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睜開眼睛,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雪白天花板,空氣里瀰漫着淺淺的消毒水味道, 以及…察覺動靜立刻迅猛地撲到近前,幾個心腹下屬的驚喜交加的臉。
「薩卡斯基元帥!」
…………
接下來是一段時間的混亂。
嘈雜人聲中他被扶着半坐起身, 圍在床邊的心腹們對待炸/彈似的動作小心又謹慎,完成之後自覺地退到一側,以便醫療部負責人為他檢查,同時,貼身副官低聲匯報發生的事。
關於他的————他被發現昏倒在辦公室隨即入院就醫…昨日到此時甦醒已經十幾小時…當然,消息目前被彈壓下來, 知道的人除了此刻身在病房內的嫡繫心腹與數位醫療人員, 餘下的就是…
隔了會, 檢查完畢的醫療部負責人頂着一臉數十年如一日嚴肅神色,陰沉沉的告誡:
薩卡斯基元帥, 您的身體數據毫無異常, 不過————
根據您的昏迷時間判斷, 建議您近段時間入住醫院, 除了修養, 還需要做一次精密檢查…
↑↑↑這樣的老生常談,薩卡斯基並沒有放在心上,因為印象中, 這醫療部負責人對每一位入院後不耐煩修養的海軍將領都有過類似建議。
而最後, 精密檢查的結論往往都是『消耗過度造成身體負擔過重』, 除了『徹底修養一段時間』…大概也沒有其它解決方案。
可他哪裏能夠徹底休息一陣子?如今的世界局勢風起雲湧瞬息萬變, 為了保證海軍立於不敗之地,他們這些人哪裏來的『放心休息』的權力?
所以,耐心聽過醫療部負責人的話,薩卡斯基自靠枕上支起身,試圖又一次聽而不聞,然而,他的手剛剛掀開被子,眼前驀地卷過一道細細風壓。
動作微微一頓,他抬了抬視線,瞥向瞬間閃身到附近站定的這道瘦長身影。
黃白條紋西裝的男人眯細了眼睛,海軍大將黃猿波魯薩利諾,先前站在角落不動也不言語,此刻瞬間逼近,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耶~薩卡斯基——」
「要聽醫生的話呢~」
數十年如一日的慢慢吞吞語速,深茶色眼鏡鏡片間隙,漏出一絲若有深意的眼神,「你是自己乖乖的呆在醫院幾天,還是想被人拿海樓石鐐銬鎖着躺幾天?」
開玩笑似的言語,叫人無從分別真假。
…………
靜靜的與他這共事多年的同僚兼軍校同期同窗對視片刻,之後,薩卡斯基重新靠回去,冷哼一記,到底沒有繼續先前的舉動。
相識數十年,旁的人或許無從分辨,他卻哪裏看不出波魯薩利諾究竟是開玩笑,還是認真。
從來表現得令人難以捉摸,他卻看得出…若是他一意孤行,他們海軍這位現任大將兼參謀總長就會言出必行。
見他不再執意下床而是重新半靠回去,他這同窗就勾了勾唇角,再次開口時語調似是頗為滿意,「耶~這樣,為了確保軍心穩定,讓科學部抽調人手進行這次的身體檢查,如何?薩卡斯基元帥~」
薩卡斯基點了點頭,同意對方的決定,「兩天。」妥協的同時,給予期限。
兩天,加上今天還有一天,雖然他不認為自己身體出現問題,波魯薩利諾的建議卻…算得上另一種層面的保證。
除了對他的嫡系,也有給其他將領一個交代的意思。
海軍元帥昏迷入院,這件事哪怕是彈壓,隱瞞的也是針對海軍當中未到某個級別的將官士兵,經年累月在風口浪尖打滾的老牌將領們,對異常有着本能的敏銳,又有哪個被瞞得過去。
此時的姿態是保證。
他的身體毫無異樣,結論出自海軍科學部,自然是穩定軍心的最佳捷徑。
…………
得到允諾,統御海軍科學部的大將黃猿也不再糾纏,聳了聳肩,男人隨即轉身朝門口走,一邊慢吞吞丟下句:
「耶~看着點你們元帥啊~別讓他躺在病床上還必須殫精竭慮處理公文。」
…………
片刻過後,出口那扇門開啟復又重新閉闔,黃猿波魯薩利諾離開,醫療部負責人緊隨其後,室內餘下薩卡斯基和他的幾位嫡繫心腹。
他收回目送的視線,眼神睇向立在一側的副官,收到示意,他忠心耿耿的副官隨即上前,「薩卡斯基元帥——」
「近期內召開的世界聯盟國家會議,負責隨行保護德雷斯羅薩國王一行的艦隊即將啟航…」薩卡斯基垂下眼帘,視線停在他的雙手上,口中…逐字逐句的開始下達命令。
那是甦醒之後瞬間做出的決定,也只有交代給嫡繫心腹,才能放心的事務:
「安排幾個人上船隨行,抵達德雷斯羅薩後秘密查找一個人。」
這半個月來,他曾經無數次想像過的人,不久前終於看清楚她的模樣,是夢亦或者現實,他想,去到的德雷斯羅薩當地,或許能找到線索。
似是而非的幻境裏,那個人自幻覺中剝離到他觸手可及,最後仍是錯失————那樣一個人,他怎麼會誤以為是幻境,那樣一個人他怎麼可能毫無記憶?
