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天子腳下縣令,他知道許多尋常百姓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對於葉塵在當今聖上心中的地位更是有所耳聞,雖然葉塵如今只是授予爵位和勛職,還沒有安排差遣實權位置。但何山嶽知道,那是因為當今聖上太過重視葉塵,對於將其應該放在何位置上一直猶豫不定。
更何況,他還知道當今首輔宰相趙普和自己頂頭上司開封府尹趙光義都對葉塵示好,甚至在早上慶賀大典上,當場便上演了一場拉攏葉塵的戲幕。
何山嶽看着叫囂不休的妻子,一股悲涼之意湧上心頭,自己這是造了什麼孽,家有悍妻不說,還有一個不知廉恥,整日尋花問柳,欺男霸女的孽子。
如今惹下天大亂子,那位年輕的祥符伯是好惹的?聽說還與樞密院副使曹彬交好,與那三司副使羅公明之子羅耀順也是交情深厚。最主要的是自己作為依仗的趙光義也示好於他,這不剛剛聽說今天還送葉府一批僕人。
這案子就是打到陛下面前也不會贏,畢竟這孽子欺辱禁軍戰死都頭遺孀在前。聽着妻子尤在吵鬧不休,何山嶽心頭無名火起,大吼一聲:「夠了,你這蠢婦,平日裏不好好教導兒子,讓他闖下這滔天大禍,如今全家一百多口人危在旦夕,你還吵鬧不休,是要害死全家人你才甘心?」
那婦人從沒見過丈夫這樣大聲向自己吼,心中頓時生出怯意,雖然臉色不好看,卻也不再嚷嚷了。
「不過,此事還是要告於府尹大人,他老人家就算不替我們做主,但也會保我們一家平安。」何山嶽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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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匡胤站在甘露殿前一棵茂密的梧桐樹下,享受着皇后宋氏揉捏着肩膀,心中卻玩味着何山嶽的這句話。
趙匡胤是歷朝皇帝中少見的幾個不是很沉迷女色的皇帝,對皇后很重情意,他的結髮妻子賀氏在他還沒當皇帝的時候就已死去,趙匡胤懷念亡妻,做了皇帝之後追封為皇后。第二任皇后王氏只入宮四年就病故了,趙匡胤悲痛欲絕,鰥居四年以示懷念。及至如今這位皇后宋氏,今年剛剛二十歲,和大皇子趙德昭同歲,雖甚得趙匡胤寵愛,卻從不恃寵而驕。
趙匡胤能夠知道何山嶽所說的話,自然是從武德司那裏得知的。
說起武德司,是北宋前期密探特務組織,相當於明朝的錦衣衛,但沒有後者規模大。掌宮城出入、周廬宿衛、宮門啟閉。每門給二銅符與一鐵牌,左符留門,右符請鑰,鐵牌則請鑰者正隨,按時參驗。凡臣僚覲見皇帝,上下馬有定處,自宰相、親王以下,所帶人員有定數。以內侍派遣親事卒伺察臣民動靜,報告皇帝。在原本歷史上,太平興國六年,宋太宗趙光義改武德司為皇城司。
武德司關注着開封城裏發生的任何風吹草動。葉塵毆打何衙內這件事自然在第一時間被趙匡胤所知。
右手五指全部粉碎,胯下子孫根也成肉餅,毫無康復的希望,這自然是何衙內的傷情診斷。葉塵出手的狠辣讓趙匡胤暗自皺眉,雖說那紈絝子品行不端,但是遭此重創確實有些過了。
「好敏感的小子,貌似是做給我看的,這是讓我放心嗎?」趙匡胤喃喃自語。
葉塵空白的這二十來年究竟在那裏?人過留名雁過留聲,趙匡胤實在是不相信有隱居如此徹底的高人,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才能教出葉塵這樣的徒弟,這位高人比葉塵更加神秘,可任憑武德司如何調查,竟無絲毫頭緒。仿佛人世間陡然多出來葉塵和其口中的高人師傅這兩個人,無根無底無過往。要知道那位『真無』道人在世間過往還是有些蛛絲馬跡的,可是葉塵沒有絲毫痕跡。
趙匡胤發現自己剛剛冊封的這位祥符伯滿身秘密,這讓他充滿好奇,他已經從曹彬那裏知道了葉塵出現時的情景,特別是其昏迷十數天,不吃不喝且健康之極的事情,而隨手拈來的製鹽妙法,小小年紀在枯燥無味的算學領域輕鬆擊敗學富五車的賈憲,就連賈憲老師,如今的國子監祭酒張青也對那兩幅算學圖解驚為天人,這算學一道葉塵自然超越了一代宗師的張青。學識作不了假,這是實實在在的東西,偷不到,搶不來。
這些似乎已經可以確定葉塵那位高人師傅的存在,沒有強大的傳承,他不認為僅靠葉塵一人就可演算出如此複雜的圖解,加上他師傅也是不夠的。學問靠的是日積月累不可能一蹴而就,甚至一兩代人也起不到立竿見影的效果。
