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頓時議論起來,兩個最同情小娟的婦人上去就把小娟揪了起來,質問道:「什麼意思?什麼騙凱子?你是不是說了假話?你給我們說清楚!」
小娟驚慌失措地沖梁素菊喊道:「小姐,小姐救我啊小姐」
兩個婦人怒道:「他們肯定是一夥的,不然她喊什麼救命?她應該喊冤!」
「對,差爺,把他們都抓起來審。隨夢小說網 http://m.suimeng.co/」
幾個官差被他們吵得頭都大了,厲聲喝道:「都給我住嘴!既然有人行騙,那就都帶回衙門審清楚,相關人等都跟我回去。」
梁素菊徹底慌了,搖頭對陳小生哭道:「枝山,我沒有騙人啊,我是冤枉的,枝山救我」
那六個流氓被官差押住也是個個喊冤,直說是梁素菊找他們來的,他們根本不是什麼要債的。官差冷着臉將幾人抓住,看看梁素菊,為難地對陳小生說道:「祝公子,這位是?」
陳小生皺着眉說道:「是十年前的舊友,前些日子在街上遇見,她們主僕說日子十分艱難,要跟我借五千兩銀子。我祝枝山對朋友怎麼樣是有目共睹的,但我如今正在籌備親事,哪裏有閒着的銀子幫忙呢?當時我想幫她們報官,請縣令大人為她們主持公道,但她們不願,我也無能為力。誰知今日我在街上又遇到這位姑娘,她着急地說馬夫人被惡人抓住,當眾給我跪下求我借銀子給她們,我沒辦法,只好請街坊們來幫忙了,沒想到」
人群中發出不少抽氣聲,都被五千兩的數目嚇到了。他們尋常百姓一輩子也見不到那麼多銀子啊,這對主僕還真敢開口,什麼朋友會借五千兩給她們還債?陳小生一直站在人群後,從未試圖靠近過梁素菊,就算梁素菊口口聲聲叫他的名字,也沒人覺得他們之間有曖昧。不過想到剛剛流氓說騙凱子,眾人立即明白梁素菊是想騙陳小生五千兩銀子,紛紛開口指着梁素菊罵起來。
官差對梁素菊和小娟也沒了好臉色,直接將她們拿下,同那些流氓一起押去衙門。而陳小生和那報官的漢子及兩位婦人都算人證,便也隨着他們一同上了公堂。這事情鬧得很大,許多人都議論上了,祝小蓮好奇打聽的時候,人家一見是她,忙說她哥差點被人騙了,把祝小蓮嚇了一跳。
不過問清來龍去脈之後,她就知道陳小生定是揭穿了那女人騙人的伎倆,在路過六藝會館的時候,她覺得哥哥拒絕舊情人的事着實該讓蘇雪雲知道,當即腳步一頓就跑了進去。
「秋月姐,秋月姐你快跟我走,我哥跟人去對峙公堂了。」祝小蓮一看見蘇雪雲就去拉她。
蘇雪雲臉色一變,皺眉道:「怎麼回事?枝山跟誰對峙公堂?」
周臣和文徵明正在旁邊討論學問,聞言也急了,「對方是什麼人?為了什麼事啊?」
祝小蓮忙說:「哥哥沒事,你們放心,是那個梁素菊回來想騙我哥的銀子,被我哥揭穿了,如今正要審理呢,秋月姐,你要不要去看看?」
蘇雪雲鬆了口氣,好笑地在她頭上敲了一下,「你個丫頭話也不說清楚,我還以為你哥怎麼了。不過好歹是上了公堂,我們去看看吧,以防有什麼變故。」
文徵明點頭道:「對,就算助個威也好。」他轉身對周臣抱了抱拳,說道,「老師,衙門人多吵鬧,不如您在會館等我們消息吧,審完了案子我們就回來。」
周臣想了一下,點點頭,「也好,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不過若有麻煩可不能瞞着我。」