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閉了閉眼睛,強自壓下心頭瞬間翻卷的驚濤駭浪,隨即,重新睜開眼睛,他看向副官,「取紙和筆來。」那人甚至沒有留下名字,他對她一無所知。
毫無線索的情況下,也只能使用別的手段。
…………
接過一旁呈上來的隨身筆記本與鋼筆,薩卡斯基低下頭,專注的開始描繪:
柔軟的輪廓,溫婉秀氣的眉宇,溫潤的眼神,未語先笑的唇稍…
纖弱病氣的身子骨,修長雙臂,細細的腰肢…
他的筆觸如同擁有自我意識那般,流暢的勾勒出那人的模樣,甚至在他沒有任何記憶的情況下,象刻在腦海中,只是先前被迷霧蒙蔽,到得此刻,他…
熟悉她…身體線條,肌膚,髮絲,眼神,笑容,所有細節。
多麼古怪,同時理所當然。
他甚至知道,那人的後腰處,隱秘位置有一道…仿佛傷痕的印記,狹長的,淒艷的紅色,象還在流淌鮮血的傷口。
錯覺般,這一刻,他聽見她的聲音,清亮柔潤,『不是傷,是天生的。』
她在燃燒的篝火邊,金紅火光映襯着她幾近裸/露的身子,透明晶澈水滴凝在吹彈得破肌膚上,被火光折射出泠泠艷光。
那人略略側過臉來,眼梢眉尾藏着逶迤的嬌羞。
筆尖猛地一頓,眼前的蒙昧暗夜景致如海市蜃樓般散去,薩卡斯基回過神,看了眼手中紙頁上勾勒出的半身小像,沉默片刻復又就着下一頁空白,開始下筆勾畫另一幅畫像。
同樣是那人。
蒼白的臉龐,溫婉氣質被妖麗魔魅取代,身上附有緋紅繚亂刻紋,居高臨下俯視,無邊寂寞蛛絲般密匝匝地糾纏在眼底。
毫無相似之處的氣質,描繪的確實是同一個人。
她就象某些深夜傳說中,雙面的妖/女,令得男人一見難忘。
多麼荒唐,連他也不例外的被蠱惑。
…………
良久,他將完成的兩幅小像交給副官,命令他讓奉命行事的情報人員先行過目,去往查找連姓名都不知道的人,她的模樣就是唯一的線索。
另外,他交代取回…幾樣資料。
就是在辦公室內尚未看完的秘密卷宗。
以及,」交代留在前半段的情報部隊,以最快速度收集幾件事的情報。」
那是他…憶起那人在篝火邊出現的蒙昧景致後,腦海中突如其來浮現的…關鍵詞。
薩卡斯基相信,這些表面毫無聯繫的東西,或許能給他一些答案,或者提示:
「島島果實的持有者。」
「地處無風帶的荒島塞什爾。」
「失落帝國阿契美尼德王朝。」
「異種女王蒼龍。」
…………
他的命令交給嫡繫心腹分別執行,副官同時返回元帥辦公室取回卷宗。
待得室內餘下他獨自一人,薩卡斯基偏頭看向一側外牆上的窗戶,良久,微微眯起眼睛。
記憶里從未存在過的東西,如果能找到線索…
島島果實現今持有者,海軍檔案中記載————如今身在赤土大陸某個防守嚴密的地方,由五老星控制着,確保天龍人所在的土地固若金湯。
那是個秘密,當今知曉者寥寥無幾。
古怪的是,不知怎麼,有那麼一瞬間,薩卡斯基的認知出現偏差,島島果實…應該是另有其人。
失落帝國阿契美尼德王朝————就更是無稽之談,饒是掌控海軍情報部隊,前大將現今的海軍元帥,赤犬薩卡斯基也從未聽聞過那個詞。
異種女王蒼龍————又是什麼?
