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是五月。
距離星際艦隊抵達資源星,只剩下一個月時間。
五月四日,京師,皇宮。
盛夏將至,御花園內翠意濃濃,香飄四處,偶有鳥獸齊鳴,麋鹿跳躍,錦鯉搖曳,儼然一副盛世春光圖畫。
讓人沉醉。
太湖角上的歸來亭,周圍戒備森嚴,大夏帝朝最尊貴的的皇帝陛下歐陽朔,此刻正在跟幾位大臣有說有笑,聊得非常愉快。
這樣的一幕,實屬罕見。
大臣們的身份如果放在外面,那都是帝國柱石。
他們是南疆上都護白樺,南亞上都護鳳囚凰,西亞上都護攻城獅,非洲上都護木蘭月以及美洲上都護碔砆。
此五人,既是帝國邊疆五大上都護,權傾一方,威名赫赫;也都曾經是山海盟的一員,是皇帝陛下的舊相識。
他們之間的友情,已然延續十年之久。
一周之前,朝廷在京正三品及以上大員,六位鎮守都護,一位節度使以及華夏區二十二位行省總督,均接到旨意,不日進京參加大朝會。
軍中,除八大戰區統帥以及三大艦隊提督,也都一一奉旨進京。
在這個節骨眼上,陛下召集文武大臣進京,任誰都知道,將要發生怎樣的大事,因此誰也不敢怠慢,安排好工作,就匆匆進京。
帝國文武重臣,齊聚一堂。
在大朝會之前,歐陽朔單獨接見了一批重臣,面授機宜,為大夏即將到來的,最深刻的一場變革,定下基調。
跟五位上都護的交談,已經是最後一場,也是最關鍵的一場。
幾年下來,不獨歐陽朔已經成家立業,碔砆跟攻城獅也都一一娶妻生子,再算上一乾親族,在他們周圍,也已隱隱組成了一個個顯赫家族。
他們是帝國權貴圈子的新秀,卻不容忽視。
一旦歐陽朔離開,這五人對帝國的態度就至關重要,關係到帝國能否維持現有的龐大版圖,甚至更進一步。
如果他們不配合,那事情恐怕就有些難辦。
歸來亭中,坐在上首的歐陽朔,放下手中酒杯,看着眼前的五位好友,有些感慨地說道:「時間過得可真快啊,一轉眼已經是十年光陰。」
轉瞬十年,大家都脫去青澀,老於世故。
變化多大啊!
白樺等人也都感慨點頭,臉上帶着一絲醉意,似乎在回憶遊戲十年的光陰,那裏有太多太多的故事。
酸甜苦辣,一樣不缺。
除了在特定的宴席場合,最近幾年,歐陽朔是很少飲酒的,基本都是喝茶,今天卻破了例,也是想跟幾人把話聊透徹了。
不然,他不放心。
「眼瞅着孩子們都長大了,朕也老了。」歐陽朔眼神微微眯起。
這話不全是客套,或者試探,蓋因在歐陽朔眼中,冰兒也是他帶大的「孩子」,眼瞅着要將冰兒扶上位,這才有如此感慨。
至於宇兒跟洛兒,今年才五歲,距離成年理事,至少還有十年之期。
對面的碔砆聽了,笑着說道:「陛下正是年富力強之時,怎麼會。」這樣的恭維話,他們卻是說的很溜了,一點都不突兀。
就連白樺等人,也不覺得有什麼。
歲月,終究還是在他們之間畫了一道看不到的線,有了上下尊卑之別。
歐陽朔擺了擺手,似乎不經意地問道:「六月,朕將率隊啟程前往希望星拓荒,你們有什麼打算?」
靜!
詭異的靜!
這一刻,空氣似乎瞬間凝固,讓人窒息。
皇帝陛下平淡的語氣之下,似乎蘊藏着雷霆萬鈞的力量,就算高位如五位上都護,都不覺心中一顫,揣摩陛下深意。
這是一道選擇題,更是一道生死考題。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杯酒釋兵權......
一個個歷史典故,如閃電般在他們腦中迅速閃現。
不怪他們疑神疑鬼,在朝廷召開大朝會之前,朝野已經隱隱有流言傳出,說皇帝陛下為了順利將楚王送上攝政王的寶座,要大清洗一番,掃除障礙。
他們五人,可不就是最大的障礙嗎?!
