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 第七十一章

    當初佈置這份體積龐大的禮物，崔貞費了很大的心力，光是選址就找了不少地方。這座新房很大，是按照莊園一比一的比例來建的，甚至在建築的不遠處，有一泓碧波蕩漾的湖水，掩映在一叢茂密的欒樹後。只希望能看到崇華歡喜的笑容。

    崇華確實很喜歡這裏。她將房子從裏到外完完整整地都裝飾了一遍，連同庭院裏種植的花草她都愛不釋手地自己親手打理過。

    到五月末，崔貞終於騰出了兩天完整的時間來搬家。

    大件的家具都擺放在設計好的位置，但生活用品和衣服之類的小物件還需要重新歸整。她們把剩下的一天半時間都用來整頓家裏。衣服被一件件整齊地掛在柜子裏。

    在原來住的地方，崇華的衣服和崔貞的衣服是掛在一起的，每次打開衣櫃取自己的衣服，就會看到對方的衣服夾雜掛着，這種感覺特別暖心。現在仍然延續着這個良好的傳統。

    崇華把臥室的東西都歸整好了出來，崔貞正在準備晚餐。

    濃湯的香味縈繞在鼻尖，只是聞着，就讓人食指大動。崇華走過去，抱着崔貞，崔貞嚇了一跳，但見是她，就沒說什麼。

    崇華在崔貞這裏一向很會得寸進尺，凡是她沒有表示反對的，她一律解讀為默認。於是她就抱着她不鬆開。這樣子完全沒辦法動了。

    「崇華，鬆開。」崔貞無奈道。

    崇華靠在她的肩上，依依不捨。

    崔貞轉頭，崇華就蹭了蹭她，崔貞笑起來，摸了摸她的腦袋，說：「去洗手，可以開飯了。」

    食物的香味已經在召喚，崇華在崔貞的臉上輕輕地親了一下，就跑了開去。

    晚餐很豐盛，崔貞做的每一道菜都符合崇華的胃口，一點都不肯浪費地把盤子都掃得乾乾淨淨。崇華其實胃口不大，能吃下一碗米飯，都是多了。但每次崔貞親手做飯的時候，她就會胃口大開，一點都不捨得浪費，而且極其討厭別人和她搶。

    把對崔貞的佔有欲滲透到方方面面。

    這是在新居的第一晚，再喜歡這裏，都難免覺得生疏。晚飯之後，崇華負責將餐具都整理到洗碗機里，崔貞先上樓。

    房子很大，人很少，難免會覺得空曠，崇華坐在客廳，她突然想起《清平樂》的劇本被她藏在包裏帶過來了，連忙去拿出來，然後跑到臥室，崔貞在浴室沐浴，崇華眼明手快地把劇本小心翼翼地藏到自己那一端的床頭櫃的抽屜里。

    今天好累了，要早點休息，改天不累的時候，她要讓阿貞演給她看。劇本里有幾個場景描繪得甚為溫馨動人，光是想像着崔貞看向她溫柔寵溺的眼神，便足以使崇華心神俱顫。

    六月份以後，是國內外電影界的盛典，各種電影節和電影獎項的頒發都集中在這幾個月。《囚徒》不負眾望地獲得了國內最具權威的電影節的多項提名。

    這對她來說是一項巨大的肯定。尤其是在各項提名中還有最佳導演這個獎項的存在。崇華一有好消息就想和崔貞分享。

    她到赫盛所在的大廈，暢通無阻地走了進去。崔貞最近很忙，忙的似乎都是赫盛公司內部的事。崇華聽說赫盛在進行資源整合，估計是有什麼大動作，那麼崔貞作為持股第二大的股東忙碌一點也無可厚非。

    崇華到的時候，崔貞正坐在桌後看一份文件。見她進來，崔貞並不驚訝，她抬頭笑了笑，放下筆，目光放在崇華的身上，看着她走進來，帶上門，然後跑到自己身邊，滿臉都是歡快的表情。

    「有什麼好事？」崔貞側頭看她。

    崇華笑容明媚：「我被提名了，最佳導演獎。」她頓了頓，更加開心地說，「還有你也獲得了最佳女主角的提名。」

    這個獎崔貞好幾年前就拿過了，所以並不那麼在意，但是崇華開心。

    如果能拿到這個最佳導演的獎項，那麼崇華在同時期導演中就能佔據絕對的地位。這確實是一件很好的事，崔貞點點頭：「入圍的電影還有哪幾部？」

    崇華把入圍電影的名字都說了一遍，都是意料之中的那幾部。這個電影節的權威性一直都被大眾肯定，它對獲獎影片的質量一直有着很高的要求，從來沒有把底線降低過。一年之中能得到它肯定的電影也就那麼幾部，而電影質量的好壞，評判的標準，不外乎就那幾個。