這些毫無頭緒的認知,當中唯一可能查到線索,怕就是『地處無風帶的荒島塞什爾』。
當然,得到情報部隊的最終反饋之前,薩卡斯基倒是有些希望,他混亂的只是…
究竟哪裏出了問題?
異種女王蒼龍,最美麗的鬼…見過她的人無一例外會被迷惑,心甘情願奉上所有。
到底是誰給予的這種認知?
而他為什麼會詭異的篤定,那人,似夢非夢的境地之中,他見到的她,就是蒼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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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防盜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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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開始的極度驚駭過後,緊接着,油然而生的是極度羞憤與震怒————流星火山大噴火————自身持有的惡魔果實能力即刻發動。
如果可以,這一刻金紅岩漿潮已經淹沒所有…可惜,毫無動靜,象是惡魔果實能力失效了,原本心隨意動的元素化並沒有到來。
片刻過後,面對着死寂一片的幽暗深冷環境,薩卡斯基僵硬地張了張嘴,幾點火星子濺射而出之後,又是幾縷黑色煙氣自口中溢出裊裊升空。
「啊?!你沒事吧?」
透過怔愣的視線,薩卡斯基看見這女人驚訝的臉,象是被他的反應弄得有些兒不知所措,她比先前更湊近了幾分,細細打量着他,眼神似是擔憂,「怎麼了,哪裏不對勁嗎?」
她一邊說一邊朝他伸出手,蔥白纖細指尖慢慢的、慢慢的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晃了晃,接着,用有些遲疑的音調,輕輕的嘟囔,「不會是又失去知覺了?這可怎麼辦啊?」
「話說,到底是哪種惡魔果實能力造成的啊?」
「這造型是小男孩喜歡的那種機械玩具吧?」
「嘴裏冒黑煙怎麼看都像線路故障啊?」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說話的音量又輕又軟,與其說是她在關心他,倒不如說是自言自語。
手指在他眼前揮來揮去試探了幾下,她又開始檢查…他的身體…從腦門心開始,這邊動動那邊摸摸,像個剛拿到新玩具手法拙劣的小孩。
薩卡斯基僵硬地保持着原有的姿勢任她為所欲為,不是他不想避開,實在是…腦子裏一時堵了太多東西以至於…忘記該怎麼反應。
因為變化的緣故,他…體型縮小了許多,此時這嬌小的女人站在近前,從他的視角平視過去…
略略傾身的衣襟處漏出柔軟起伏…叫他有些不自在。
另外,她靠得近,近乎耳語的嘟囔也盡收耳中。
「機械玩具的話,聲帶可以發出人類的聲音嗎?不能交流該怎麼辦?用寫的嗎?」
「可是————」她忽然遲疑的停頓下來,低頭看向地下,隨即又抬起視線,「就算能想辦法弄到紙和筆,這樣也抓不住筆…吧?」
短暫的靜默過後,晚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她目光中的別有所指究竟是什麼,領悟的同時他簡直…『抓不住筆』這是嘲諷他現在這雙手是動物前肢嗎?!
混賬!這一刻,薩卡斯基只覺得原本已經熄滅的憤怒之火又一次捲土重來,瞬間燒毀理智。
忍無可忍!
…………
咳!或許是難以忍受纖細指尖在自己身體上撫摸而他卻毫無感覺的畫面,也或許是不願意繼續看着這人此刻清澈雙瞳里倒映出的東西,薩卡斯基猛地咳嗽幾聲,嗆出哽在聲帶里的最後一口焦煙,多少有些惱羞成怒的大聲呵斥她,「放肆!成何體統!」
靠得這般近,雙手搭在他肩上,用摻雜了驚喜與失望的眼神看着他…哪怕是靠得這樣近,他的鼻端也毫無知覺,更體會不到她的溫度…
何等令人不悅!
他…中了惡魔果實能力者能力…變成一隻…鐵皮玩具狗…被她看在眼裏…
何等可恨!
