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柔軟的米色的大床上,景暖心中划過了陣陣的暖意,米黃的牆壁,白色的窗簾,大大的落地窗,木質的桌椅,搖晃的藤椅,還有鋪着羊毛毯的柔軟的地板,一切都如自己想像中那般溫馨陽光的佈置,讓景暖從深心裏溢出一絲愉悅。
還記得,第一次站在這個房間門口的時候,自己甫一伸手打開了面前緊閉的門,便沒有一絲準備的,在下一瞬就感受到了鋪天蓋地而來的壓抑的氣息。
黑色的窗簾,黑色的床單,黑色的衣櫃,甚至是黑色的浴室。。。蒼白的牆,蒼白的地板,蒼白的書桌。。。這樣沉重的黑和這樣慘澹的白交織着撞擊着闖入景暖的視線中,甚至讓景暖有些呼吸不過氣來。這樣強烈的色差和這樣沉悶的色彩,讓景暖不由在心底染上了一絲黑色的色彩,也忍不住在心裏疑問,這裏。。。真的該是一個十六歲的花季少女的房間嗎?
那時的她神色有些沉重,她關上門走進了這間房間,忍不住再細細打量,卻越是打量越是忍不住心驚。曾經的自己便是越心死,便越要將房間佈置的溫馨的。這個世界太冷漠,她又怎麼捨得將自己唯一的棲息之地也推入冷漠的境地?
然而站在那樣的房間裏,景暖便明白了,似乎曾經的跡部景暖未曾這樣想過,她的世界太沉重太冰冷,她好似將自己的心永遠的囚在了這透不盡陽光的方寸之地,所以,她暴戾,她冷漠。或許。。。就連對所謂的未婚夫手冢國光的追逐也不過是太過孤獨。。。景暖抿着唇這樣猜想着。
當時從天馬行空的思緒中走了出來,她便開始翻找着這房間中跡部景暖留下的物件。身份證。。。學生證。。。信用卡。。。所有該有的東西都有,卻獨獨沒看見傳說中的日記本,嘛~果然,這樣的女孩兒又怎麼會是一個愛寫日記的小姑娘呢?呵呵,景暖不由的笑了起來,她便是現在想起來,也覺得當時找着所謂的日記本的自己一定很傻。
可當時的她,心裏是真的有些疲倦,擺在她面前的,是一個未知的未來,她什麼都可以不怕,她可以無所顧忌的做她自己,可她終究無法接受,一切未知的自己。她甚至想,這樣的重生究竟是好是壞?自來到這個世界後,景暖第一次感到了迷惘。今後。。。該怎麼辦?要怎樣面對着陌生的人和世界?要怎樣去應對跡部景暖留下的種種惡行?如此,或許還不如做景暖的好。。。
然而。。。景暖閉上了雙眸。沒有呢,她可以想到的所有關於景暖的東西她都查過了,這裏什麼都沒有,這裏從來就不曾存在過景暖。這裏沒有景暖這個人。。。沒有屬於景暖的一樁樁花邊新聞。。。甚至。。。沒有李姓豪門。。。曾經熟悉的名人和事件,沒有了。。。全部都沒有了。。。
可是,也沒什麼不好的,反正都是不堪的,曾經和現在又有什麼區別?喝酒,抽煙,混夜店,跡部景暖做過,誰說景暖又沒做過呢?反倒是以後做這些事也不用顧忌了,誰又說這不是一件好事呢?鄙夷、斥責,這些眼光,她早就習慣了,現在不過就是一切照舊罷了,又有什麼關係呢?
想通後的景暖便毫不客氣的接收了跡部景暖的一切,好的。。。壞的。。。當然,她也改變了許多,第一個,便是那間令人膽寒的房間。
「砰!砰!砰!」門口傳來了三聲正規的敲門聲。
「進來吧。」景暖懶懶的坐起了身子。
進來的女僕輕輕推開了門,恭敬的彎下了腰:「小姐,午飯時間到了。少爺讓您到廳里用餐。」
「我知道了,待會兒就去。」用眼神送走了女僕後,景暖不由的皺眉思索了起來,按理說,從資料上來看,跡部景吾該是討厭自己的,並且除了跡部大家長在以外從不與自己一同用餐,可好像自自己回來後,他似乎對自己的事頗為掛心啊。嘛~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景暖倏然一笑,同時也站起了身向大廳走去,
景吾望着景暖徐徐而來的身影,忍不住皺着眉道:「怎麼這麼久?不知道本大爺有在等你嗎?」
景暖行至景吾對面,優雅的拉開了椅子,坐下去後,不由嗤笑:「嘁,似乎我並不記得有說過類似於要讓跡部君等我的話。」言外之意顯而易見,你的等待,不過是你自己多此一舉罷了。
景吾聞言後,用着餐的雙手一頓,內心一陣怔愣,似乎。。。景暖從回來後便未曾開口再叫過自己哥哥了。。。分明從前是讓自己避之不及的稱呼,現在反而卻讓人有些懷念,是人的劣根性嗎?
望着景暖優雅的用餐姿勢,景吾內心質問着自己,自己真的對自己的妹妹了解過嗎?翻尋了一下自己的記憶,千篇一律的都是她或猙獰或狠厲的嘴臉,原來。。。她也有這樣寧靜優雅的一面嗎?這麼多年,是自己忽視了她吧。少年的心底湧起了絲絲的自責,他在為曾經自己的忽略和指責而後悔。
「今晚,爺爺和奶奶就要回來了。」回過了神,看着景暖不緊不慢的動作,景吾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道歉嗎?開什麼玩笑,那樣的話,他怎說得出口?
景暖的眸中有一剎那的愣神,爺爺奶奶要回來了嗎?資料里最疼自己的兩個人?自己又該怎麼面對他們呢?親近?抑或疏遠?心中百轉千回,景暖只得輕輕應了一聲,「嗯。」
沉默涌流在兩人之間,許久,景吾才忍不住放下手中的餐具,撫着眼角的淚痣,道:「難道你就沒有什麼要和本大爺說的話?啊恩?」
「抱歉,沒有。」
景吾眸色一沉:「景暖,你不覺得你現在和本大爺相處的方式很有問題嗎?啊恩?難道讓你叫本大爺一聲『哥哥』就那麼難?」
終於,景暖有了反應,她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拿起了一旁的紙巾輕輕拭了拭嘴角,站起了身,雙手撐在餐桌上,彎着腰直直的盯着對面的景吾道:「不要在做這種無謂的事,也不要再問這樣無意義的問題,問問你自己的心,一句『哥哥桑』你真的在意嗎?不要把別人當傻子,既然不在意,就不要再裝出這種樣子。」說罷,景暖便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既然曾經不在意,那麼現在這幅好哥哥的樣子又是裝給誰看?景暖踏上樓,滿眼的諷刺。
而景吾則是緩緩垂下了撫着淚痣的手,在意嗎?曾經是不在意的,他可以肯定,那麼現在呢?現在在意了嗎?在意,他的確是在意的,只是。。。無意義嗎?竟然。。。已經沒有意義了。。。好像。。。心裏有些苦澀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