    入圍電影的名單好猜，但在這些被選出來的優秀的電影裏決出最優秀的一部就不那麼容易了。

    看得出崇華的期待與緊張，崔貞站起身，在她耳邊說：「我們回家。」

    溫熱的氣息打在她的耳廓，崇華心中一陣蕩漾，瞬間就忘了提名這件事，注意力放在了回家是不是可以做一做不能描述的事。

    電影節除了頒獎典禮，另一個最具話題性的就是走紅毯了，這是一個盛大的秀，能夠受邀走紅毯本來就是一件光榮的事，明星們不會放棄那麼好的機會，絞盡心機地在紅毯上各顯風情。

    崇華沒打算找男伴，但架不住華宇不少小鮮肉看中這個露臉的好機會，想方設法地希望可以和她一起出現。崇華全部都委婉拒絕了。

    華宇這邊也是有考量的，他們有一個男演員，有顏值有演技，就是缺少機會，導致這兩年一直不溫不火的，如果能靠這次紅毯推一把，就再好不過了。

    崇華仍然拒絕，怎麼都不肯答應。華宇的負責人又不能逼她，為難得都快哭了：「您總不能一個人走吧。」

    崇華淡定地說：「我有伴了。」

    「哪家公司的？」負責人慾哭無淚，這種事情，不是應該先照顧自己公司旗下的藝人麼？

    「到時候就知道了。」

    於是負責人開幕式當天守着電視看直播。

    看到崇華下了車，轉身伸手扶裏面的那一位下車時，現場的記者和守在電視前的粉絲都莫名地屏住了呼吸，這一刻，仿佛是至關重要的一刻。

    當崔貞扶着崇華的手出現在眾人視野中的時候。閃光燈映亮了一半的天空。粉絲們既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意料之中，又有一種居然真的是這樣的感動。

    天涯的直播貼，微博話題迅速佔領榜首。

    比崇華大牌的大咖很多，比崔貞妝容更華麗奪目的女演員也有，可是不管是誰，都沒有她們兩個的吸引力。記者們早就發現了，崇華出鏡的機會不多，可只要她一出現，不管是觥籌交錯的晚宴，還是只有幾個人的綜藝節目，崇華總是全場最受矚目的一個，並且她的氣場有越來越強大的趨勢，幾乎與身為影后多年的崔貞齊頭並進。但這只是她單人出鏡的情況，一旦有崔貞在身邊，她就會顯出一種心甘情願的弱勢，帶着愉悅的笑容，記者提問的過分點，她也不生氣，仿佛只要在崔貞身邊，她就很開心。

    兩個人有規模非常巨大的cp粉，這是圈內都知道的，但並沒有人當真，在傳統觀念里，明星談戀愛是需要遮掩的，尤其還是敏感的很可能會招致大眾反感的同性戀情更加要藏得密不透風，這樣大大方方的架勢反倒不容易讓人相信。

    可是當崇華扶着崔貞下車，兩個人並肩走上紅毯的那一瞬，記者都覺得是不是想錯方向了，也許就是呢。崇導和影后相攜而來的畫面和諧到沒有人覺得她們之間可以插入第三個人。

    崇華全程都牽着崔貞的手，步履輕盈，神情淡然，崔貞往日走紅毯一向都是一個人，她的氣場足以撐起全場，也沒有人覺得奇怪。但這次，她自然地走在崇華身邊，和她保持一致的步調，竟也沒有人覺得哪裏不相稱。

    「我覺得她們就是在一起啊！試想一下，如果崇導和影后的性別都換成男的，或一男一女，還有人質疑她們在談戀愛麼？？？？」網友群體龐大，總有幾個不好糊弄的人馬上指出關鍵，如果換個性別，早就緋聞滿天了。

    但這說法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關注。

    「女孩子之間膩歪點不是很正常麼？」

    「崇導事業正進入最關鍵的階段，如果是真的，早就避開對方走了，怎麼會那麼大大方方。」這種說法也獲得了最大的贊同。人本性總是趨利的，凡事一旦和利益搭上關係，就會變得合情合理。