出乎意料的是,比起他的憤怒羞惱,她的反應很直接,聽見他的說話聲,她一雙眼睛就這樣亮起來,眼波流動間裹挾着不容錯看的喜悅之意。
「實在抱歉呢~我太激動了。」她收回落在他身上的手,直起身,雙頰浮出淺淺嫣粉色,面上的神色卻不是羞怯而是如釋重負,「您一直沒動靜,我什麼也做不了啊~」
先替自己先前的行為不檢解釋一番,隨即又說了件讓他暗自心驚的事實————她說,「也不知這裏是怎麼回事,我的能力似乎無法發動,真是太奇怪了。」
說話間又將視線偏開少許,環顧周遭片刻,足下一邊慢慢的朝外走,口中接着說道,「現在您沒事,我也能放心到外邊看看。」
「我稍後回來,外邊沒有問題的話我們先離開這裏再說。」
她這樣說,走的速度不緊不慢,方向是這片被清理過的空地之外,堆積如山的破爛玩具堆,依照她言下之意…怕是要立刻離開去更遠處搜查。
然而————
他哪裏看起來沒事?!薩卡斯基只覺得心情的陰鬱指數又降低幾分,暗暗瞪了她幾眼,卻在發現她一無所覺之後,想了想,到底還是壓下腦中無數疑團,先撿了個問題,試探性的開口,「你記得我?」
也只能這樣解釋了不是嗎?看她的反應,待他時的毫無戒備,以及夢中那些細心照看,薩卡斯基只能這樣認為————這人…認得他。
可是!最關鍵的詭異之處也恰是這點!她怎麼可能認得他?!
聞聲她回過臉,眼睛微微瞪圓了,仿佛是被問得措手不及,她的回答幾乎不假思索,「怎麼可能不記得您啊薩卡斯基大將。」
然而下一秒,他又看見她的神色微微一頓,「誒?為什麼這樣問?」象是反應過來,她返身疾疾走回他面前,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他一會,眉心皺了皺,語調頓時顯得很苦惱,「您不會告訴我,您失憶了吧?」
…………
對於這人的問題,薩卡斯基沒有做出任何回答,許是見他不置可否,她等了會就自顧自作出理解:
「誒~這可真是雪上加霜。」肩膀都聳拉下來,一副很懊惱的樣子,說完抬手扶了扶額,復又在他身側坐下,輕輕的嘆了聲,「您失憶,我無法發動能力,這裏存在某種強制性規則嗎?」
「那個惡魔果實能力者究竟怎麼回事…」
到得此處她重新沉默下來,他偏頭靜靜的注視她,她的視線卻放在不遠處綿綿迭迭的玩具垃圾山那裏,也不知心裏想着什麼,眉宇間沉着淺淺的若有所思之意。
看了她一會兒,薩卡斯基隨即收回視線,目光放低幾分,盯了下方視野中那雙可笑的梅花形鐵皮爪幾眼,內心狠狠的嘖了聲。
鐵皮玩具狗。
縱使毫無印象,此時他也不得不接受『自己中了惡魔果實能力變成玩具』的現實,雖然甦醒那一刻已經隱約有預感,那份領悟卻怎麼也不能讓他在親眼目擊時不會產生混亂。
然而,比起恨不得殺人的憤怒,冷靜下來的現在,薩卡斯基更為驚訝的是發生在他身上這些事而引發的更深層的異樣。
能夠將人類變為玩具————那個能力者是唐吉訶德家族梅花軍幹部,砂糖。
不久前,薩卡斯基剛剛看過唐吉訶德家族幹部的口供資料,對德雷斯羅薩事件始末更是知之甚詳,那麼問題就來了:
砂糖的能力,除了深海大監獄因佩爾頓刑房中的審訊,更也經過測試,證實童趣果實的能力。
童趣果實能力者,超人系,發動條件為碰觸,能力者能夠將觸碰之人變為所想玩具,同時與被變為玩具的目標有關之人,會失去『玩具』的所有記憶。
砂糖的能力製造出德雷斯羅薩這個號稱『愛與激情與玩具之國』國內半數國民,外界稱為奇蹟的『活着的玩具』,其制約同時保證了玩具奴隸們因此無力反抗。
因為中了童趣果實能力之人將被從相關者記憶中抹殺,那相當於被全世界遺忘,沒了外力支援,受害者們又如何反抗那個極惡海賊家族。
然而,叫薩卡斯基驚疑不定的是,他此刻的模樣明顯是砂糖的手段,可為什麼…他身邊這個女人還記得他,反而是他失去片段記憶?