蘇雪雲笑道:「老師您放心,真出了事一定不會瞞着您的。」
三人告別周臣,快步趕去衙門,縣令大人已經升堂開始審問了。六個流氓及梁素菊主僕驚慌地跪在地上,不停喊冤,梁素菊一口咬定那六人意圖逼良為娼,那六人則憤恨地指着梁素菊說她是主使。縣令大人問陳小生有何意見,陳小生便將自己兩次遇到梁素菊主僕的事陳述了一遍,並提出自己的建議。
「大人,馬夫人說她相公欠的是賭債,那總該知道是在哪個賭坊欠的,不如將那賭坊的老闆請來一問。再者馬夫人的相公想必還在蘇州,也可尋他回來審問清楚,至於這六人到底是作惡還是受人指使,只需尋找認識他們的人出來指認一番,如此多番查證,定能清楚誰是冤枉,誰又是罪有應得。」陳小生一邊扇動扇子一邊緩緩道來,很是有才子風範。
縣令大人點頭說道:「好,就照祝公子說的辦,來人,速速去將相關人等帶到堂上。」
「是,大人!」
祝小蓮扯扯蘇雪雲的衣袖,笑道:「秋月姐,我哥是不是很威風啊?我跟你說,那個女人居心不良,在我們置辦聘禮那天就故意撞上來,一開口就借五千兩銀子,連欠條都沒提,真當我哥是冤大頭呢!」
蘇雪雲笑了笑,「想騙你哥確實是沒長眼,你哥很聰明。」
陳小生看過來,對蘇雪雲笑了一下。梁素菊若有所感的回過頭,看見容貌氣質都遠勝於她的蘇雪雲,雙手緊緊地攥在了一起,她不甘心地咬住唇,忽然柔柔地出聲道:「枝山,你相信我,我們這麼多年的情分,我怎麼可能騙你呢?就算我如今落魄了,我也記得你當年對我的好,我我真的沒騙你」
梁素菊哭起來梨花帶雨,連縣令大人都有些動搖,懷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不過陳小生看也沒看她一眼,只是淡淡地說:「待找到人證物證便可查明真相,馬夫人還請稍安勿躁。十年不見,祝某委實不知馬夫人如今是何性情,此事自有大人主持公道。」
縣令大人說道:「是啊,人證馬上就會帶來,有什麼冤屈等人齊了再說吧。」
梁素菊卻仿佛沒聽見縣令大人的話,一直傷心地看着陳小生,難過地說:「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我只在乎枝山你信不信我」
祝小蓮緊緊皺着眉頭,指着梁素菊大聲罵道:「你有毛病啊你!我哥都說十年沒見不了解你了,你還不要臉地讓我哥相信你,你以為你是誰啊?」
文徵明說道:「對啊,你別以為你以前認識老祝,就能在這裏裝可憐博同情,十年都過去了,誰知道你現在是好人還是壞人!」
蘇雪雲一時不查讓祝小蓮喊了出來,連忙拉住她,低聲道:「小蓮,你還是姑娘家,這種事不要出聲。」
祝小蓮氣道:「秋月姐,她太過分了,我忍不下去。」
蘇雪雲拍拍她的手,說道:「我和你哥會處理好的,乖,相信我。」
祝小蓮氣惱地瞪着梁素菊,到底還是聽話的住了口。
梁素菊跪在那裏,一句也不狡辯,只是靜靜的低頭抹淚,顯得越發單薄柔弱,有些來晚了不明真相的街坊就同情起她來,小聲說她可憐。蘇雪雲看着縣令大人淡淡地道:「大人,民女是六藝會館的學生秋月,正巧對這位夫人之事了解一二,望大人容稟。」
縣令大人正愁沒證人,忙道:「上堂來說。」
「是,大人。」蘇雪雲抬步走入堂內,跪地說道,「大人,欠債濫賭的不是馬夫人的相公,而是這位滿口胡言的馬夫人!」
