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過後的煉獄島,仿佛更配得上這個名字。
處處都是被破壞的痕跡,草木皆苦,滿眼焦土,海風吹來時,海水與血腥的氣味混在一起,令人腹中作嘔。
除了觸目驚心的屍體,看守傷員的天兵,這裏只剩下黃泉一人。
而黃泉的生命跡象,也在迅速的流失之中。
他凝望着那一枚對講,終於,塞入自己的耳朵。
短暫的空白之後,軍神的聲音緩緩響起。
「小子,你終於戴上了。」
「想說什麼?」
黃泉冷冰冰的說道,即便他人之將死,卻依然保持着王級法官的尊嚴,「沒什麼意義的東西,就不必說了。」
「……你很趕着投胎嗎?」
軍神也是氣壞了,開口就來,殊不知,一句話戳到黃泉最大的痛處。
他自認,聖域才是自己施展抱負的天地,怎麼都不會想到,會折在這種地方。
甚至,他連聖域之門開啟的景象都沒能看到。
「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意識到自己失語,軍神輕嘆口氣,用長者的口吻慨嘆道,「如果當年你加入輪迴,現在那個意氣風發的救世者,也許就是你了。」
黃泉臉色發紫,怒氣一衝,又吐出幾口血出來:「老傢伙,你連死都不許我死的痛快一點,對嗎!」
「……」
「你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嗎!」
「有。」
軍神驀然打斷,言語中,透出一絲隱隱的期待,「如果你願助唐邪一臂之力,我會派人去救你,黃泉,回頭是岸,現在你還來得及。」
「回頭?」
重複出這兩個字,黃泉的口吻中沒有期待,反而是一抹濃烈的不屑。
下一秒,他放聲大笑:「要我幫你們擊敗庭主,然後,再像一群撲火的飛蛾一樣,被聖域武者屠戮乾淨?別天真了老傢伙,聖域的可怕,你究竟了解多少?」
「我只能說,盡人事以待天命。」
「這就是你的回答?」
像是聽到一個設計精巧的段子,黃泉桀桀發笑,那尖利的笑聲,讓不少首腦都覺得反感,催促軍神,要他切斷與黃泉之間的對話。
但,等到笑聲停歇的時候,黃泉一句話,卻令所有的首腦屏住呼吸。
「你們想帶領全人類遷徙聖域,躲避末法時代,難道就不擔心那邊的聖域武者,讓地球的末日提前到來嗎?」
眾首腦的心頭一下子繃緊。
發起這場大戰之前,所有可能的結果,他們其實都想到了。
而這一個,是最差,也最不想面對的結果。
「這就是你跟那小子的區別。」
片刻沉默,被軍神輕聲打破,「也罷,或許結束這段生命,才是你最好的歸宿。」
嘟。
將軍按下了切斷通話的按鈕。
這意味着,將放任黃泉自生自滅。
數分鐘之後。
黃泉所受的反噬攀升到極點,只見他劇烈一顫,渾身毛孔,無一不在流血。
撲通。
應聲倒地,生機已絕。
而這時,那座陡峭的煉獄峰上。
越往上走,寒風呼嘯,溫度驟降。
海島的郁蔥草木,也俱都不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枯竭破敗景象。
「真特麼冷。」
天兵中,有人收起內氣,單純用肉身來抵禦寒冷,不過一秒鐘的功夫,便果斷放棄,這裏不但氣候寒冷,更有着非常重的濕氣,根本就是侵入骨髓的冰冷。
不過,想到剛才那場酣暢淋漓的戰鬥,眾天兵的情緒,還是迅速高漲起來。
先前的上清、玉清之戰,他們雖然也參加了,卻出力不多,大都是核心成員控場,他們跟在後面,收收人頭罷了。
今日則完全不同。
王級法庭兵強馬壯,稱得上是虎狼之師。
僅靠輪迴眾核心,或許也能取勝,但必然吃力。
是他們天兵,與核心同仇敵愾,才能夠大破王級法庭!
「這一戰,我能吹一輩子了。」
行軍之間,不少人都開起玩笑來。
鋼盾沒好氣的笑罵:「就這點出息啊,屠滅掉法庭之後,下一戰,是要發兵聖域,那才是真正屬於我們的戰場!」
所有人精神俱都一震。
「沒錯,聖域才是我們的戰場。」
「哪怕只是想想,我就覺得痛快!」
「等滅掉法庭,我要更加瘋狂的修煉,爭取在聖域中,大展拳腳!」
「就你?回了基地,把養劍湖湖水都喝乾還差不多。」
眾人一陣大笑。
氣息如虹。
鋼盾回過頭,微笑着與唐邪說道:「老大,兄弟們戰意熊熊,氣勢正好。」
「嗯。」
聽着那些個笑罵聲,唐邪也不由笑了。
想起輪迴戰隊成軍後,第一次走向戰場的時候,也是這樣意氣風發,肆無忌憚。
「對了邪哥,你背後這把劍……我怎麼越看越覺得眼熟啊。」
一旁,蚊子打斷他的思緒。
立即間,許多道視線都集中過來。
米果兒眼眸一亮,第一個認出來:「是陳劍棠的海棠劍。」
「對。」
唐邪點點頭,取下海棠劍,還有那部《海棠劍歌》,「這柄劍,還有功法,都是陳劍棠留給你的。」
一雙大眼睛圓鼓鼓睜着,小警花完全懵了。
「給我的?」
「嗯,她與陳劍行相愛半生,恐怕受盡了人間冷暖,臨死前,能得一知己,是她最大的欣慰。」
回想起陳劍棠二人死時的情景,唐邪不由嘆息,「黃泉殺心太重,在他們離島之前,下了殺手。」
眾人聽後,都不禁唏噓。
再強大的劍客,終究敵不過流言。
不知不覺間,米果兒眼瞳中,抹過一絲晶瑩。
用力把功法抱入懷中,米果兒喃喃開口。
「希望他們死後,去的地方是乾淨的。」
就在這時。
每個人的對講之中,都響起了軍神的聲音。
「認真一點,距離煉獄峰頂,只剩下千米了。」
軍神聲音如晨鐘暮鼓,「再往上走,一重高,一重險,你們要萬分小心。」
如同一支鎮定劑,打在所有人的心上。
頓時間,摒除所有的雜念,眾人的氣息,宛如逆流之江,席捲而上。
而此時的煉獄峰頂。
那道席地而坐的身影,微微擰緊了眉峰。
「我最不想看到的情景,終於還是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