    但是cp粉管不了那麼多，除了甜還是甜。

    記者在紅毯外試圖和明星交流，準備了各種問題，其中最官方的是：「崇導，第一次獲得最佳導演的提名，你認為你能獲獎麼？」

    崇華微笑，顯然十分豁達：「隨緣。」

    崔貞看了她一眼，低頭笑了一下，崇華感覺到身邊人對她口不對心的反應，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一個寵溺，一個羞澀，甜的不要不要的。

    紅毯並不長，之後就是簽名，落座。

    現場有不少投資商和贊助商，這是一次很好的拓展人脈的機會。崇華再想和崔貞再也一起，也不能像連體嬰兒那樣緊黏住不放。她和幾個有意向的製片人說話，抓捕他們話中泄露的行業內的一些隱秘消息，也交換自己得到的消息，做派成熟得讓人不敢相信她入行也就兩年不到的時間。

    有幾個製片人都表達了想要合作的意願，留下了自己的聯繫方式。崇華也與他們交換名片。周圍是紛紛擾擾的人聲，崔貞就在不遠處，崇華轉頭看去，星光璀璨的會場，她在人群中，帶着一抹淡淡地笑意，與上前攀談的人頷首。

    崇華的心中突然湧現出一種巨大的驕傲感。崔貞像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轉頭看過來，她們的視線正好碰到一起，心有靈犀的感覺讓她們都笑了起來，隔着那麼多的人，她們仍然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是在一起的。

    頒獎典禮上的座次是主辦方精心安排的，崇華和劇組其他演員、編劇坐在一起，但崔貞似乎有別的安排，坐在了更靠前的位置。

    崇華離崔貞有點遠，她顯得有點漫不經心，但每次鏡頭掃過，拍到的又是她精神最佳的狀態。

    頒獎禮開始，從最不主要的獎，往分量最重的獎項一個個揭露。《囚徒》得到的提名有十一項，其中含金量高的有，最佳女主角、最佳女配角、最佳男主角、最佳導演三項大獎。一個個揭露下來，最佳男主角的獎項花落別家，許意獲得了最佳女配角的獎項，這是她獲得的第一個最佳女配角，她在台上喜極而泣，崇華在下面看着，在她發表完獲獎感言的時候，和在場的所有人一起，送上了最誠摯的掌聲。

    崔貞的最佳女主角在意料之中，她的表演是《囚徒》整部電影的亮點之一，優秀的演技一貫穩定的發揮，和導演的配合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契合。崇華看着崔貞在聚光燈下，拿着象徵着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金色酒爵造型的獎盃，看着她和主持人配合良好的一問一答，她突然覺得這次會不會獲獎也不那麼重要了，她已經得到了市場和許多專業電影人以及觀眾的肯定，她還可以拍出更多好的電影，還能和崔貞有合作的機會。官方的肯定忽然之間變得那麼微不足道起來。

    現場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女演員們都以崔貞為榜樣，她強大到讓人連嫉妒都不敢。崇華手都拍疼了，都沒有感覺，一直牢牢地鎖着那個人，那個讓她魂牽夢繞，讓她無論如何都割捨不下的人。

    獎項一個個頒發，終於到了最佳導演獎。主持人是一位退休已久的老藝術家，穿着正式的晚禮服，對着話筒，笑容光輝而溫潤：「下面，先請出我們的頒獎嘉賓——崔貞！」

    崇華猛地坐直了身體，剛剛還覺得獲不獲獎已經不重要了，可是這一刻也不知道哪裏來的佔有欲，她突然又覺得獲獎真是太重要了，阿貞只能給她頒獎。

    崔貞換了一身禮服，她仍然是全場最奪目的存在。主持人和她進行着活躍氣氛的對話。崇華一直盯着崔貞，她想到大約一年前，也是一個頒獎典禮，崔貞給她頒了人生中第一個電影獎項。那時候的她也坐在台下，整個人都被台上光彩照人的崔貞吸引，那時候她還沒有恢復記憶，崔貞對她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可是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無可避免地被吸引了全部的心神，她的眼裏只有她。

    崇華希望她的第二個獎也是崔貞頒給她的，以後所有的獎，都有崔貞在身邊。

    終於要揭曉獲獎名單了。獲得提名的導演都緊張起來。鏡頭掃過，崇華露出一個淡然的微笑，可是她的目光仍然凝聚在台上。

    音樂變得緊張、激動，崔貞打開寫了獲獎人名字的台本，她看了一眼，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的笑容剎那間變得格外真心。