蘇雪雲一句話震驚四座,議論聲瞬間消失,靜得連一根針都能聽到。梁素菊最先反應過來,痛哭道,「你為什麼要冤枉我?我一個弱女子連賭坊在哪裏都不清楚,怎麼敢出入那種三教九流的地方?你你分明是嫉妒我和枝山的過去,在大人面前信口雌黃。」
小娟哭着連連搖頭,「我們小姐沒有騙人,大人,祝公子,你們相信她,她不會賭錢的。」
縣令大人遲疑道:「這秋月姑娘,你所說之言可有人能證實?」
蘇雪雲淡定地說道:「自是有的,大人請聽我說,這位馬夫人嗜賭如命,自嫁入夫家便不敬公婆,不事夫君,將夫家害得家破人亡。馬夫人實在臭名遠揚,不得不離開她夫君的家鄉重新生活。然而她與夫君來到蘇州之後,死性不改,不僅欠下巨額賭債,還毆打夫君,致使她夫君無法忍受,離家出走。她賭錢的賭坊便是城西的長盛賭坊,欠銀五千兩,馬夫人將她的夫君和侍女都押在了賭坊,若還不上欠債,賭坊便可將她夫君賣去煤窯,將她的侍女賣入青樓。」
梁素菊驚駭地看着蘇雪雲,萬萬想不到她竟把自己隱藏的事全說了出來,絲毫不差。眾人聽了蘇雪雲的話一片譁然,瞧着梁素菊柔弱可憐的樣子,懷疑道:「不會吧?她不敬公婆還毆打夫君?看着不像啊。」
文徵明高聲說道:「秋月可是六藝會館的學生,是我的老師周館主最看重的弟子,秋月絕不會說謊的,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可憐的人不一定真的可憐,我相信秋月!」
有來看熱鬧的學子立即附和,「對,秋月品行高潔,我們都相信秋月。」
有六藝會館的名頭和眾學子的擔保,百姓們自然偏向了這一方,讀書人在他們心中的地位是很高的,說的話比誰都可靠。那些同情梁素菊的人們頓時倒戈,對梁素菊指指點點,紛紛罵她會裝。
蘇雪雲又道:「大人,民女與馬夫人的相公曾有一面之緣,可畫出畫像供大人尋人之用。」
縣令大人聽了大喜,立即命人擺上桌案,讓蘇雪雲畫畫。蘇雪雲下筆很快,姿勢卻極其優雅,原本議論紛紛的眾人不知不覺安靜下來,生怕打擾她一般,心裏卻在感嘆才女不愧是才女,這周身的氣質一看便與尋常女子不同。
梁素菊看到蘇雪雲快速畫出了馬文豪的畫像,那畫像竟與馬文豪本人絲毫不差,心裏狠狠一揪,大聲哭道:「你到底要我怎麼樣才肯罷休?我和枝山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我回來家鄉只是想好好生活,從來都沒想過會跟你搶枝山,你為何不肯放過我?」
蘇雪雲畫完最後一筆,拿起畫像吹了吹,說道:「有理不在聲高,馬夫人,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你認為所有作證的人都會幫我一起誣陷你嗎?先不說我有沒有那個能力,就算我有,呵,你還不配讓我如此興師動眾。」
陳小生幫蘇雪雲將畫像吹乾,笑道:「你先歇一歇,待人證來了案子就可以了結了,到時候我們去太白樓吃飯。」
蘇雪雲笑了笑,「好。」
兩人之間親密無間的模樣狠狠刺痛了梁素菊的眼,她原以為是多年不見才讓陳小生對她生疏了,沒想到陳小生對另一個女人竟如此溫柔愛護,他們簡簡單單的對話簡直是在打她的臉,連圍觀的人們都開始小聲嘲笑她。她與蘇雪雲處於一處就好像天上的雲與地下的泥,就算她不甘心也改變不了自己不如人的事實,如今蘇雪雲把她的底都揭掉了,她除了死不承認竟無計可施,真是可惡!
