國也罷,都不會輕易向祥符國發兵從而惹火燒身。畢竟他們先後在祥符國手上大敗時間過去沒多久。但對於宋國來說,不會向祥符國輕易發兵主要指的是朝廷和宋帝。對於党進來說,他無時無刻都不會忘記一年前大敗於祥符國之手,且自己身受重傷的恥辱,做夢都想報仇雪恨。
所以,在數天前樞密院發來命令讓大軍前置於大口寨,以牽制祥符國駐邊兵力時,他毫不猶豫的將所有兵力全部調動至大口寨,且每日都做好隨時真正的發兵攻打祥符國的準備,確保自己不錯過任何一次有可能出現的機會。每日更是一早一晚,兩次巡視各軍大營。
但今天党進方出得大口寨城門,便聽身後有數騎追來,這些人一面大聲抽打着坐騎,一面大聲喊叫着党進的官諱,他只得勒馬停住,派親兵前去詢問。只見親兵領令前去,與那些人交談數語,便領着那幾人疾馳而來,到了眼前,党進不由吃了一驚,原來其中一個,卻是他認得的,乃是宮中一名內侍官,名喚侯文剛,党進知道此太監頗得當今天子的信任,不知為何出現在此地。
雖然只是一名七品內侍官,但党進卻知道這些天子身邊的近人卻是最不能得罪之人,特別是他們這樣統兵在外的大將,更是如此。所以他不敢怠慢,急忙策馬上前,問道:「侯內使怎麼會出現在此地?」
那侯文剛卻不答話,只是揮了揮手,旁邊一個大內侍衛裝束模樣的護衛連忙下了馬,鄭重其事的拿出一個精緻無比的檀木盒,雙手捧着送到了侯文剛手中。然後侯文剛高高捧起這檀木盒,尖聲道:「黨將軍,有皇上御批。」
党進大驚,連忙滾身下馬,跪在地上,口呼萬歲,接過木盒,驗過封漆小心打開,細細完,令身邊的書記官收好,起身對侯文剛說道:「皇上旨意,下官已知。侯內使遠來辛苦,尚請暫回驛館歇休,待下官辦完這趟差使,晚上回來,再給內使接風洗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