不害怕的也有,比如白樺,直接回道:「我也要去。」神情堅定,態度誠懇,顯然不是敷衍,而是發自內心的想法。
「對,我們都跟着陛下去。」
攻城獅等人先後表態,就怕陛下有什麼誤會。
歐陽朔就是一笑,臉上看不出什麼心思,「算了,你們啊,還是先留在遊戲世界,替朕好好守住這大夏江山吧。希望星之事,暫時還用不到你們。」
聞言,有人悄悄鬆了一口氣,也有人不服。
「我還是堅持去。」說話的是白樺,神情倔強。
歐陽朔眼中,閃過一絲暖意,耐心說道:「這次去希望星拓荒,人數宜少不宜多。相比希望星,遊戲世界更需要你們鎮守。」
建立前哨基地,不宜鬧出太大動靜。
外人不知道的是,在希望城被凶獸毀滅之後,懸停在太空的星艦通過衛星,對火龍以及泰坦巨人有過追蹤。
得出的結論是,這些頂級凶獸不會輕易出動,如果不是希望城的規模已經發展到威脅到凶獸群生存的地步,也不會遭遇這無妄之災。
低調發展,是歐陽朔定下的基本策略。
當然,威脅是一直存在的,就算再低調,也無法屏蔽這驚天危機。
該面對的,終究是要面對。
「有你們在,我才能放心。」歐陽朔勉勵說道,「你們也算是冰兒的長兄、長姐,你們輔佐的好,冰兒才能站穩腳跟。」
「謝陛下信任!」碔砆等人一一表態。
只有白樺,依舊神情倔強。
歐陽朔見了,心中嘆息一聲,說道:「這樣吧,朕定一個期限。」
「就十年。」
「我們用十年時間,打造了一個超級帝國。朕希望,你們也能輔佐冰兒十年,經營好五大都護區,使其跟帝國中樞徹底融為一體。」
「等到帝國不再需要設立都護區之時,就是你們前往希望星,協助朕繼續在希望星開疆拓土之日。」
「如何?」
白樺等人對視一眼,鄭重點頭。
十年。
一個全新的輪迴。
他們或許不會想到,六人在此時定下的十年之約,成為大夏日過穩定繁榮的基石,對抗過一次又一次針對帝國的大風大浪。
後世史學家唐培在夏史中寫到:「皇帝陛下的十年之約,威力比杯酒釋兵權還要大,開創了一個全新的功勳處置模式。」
帝國歷史,由此掀開全新的一頁。
次日,皇宮正殿。
天剛蒙蒙亮,受邀出席大朝會的一干文武大臣,就早早起床,沐浴更衣,鄭重的就像去參加祭天大典一般。
廣場前,大臣們三三兩兩站在一起,互相聊天,等待宮門大開。
「廷玉,這邊。」
內閣首輔姜尚,主動將行政副大臣兼吏治署長張廷玉,叫到身邊說話。
這一幕,頗惹人注目。
朝廷官場,秩序等級森嚴,不同品級的官吏,很少會處在同一圈子。比如眼下,大臣們看似三三兩兩,站位好像很亂,實則秩序井然。
除了文武之別,文官集團這邊,六位內閣閣老自然是一撥,其餘京官是一撥,六位都護是一撥,行省總督們又是一撥。
也有京官跟相熟的總督站在一起,那也是地位等同。
基本而言,不會跳出這個大框架。
張廷玉雖是從二品大員,但被內閣首輔主動叫過去談話,意味可就不一般。一時間,在場的很多雙眼睛,都若有若無地看向張廷玉方向。
有的看似在閒聊,其實眼角餘光一直關注着。..
蓋因在這個特殊的時間點,任何一絲反常,都可能蘊藏着大信息。
作為帝國重臣,豈會無動於衷。
有的大臣,眼中已經閃過一絲思慮,顯然有所猜測。
他們想到,張廷玉除了行政副大臣的職位,還兼着一職,即楚王太傅。在楚王攝政近乎是板上釘釘之時,張廷玉的太傅身份,自然也就水漲船高。
受到重用,是很自然之事。
想到這,有大臣就羨慕不已,後悔當初沒撈到這一職位。話說回來,當時誰又能想到,幾年前還不諳世事的長公主,會一躍而起,成為帝國接班人呢。
雖然成為焦點,張廷玉本人倒是鎮定,一點都看不出異常,恭敬走了過去,給一般閣老請安問好,不卑不亢。
歷史上,張廷玉也是曾執內閣牛耳之人,豈會怯場。
正熱鬧的功夫,宮門大開。
大臣們停下閒聊,按照文左武右,秩序井然地步入正殿,等待朝會開始。
「陛下駕到!」
又過了半個小時,歐陽朔這才在女官的唱喝下,頭戴冠冕,身穿一襲龍袍,緩緩步入正殿,在龍椅前站定。
楚王歐陽冰,一直跟在歐陽朔身後,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有籠在長袖中的拳頭,顯示她的緊張。
歐陽冰非常清楚,今天的大朝會,對她意味着什麼。
進入大殿之後,歐陽朔才站到文官一側,位置還在姜尚之前。
這並未越制。
姜尚雖然是正一品的內閣首輔,歐陽冰卻是楚王,位同正一品,兼且是皇族長公主,地位自然要高出姜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