不管梁素菊哭得多慘,這時也沒人再理會她,她說什麼也無人回應,那副樣子漸漸開始惹人厭煩。
衙役拿着畫問眾人有沒有見過,從人群後面路過的周文賓無意中瞥了一眼,沉思片刻說道:「這個人我剛剛見過,他在渡口扛袋子。」
眾人立馬朝他看去,祝小蓮驚訝地瞪大了眼,「周文賓?」
文徵明不可思議地道:「沒想到他會幫我們,這個人好像也沒有那麼壞。」
衙役再次跟周文賓確認之後,立即跑去渡口的方向尋人。周文賓看了眼堂內的陳小生和蘇雪雲,面無表情地轉身就要走。文徵明下意識地攔住他,攔住了又不知該說什麼,尷尬地說:「你,你若無事,不如在這裏看完結果再走?」
祝小蓮想了想,說道:「你也算幫了忙了,乾脆等一會兒一起去吃飯吧。」
周文賓冷冷地道:「不用,我只是說了實話,並不是幫你們,讓開。」
祝小蓮氣惱道:「你這人怎麼這樣啊?人家好心好意請你吃飯,你不領情就算了,幹嘛這種態度?」
周文賓看也不看他們,「你不喜歡就不要跟我說話,讓開。」
祝小蓮生氣地將文徵明拉到一邊,背過身不去理他,周文賓竟真的直接走了,對他們這裏的事半點不感興趣。
又過了不久,先前去尋人證的衙役帶着幾個人回來了,其中便有蘇雪雲說的那家賭坊老闆。老闆是個人精,見勢不妙便說:「大人明鑑,此女時常來賭坊賭錢,確實欠了五千兩的債,不過我們賭坊是正經地方,可不會逼良為娼,這一切都是此女自己的主意啊大人。她曾放言若是湊不上銀子,便將她的侍女賣去青樓,用賣身銀來還債,這與我們無關啊。」
賭坊老闆將借據呈給縣令大人,上面清楚明確的寫着梁素菊的名字,縣令大人命人壓着梁素菊在白紙上按了個手印,與借據上的手印一模一樣。而其他幾位證人,有的證實經常在賭場看見梁素菊,有的證實曾親眼見過梁素菊毆打馬文豪,有的證實那六個流氓只是街頭混混,膽小從未做過大惡之事。
縣令大人問小娟可否知道實情,小娟害怕地看了梁素菊一眼,哭着什麼都不肯說。這時其實一切已經明了,誰是誰非已有定論,不過縣令大人還想等一等,看是否真能在渡口找到梁素菊的相公馬文豪。
還好蘇雪雲的畫像十分逼真,而周文賓又湊巧看到過馬文豪在渡口,衙役很快就將人帶了回來。馬文豪知道前因後果之後既震驚又痛悔,看着梁素菊說道:「我只知你濫賭無情,沒想到你竟然連舊友都騙,還要把小娟賣掉!你這些年若不是小娟,你怎能過得如此舒服?你連她都要賣,簡直無情無義,不可救藥。這麼多年你抓着我不放,想讓我給你當替死鬼,我還一直期望你有悔改的一日,沒想到事到如今,我一定要休了你!」
小娟哇的一聲痛哭起來,上氣不接下氣地給縣令大人叩頭,「大人,救救我大人,我不想被賣去青樓啊大人救命」
小娟的哭聲讓在場眾人心中酸澀,小娟是個丫鬟,賣身契在梁素菊手中,當真是任由她磋磨糟蹋,絲毫都反抗不得。如今看到小娟悽慘的樣子,梁素菊在眾人眼裏已經猶如惡鬼一般,面目猙獰得可怕。不知是誰開的頭,一片片爛菜葉砸到梁素菊身上,只片刻就令梁素菊狼狽不堪。
縣令大人命眾人停手,拍了下驚堂木,斥道:「馬梁氏,你還有何話說?」
梁素菊直起腰板,臉上已不見絲毫怯懦,她狠狠地瞪着蘇雪雲罵道:「你這賤人,竟敢壞我好事?我梁素菊是走了霉運陰溝裏翻船,不過我不信我翻不了身,你等着,害我梁素菊是沒好下場的!」
陳小生手腕微動,一塊碎銀子便落在了他的指尖,他屈指一彈,碎銀子正中梁素菊痛穴,痛得梁素菊大聲慘叫,猛地趴到了地上,再也爬不起來。陳小生冷哼一聲,「我祝枝山的夫人不是你可以侮辱的!」