「這小子會不會與那股勢力有關。」趙匡胤突然想起始終壓在心中的擔憂,眸中寒光四射。當然這不是說他開始懷疑葉塵,而是本能覺得以葉塵的神秘,剛好與那股勢力的神秘隱隱相似,都是那般讓人難以捉摸,難以看透。
「不對,難道是那位真無道人的弟子。」趙匡胤突然心中一動,又想起那一段有關真無道人的記憶。
「不管是何來歷,這樣的好苗子卻是不能散於外,讓有心之人爭來爭去,嗯………日新年齡與葉塵相仿,不如將葉塵弄進宮來,給日新當侍讀好了。」趙匡胤喃喃自語。
趙匡胤口中的日新乃是大皇子趙德昭的表字。實事上,趙德昭不是趙匡胤長子,而是次子,趙匡胤長子趙德秀於少年時便夭折。
按慣常做法,皇子一出閣就該封為王。但趙匡胤認為趙德昭年幼,想讓他漸漸進封為王。所以趙匡胤兩個兒子一直都沒有封王,而趙匡胤的兩個弟弟趙光義和趙光美同樣沒有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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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府後堂,趙光義神色平靜,但身邊幾位心腹親信都從其眼神中看出這位主子心中的不快。葉塵趕出了原府邸中的管家,收下了其他僕人,在葉塵看來已經算是給了趙光義的面子,可在趙光義看來,這依然不夠,他對葉塵不識抬舉還是隱隱感到不快。
當何山嶽上門哭訴之後,他心中則更加不快,打狗還要看主人的。
「一個根基如浮萍一般的小兒,竟然如此狂妄,該是找機會予以教訓一二。」趙光義說的很平淡,但了解他行事習慣的幾名心腹,卻已經知道趙光義盯上了葉塵,且是想以老套路收服葉塵歸於自己一邊。
趙光義牢籠朝臣,網絡私黨的有三條套路,其實也是自古以來的老套路。就是威逼、利誘、示恩這三條。
威逼自然不是簡單上門以武力相逼,而是調查出別人的把柄進行威逼。利誘則是請客、送禮、示好。此次送於葉塵一眾家僕便歸於此手段。而示恩則是每每有官員獲罪時,依靠自己身份地位為其說情,開拓罪責。
此時趙光義說出這一句話,則代表着利誘一法在葉塵身上的結束,而威逼和示恩這兩法則可能會用在葉塵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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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塵親自帶着八名老兵,護着一載人,一拉物的馬車,回到了自己府邸。李君浩自然也隨行在列。
回到府邸,葉塵叫來麻剛子,親自交待,給劉氏一家在府邸中找一處獨立小院居住,且調去兩個丫鬟服侍。
消息的傳遞速度總是比馬車的速度還要快,葉塵還沒回來,他在南城的驚人事跡,卻已經傳到東城。祥符伯府上幾名出去採辦東西的家丁聽了之後,將這個消息帶回了府中,很快便傳遍了府中上下。
所以,葉塵回到府中之後,便用他那遠超尋常人的聽力,不小心聽到了以下一段對話。
「以後要當心,爵爺脾氣不好。」
「不是吧,爵爺挺和氣的,今天中午爵爺出門時碰見我,我行禮時,還對我笑來着。」
「那是不發脾氣的時候,沒見開封縣令家的敗家衙內被爵爺打成殘廢,連那啥都給砸成稀巴爛了!」
「那是他惹了爵爺,爵爺上過戰場,殺了不知道多少人,我聽說光是爵爺讓那晉陽城倒塌,便砸死,壓死了數萬人。你想,爵爺火氣上來那還有好?」
「其實,在我看來,那是咱爵爺今天剛受封伯爵,心情好,一時忍住了氣,所以才只是把何縣令的敗家兒子那啥弄碎了,要不然,按照爵爺在晉陽打仗時的脾氣,恐怕把他們全家都殺了都有可能。」
丫鬟甲和丫鬟乙站在一百多步的花壇後面,一邊偷看葉塵帶人進入府邸大門,一邊興致勃勃的聊着天,自認為沒人能夠聽到的談話,卻被葉塵聽了個正着。
葉塵嘴角往上提一提,看來自己這個混不吝的名聲算是傳出去了,想來那趙匡胤應該能夠將我看成是正常人了,不會再過多猜忌才是。只是晉陽城死了那麼多人,都怎麼算到我身上了?
不提水兒一家對伯爵府富麗堂皇,規模宏大的驚嘆,葉塵被緊接着到來的羅耀順領着去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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