    「崇華導演。」崔貞的聲音那麼的動聽。

    被她點到了名字，崇華坐直了身，聚光燈打在她的身上，她眼神寧靜，帶着一絲開心的笑意。崔貞也笑起來：「如果這次你獲獎，你有什麼心愿？」

    這像是頒獎嘉賓對獲得提名的導演的普通互動。但是放在她們兩個身上，就是帶着不同尋常的意味。

    崇華眨了下眼睛，幾乎是連想都沒有多想，脫口說：「我想你可以給我一個額外的獎勵。」

    「嗯，這是一個可以滿足的心愿。」崔貞笑着說。

    周圍都發出了善意的笑聲，大家都知道她們兩個的關係非常密切。

    崔貞又去問了其他幾個提名者相同問題，大家都中規中矩地答了一下。在即將揭曉的大獎前，其他的都事都顯得如此無關緊要。

    「好的，下面揭曉我們最佳導演獎的獲得者——」崔貞在此時停頓了一下，所有的人都像停止了心跳。崔貞的目光落在崇華的身上，她微笑起來，如此動人心魄，「讓我們恭喜崇華導演！」

    音樂變得隆重，現場的掌聲如潮般響起。崇華站起來，她有些意外，卻又是如此高興。她走上台，崔貞在那裏等她。

    全場數百名嘉賓在矚目，崇華莫名地激動，莫名地緊張，當她走到崔貞面前，崔貞恭喜她，她們的手握在一起，崇華瞬間就踏實起來。崔貞見她這樣，寵溺地看了她一眼，將獎盃頒到她的手裏。

    這是她得到的第二個獎，與上一個獎是一個飛躍式的進步。

    發表獲獎感言的時候，崇華一本正經地說：「感謝我的媽媽……」

    這是最平常不過的感言，獲獎以後感謝家人，感謝公司，甚至還有感謝黨和國家的，但是崔貞分明就從她那一本正經的小眼神中看出了一點壞。臉就像燒着一般的紅起來，卻又覺得是那麼的幸福。

    藝人的感情生活一向是大眾喜歡的關注的內容，也一向是記者喜歡窮追不捨的話題。崔貞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在過去十二年，也沒有任何緋聞，簡直到了一個無欲無求的境界。

    頒獎典禮以後，記者一擁而上，問過崇華得到這一大獎的感受，又問她接下去的打算以後，就把話筒對準了崔貞，不可避免地又問到她的感情生活。

    這麼多年，記者都習慣了影后的滴水不漏，每年都在崔貞相似的回答里尋找和上一年不同的內容，然後寫出一篇長報道來。今年仍是如此，沒有人想過會得到什麼明確肯定的回答。

    有一個記者問：「影后，倘若你有愛的人，你會公開還是保持地下戀情？」

    問完這一句，記者也不抱什麼希望，等待着接下來的冠冕堂皇的公關性的話語。

    崇華站在崔貞的身邊，雖然知道這種情況肯定是沒辦法表示點什麼的，但是小眼神還是不斷地往崔貞身上看。

    崔貞笑了笑，說：「我會讓她站在我身邊。」

    崇華的臉都紅透了，努力地穩定住，不讓自己看起來那麼歡喜雀躍，但嘴角還是翹了起來。記者們都沸騰了，□□短炮都遞了上來。

    「您的意思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麼？」

    「他是誰，是否方便透露姓名？」

    「是圈內人麼？」

    「進展到哪一步了？」

    「是奔着結婚去的麼？」

    保鏢在場面失控前趕了過來，護着崇華和崔貞走出包圍。

    從層層包圍中出來，摒棄了嘈雜的人聲，坐上車，車子裏又只有她們。

    今晚就像匯集了所有最完美最幸福的瞬間。崇華看向崔貞，窗外燈光點點，崔貞隱藏在黑暗中的容顏如美玉，毫無瑕疵。

    崔貞對上她的目光，她們一起閉上眼，憑着感覺向對方靠近。

    已經不是第一次接吻，卻仍保留着第一次的心動。崇華低身呢喃：「阿貞，我會一直站在你的身邊。」

    崔貞睜開眼，崇華就在離她最近的地方，她閉着眼睛，睫毛輕顫，勾動她的心弦。這麼多年過去，她們對彼此的愛和心動從沒有少過。

    她們會一直這樣下去，站在彼此的身邊，不會再有傷害，也不會再有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