「祝枝山你啊——」梁素菊急喘兩口氣,緩過神來就要罵陳小生,卻被蘇雪雲一枚銀針釘在眼前,雖沒傷到,卻差點嚇暈過去。
蘇雪雲理了理衣袖,淡淡地道:「我秋月的夫君也不是你能隨意攀咬的。」她轉身對縣令大人恭敬地一揖,「民女逾矩了,望大人見諒。」
縣令大人擺擺手道:「下不為例,犯婦人梁氏指使他人意圖騙人錢財,氣死公婆,毆打夫君,實乃罪不可赦,判梁氏受五十大板,發配邊疆。另判侍女小娟恢復自由身。」
小娟傻了一樣地抬起頭,隨即欣喜若狂地不停磕頭,不止給縣令大人磕,還給陳小生、蘇雪雲磕,給外面圍觀的所有百姓磕,看得所有人都心生不忍。
縣令大人冷冷地看着梁素菊,喝多:「行刑!」
衙役利落的將梁素菊按住,拿起板子重重打下去。梁素菊一邊慘叫一邊破口大罵,很快就被人堵住了嘴,只剩下悶哼聲。一下一下的板子打在梁素菊身上,梁素菊漸漸失去了力氣,雙手無力下滑垂在兩邊,眼睛也失去了神采,再也沒有仇視別人的力氣。
馬文豪悔恨地直罵自己不是男人,管不住梁素菊還差點讓她害了人,狠狠給了自己兩巴掌。小娟不忍地上前勸說,被馬文豪無意中發現她雙臂有許多被毆打的痕跡,這兩個被梁素菊迫害最深的人頓時悲從中來,抱頭痛哭,最後在結案時相互扶持着離開了衙門。
祝小蓮看着他們的背影嘆了口氣,「這兩個人也算可憐了,希望他們以後的生活能平靜一些。」
蘇雪雲心想,如果這兩人能走到一起也算合適,經歷過那樣一段膽戰心驚的日子,將來定會珍惜安寧的生活,就算平平淡淡也能活得有滋有味。
陳小生見大家興致不高,笑道:「難得能聚在一起,不如現在就去吃飯吧,別人的事我們聽過也就算了,還是少管為妙。」
祝小蓮打趣道:「我們三個每天都見面,你是想說和秋月姐難得聚在一起吧?我看你和秋月姐兩個人去吃吧,周館主還等着我們的消息呢,我和文大哥去給周館主報信。」
陳小生悄悄對祝小蓮比了個大拇指,點頭道:「既然老師還等着,那就不要讓他久等了,征明,你待會兒記得送我妹妹回家啊。」
文徵明「哦」了一聲,眼神略顯茫然,被祝小蓮用力給拉走了。
陳小生笑着搖搖頭,對蘇雪雲說道:「有個妹妹也不錯,關鍵時刻總是知道幫哥哥。」
蘇雪雲同他並肩往太白樓走,開玩笑道:「你今天神氣啦,當了一回揭穿騙術的英雄。」
陳小生好笑地說:「這算什麼英雄,要說神氣也該是你才對,你剛剛畫的那副畫真是畫得好,恐怕過了今日,你才女的名聲就要傳出去了。」
蘇雪雲挑眉笑道:「這樣不好嗎?以後我的名聲越來越好,就不會有人嘲笑我們,雖然我不介意,但影響到家人就不好了。」
陳小生贊同地道:「你說得對,我也想營造一個好名聲,不過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不要操之過急。我聽說你在會館裏日夜學習,這樣哪能休息的好呢?不能這麼拼的,你一定要注意身體。」
「放心吧,我心裏有數,你看我的氣色就知道我沒事了。」蘇雪雲笑了笑,抬頭說道,「太白樓到了,我們進去吧。」
陳小生湊到蘇雪雲身邊小聲道:「你說這個世上會不會有悅來客棧?」
蘇雪雲撲哧一笑,「你想什麼呢?不過這個也不是不能有,我們可以自己開一間。」