另外,他和她現今所處的這裏,身臨其境之後他很快就辨認出,這裏應該就是那些資料中被提及的,海軍事後調查證實,位於國都中心角斗賽場地下,歷年來丟棄『壞掉的玩具』的廢棄場。
此時種種跡象表明,此地仍在使用,而並非唐吉訶德家族覆滅後,被憤怒的國民挖掘清理後徹底毀壞並且填埋。
對此,薩卡斯基認為,要麼,是事件過後的德雷斯羅薩暗地裏又做出什麼舉動,要麼就是…另一種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意外發生了。
…………
電光火石間心念飛轉,很快,薩卡斯基放棄了前一種設想,德雷斯羅薩的力庫三世,那位國王怕是沒有重新啟用首都中心角斗場地下密閉空間的…冷酷。
另外,他也不認為,他在德雷斯羅薩一事不會引發海軍震動,哪怕是中了能力被從記憶中抹殺,海軍元帥的位置忽然出現空缺,那種異樣怎麼可能不被察覺。
而按照近段時間留心查閱過的各種資料顯示,他沒有記憶的1519至1523年,這期間每一日他的行蹤都記錄在案,當中並沒有任何模糊不清的時間。
所以…他此時身陷在這裏,一定有哪裏不對勁。
最後————收起腦中飛速滑過的無數線索,薩卡斯基不動聲色的轉移視線,將目光又一次投向身側…這個從剛剛開始就一言不發的女人。
薩卡斯基對憲兵隊那套審訊手段知道不少,他先前也是故意選着這人心不在焉的時候提問…
而她果然在毫無防備的時候回答了他,她稱呼他『薩卡斯基大將』,算是解開部分謎題,至少,她和他的記憶時間應該一致,都是停在他尚且身為海軍大將的時期。
只是這解釋不了那些謎團,其中最關鍵的是,砂糖的能力出現偏差,以及,哪怕是1519年之前的清晰記憶也沒有這人。
然而她對他很熟稔,並且他…也有異樣情緒,比起記憶,薩卡斯基更相信直覺,所以,她和他之間一定存在什麼,不是她的問題,而確實是他的問題。
關於砂糖的能力與口供出現的偏差…薩卡斯基覺得他似乎有點頭緒,只是可惜那點靈光模模糊糊,待要細細深究根本無從着手。
…………
片刻過後,他暫時收起腦海中浮現的一重複一重無解謎題,重新專注的看着身側這個人。
她安安靜靜的坐着,神色似是恍惚,不過又很快察覺到他的注視,隨即拿詢問的眼神對上他的視線,黑白分明的瞳子,即使身在地下昏暗幽閉空間,她的目光中也看不到任何渾濁。
清澈靜謐,似是纖塵不染的水面。
依稀仿佛,他似是看見繁花盛放的庭院,聽泉驚鹿,歲月靜好。
隔了會,薩卡斯基眼中的冷峻不知不覺變得緩和,真是非常奇怪的一種情緒,他不記得她,她卻讓他覺得無比…夢裏的感覺帶入現實,玩具的身體沒有觸覺,他仍是有…渾身發燙的錯覺。
如果他錯失某部分記憶,到得此刻,他覺得…那丟失的部分當中,最重要的應該是這個女人,那是絕對的遺憾,因為,現在,哪怕毫無記憶,他仍是無法控制對她產生的欲/望。
靜默中,這人象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開口時音色里透出幾絲尷尬,「薩卡斯基大將現在想起什麼來了嗎?」
「嗯。」以單音應了她一聲,之後,他在她變高興的時候給予打擊,「沒有。」乾淨利落的讓她重新變得沮喪,他帶着詭異的惡作劇得逞的情緒,施施然接下去說道,「告訴我之前發生了什麼。」
他對她產生古怪的占/有情緒,沒有記憶,身體的潛意識反應卻非常直接,他想,她…應該是他的什麼人,所以,當中的詭異之處可以暫時忽略,因為最終一定能水落石出,不是嗎?
要想得回記憶,毫無線索的情況下,自然只能從…意外變成玩具那件事開始查起。
她沉默了一會兒,隨即開口,語速很慢,當中的猶豫卻是開篇就給出了理由:
「其實我也不是很明白髮生什麼事…我和您大概都昏迷了幾分鐘。」
「等我醒來的時候恰好目睹您的變化,當時…」到這裏她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確定的樣子,「那象是個呃~浴室吧?」
「我和您一起掉進去,我摔在地上,您不巧掉進水裏,本來是意外,結果浴室里的人直接發動能力,連解釋都不允許。」
「那孩子的尖叫驚動了附近的大批人手,您又被變成這樣,我只好帶着您先離開再說。」
「逃到這裏又發現您沒了反應,象個真正的玩具那樣,您知道我當時…真是被嚇得不輕。」
「要不是確定還有…呃~生命反應,我可能此後都必須亡命天涯了呢~因為意外導致海軍損失一名大將,那種罪名可真是…」
「原本打算先離開,等安全再找機會回去讓那個能力者恢復您,結果您沒動靜,這裏又陌生,我根本不敢放您獨自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