陳小生笑道:「那也不錯,做什麼生意都是做,客棧還省事一點。說起來我家那個書齋真是不怎麼賺錢啊,唉,當初明明想叫上唐伯虎和征明一起題字,寫個三寶書齋,借借蘇州三寶的名頭,誰知道唐伯虎他爹逼他封筆,他就自作主張的給我題了個清風書齋。清風清風,兩袖清風,本來想賺錢的,這名字可真是不吉利。」
兩人進了二樓包廂坐下,點完菜,蘇雪雲說道:「不吉利就改個名字吧,那牌匾是唐伯虎寫的,以後我們成親了,書齋還掛着他的題字不合適。雖然外人都不知道這層關係,但是我看見他的東西就煩。」
蘇雪雲開口了,陳小生自然沒有不應的,當即就說乾脆把書齋也改成「悅來」,以後他們所有經營的產業都叫「悅來」,既好聽,又能紀念他們的來處。蘇雪雲想了想,笑道:「好啊,這麼好的名字想必生意一定不錯。」
陳小生笑嘆,「有你在怎麼錯得了?不過我們如今似乎很悠閒,沒有什麼必須負擔的責任,也許所有事都可以慢慢來,不着急。」
蘇雪雲搖頭,喝了口茶說道:「這也未必,你還記得聘婷郡主嗎?征明一直惦記着她呢。」
陳小生想了一下,說道:「你的意思是寧王會棒打鴛鴦,征明此去京城會面臨重重困難?也對,征明雖說是文天祥的後人,但名氣有了,家底卻太薄,再加上他太過耿直,不會圓滑機變,寧王不可能喜歡這樣的女婿。我們要想幫他的話,至少不能是平頭百姓。看來要做的事還多着呢。」
蘇雪雲笑說:「車到山前必有路,總能想到辦法的。」
小二敲門送菜,他們兩人便結束了話題,誰知菜上全了還沒開始吃,房門便被大力撞開了。文徵明氣喘吁吁地跑進來,一把拉住陳小生道:「老祝,秋月,快,快跟我走。周文賓和伯虎在六藝會館吵起來了。」
蘇雪雲一下子站起來,皺眉道:「老師怎麼樣?他們有沒有傷到老師?」
文徵明順了順氣,說道:「沒有,不過老師很生氣,你們快跟我回去看看吧。」
陳小生扶住他,三人一起往外走,陳小生說道:「征明你別急,我帶着你,我們用輕功回去。對了,你怎麼沒幫着唐伯虎反而跑來找我了?難道叫我回去跟周文賓打架?」
文徵明回道:「不是啊,還有那個無為大師也在,總之一團亂,你回去就知道了啊啊啊」
文徵明話剛說完,三人就出了太白樓,陳小生和蘇雪云為了儘快回去,運起凌波微步快速掠過了幾條街,將沒見識過輕功的文徵明嚇得半死。三人風一樣的趕回了六藝會館,陳小生看都文徵明呆怔的臉,搖搖頭說道:「你幹什麼啊,我不是跟你說了用輕功帶你回來嗎?」他伸手在文徵明面前晃了晃,提高聲音道,「回神了征明兄!」
「啊!哦,回神回神。」文徵明回過神來,仍是有些怔然,神智卻已經清醒了,「老祝,你居然練成了這般武功,征明佩服,佩服,不過,以後你千萬別用輕功帶着我了。」
陳小生疑惑道:「為什麼?大男人一個,你不是真的怕吧?」
文徵明擺擺手,搖搖晃晃的走到牆邊,彎下腰道:「我暈得想吐啊!」說完就趴在那吐了起來。
陳小生愣了一下,用只有蘇雪雲能聽到的聲音嘀咕道:「輕功還能讓人暈車,絕了。」
蘇雪雲好笑道:「行了,你先進去,我幫征明看看。」
陳小生捂了捂嘴,「他這個有點髒,要不等他洗漱了你再給他看吧。」
蘇雪雲無語地小聲道:「以前天天對着屍體都沒嫌髒,這算什麼?你快進去吧,管家公!」
陳小生也着急老師的情況,便點點頭先進去了。蘇雪雲走到文徵明身邊,打開一個特別小的白瓷瓶遞給他,「聞聞這個就沒事了,別着急,只是一時不適應罷了。」
文徵明連忙接過瓷瓶用力聞了聞,果然感覺舒服多了,好像有一股清流遊走他全身,把頭暈噁心的感覺都壓了下去。文徵明喜道:「真的有用啊!你一定是從華神醫那得來的吧?怪不得人人都說他是華佗再世,看來他的醫術真的很厲害啊。」
蘇雪雲笑道:「這是我自己配的,有些人乘船的時候會頭暈,就像你這樣,所以我就找到了這個配方。這個你留着吧,萬一以後又暈了也不會太難受。」
「哦,好,多謝秋月姑娘。」文徵明把瓷瓶小心地收起來,感覺自己好多了,便道,「我們快進去吧,我實在有些擔心。」
「好。」蘇雪雲點點頭,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六藝會館,誰知走到後院的時候,發現不止是文徵明說的那幾個人在,連唐廣德、唐夫人和陸昭容也來了。蘇雪雲皺了皺眉,走到陳小生旁邊,低聲問,「怎麼回事?」
陳小生低聲回道:「周文賓來求老師給他寫推薦信,碰到唐伯虎在老師這裏,兩人吵了幾句,接着無為大師跟蹤周文賓也到了這裏,非要為周文賓念經化解戾氣。唐家人是發現唐伯虎突然不見了找過來的,人多了吵得更厲害,誰知吵着吵着又說起周唐兩家的恩怨,無為大師就是當年的那個小男孩。」
陳小生簡單說了下經過,蘇雪雲卻能從眾人盛怒的表情中看出他們吵得有多激烈。周文賓臉色鐵青地瞪着無為大師,若不是斷了一臂恐怕要上去掐死他!唐家人則一臉悲憫憐惜,好像他們一點錯沒有,全是周家怪錯了人一樣。
唐伯虎看到陳小生和蘇雪雲湊在一起低聲說話,心情瞬間跌入谷底,煩躁地說:「爹,娘,我們走吧,過去那麼多年的事還有什麼好提的。」
這句話一下子觸到了周文賓的痛處,他怒道:「你們唐家當然不敢提,唐宇那個混賬冤枉我爺爺偷銀子,害我爺爺被發配邊疆,一輩子回不了中原,受盡磨難,你以為簡單一句話就能算了嗎?」
唐伯虎感覺在蘇雪雲面前被這麼質問十分丟面子,皺眉道:「那你想怎麼樣?你要報仇要挑戰我,我也應戰了,結果是你輸掉了一臂,你難道還想挑戰?」
周文賓伸出左手,咬牙說道:「有何不可!右手斷了我還有左手,一樣可以挑戰你!」
唐伯虎輕嗤一聲,搖搖頭轉開了臉,像是不跟他一般計較。無為大師低頭念了句佛,說道:「善哉,善哉,周施主,唐家都已經放下了,你又何必苦苦糾纏呢?這件事本不怪唐家,全是貧僧的錯。當年我和我娘無法生活,我娘只有剃度扮成尼姑到處化緣,那日是我餓壞了,鬼迷心竅拿了唐宇的銀子,我娘是為了保護我才會把這件事栽贓到周遠材身上。世人皆道,出家人是不會說謊的,所以連審案的大人都信了我娘的話,其實害了周遠材的人,是我。」
無為大師慢慢跪在周文賓面前,懺悔道:「周施主,此事錯在我一時貪念,我娘一輩子只做過這一件違背良心的事,因此抑鬱而終,這幾十年來我一直活在懊悔之中,受盡良心的折磨。」他從懷裏拿出一個匕首來,閉上眼說道,「周施主,若你心有怨恨,便殺了我吧,貧僧絕無半句怨言。到了黃泉,貧僧再親自向你爺爺磕頭賠罪。」
唐伯虎驚道:「大師!事情都過去幾十年了,大師你這又是何苦?」
無為大師輕輕搖了下頭,「唐施主,一切皆是我自願的,欠了什麼因,便該受什麼果,貧僧今日能死在周施主手中,已經死而無憾了。」說着,他便挺直脊背抬起頭,「周施主,動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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