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隊伍回到宮中之後,皋帝便在宮女太監的簇擁之下去了養心殿準備用晚膳。
皋帝一走,嬪妃們也都基本相隨而去,皇子公主也都紛紛散去。
唯有祁王,從他進宮落馬之後,就一直站着未動,他望着尚未離去的惠妃的矯攆,腳下怎麼也挪不開步子。
惠妃在婢女的攙扶下下了矯攆,皋璟雯也隨之而下。
齊清兒收回搭在車布上的手,看着站在矯攆外的皋璟雯,這一瞬間皋璟雯的臉在她的眼裏是扭曲的,像是被蒙了一層水霧,叫人看不清楚。
她閉眼搖了搖頭,再睜眼還是看不清楚。
胸口的血腥氣越來越重,胸口,胃中,乃至全身都在攪動。心臟的位置,一邊寒毒似冰,一邊熱毒似火。
冰火交加之下,她完全沒了方向。
只能朝着矯攆口光亮的地方挪動,一點一點手指觸到了矯攆的壁口,低頭似乎也看到了矯攆外的地面,只是這地面怎麼這樣的遙遠。
耳邊似有人在關切的問候,但聽不清再說些什麼。
余光中似有一個銀灰色身影,他在跑嗎?他的動作似乎是那樣急切。
終於,在她往外探出一隻腳的時候,胃裏面濃濃的血水湧入口中。然後她只覺自己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中,再然後便失去了任何意識。
皋璟雯看着滿地的鮮血,嚇得失去了動作。
她驚慌地望着祁王懷中滿口鮮血,又不省人事的齊清兒,眼淚再次像斷了線的珍珠,似乎她現在能做的就是掉眼淚一般。
好在惠妃存着理智,她忙道:「現在回公主府太廢時間,趕緊帶到我宮裏去吧!」
皋璟雯小雞啄米一樣點頭。
祁王用自己的身體支撐着齊清兒,他強忍淚水,所有人都看不見他這幅好皮囊下的真實情感。
惠妃身邊的幾個婢女聽到惠妃的指令,從祁王手中接過齊清兒。
他沒有拒絕,像是沒了生命的玩偶,雙手輕輕地從齊清兒的衣襟間滑落。眼眸低垂,盯着地上齊清兒吐出的那趟血跡。
然後他突然對着皋璟雯沉聲嘶喊道:「去養心殿揭發虞妃!」
皋璟雯像觸電一樣,突然回過神來,然後健步如飛,頭也不回地往養心殿跑。
惠妃看了看一反常態的祁王,終是什麼話也沒說,匆匆帶着昏死過去的齊清兒往自己的永延宮中去。
武英殿面前若大的空地,寒月下只余祁王一人。
他站在那塊血跡斑斑的地磚旁邊,良久未曾離去。
……
皋璟雯扯着裙擺,一步也不停歇的趕到了養心殿,顧不得等張公公進去通報,她已經直接闖了進去。
張公公不知是個什麼情況,伸手想攔,自己差點跌倒。
皋璟雯闖入殿中,話先未說一句,倒是跪地的聲音讓皋帝立馬從手頭的奏章中抬起頭來。
無告入殿,皋璟雯還是大煜朝的第一人。
皋帝有些不耐煩地丟開手頭的奏章,看着皋璟雯磕在地上的天靈蓋,滿臉困惑,道:「璟雯,怎麼回事?」
皋璟雯繼續跪着,揚起上半身,一撒眼角的淚水,哭腔道:「虞妃向我投毒,請父皇為我做主!」
皋帝聽了,腦袋一蒙。
皋璟雯明明好端端地在他面前,並沒有中毒的跡象,且剛從佛山回來,虞妃她也沒有投毒的時間啊!
皋帝從龍騎上站起身,快步走到皋璟雯身邊,道:「投毒?怎麼回事,站起來說話。」
皋璟雯單手扶了扶磕疼了的膝蓋,站起身。
一臉委屈的把虞妃投毒的經過給皋帝講了一遍。
皋帝聽完,更加的雲裏霧裏。皋璟雯所述的關於虞妃投毒一事的經過,不論是故意帶錯路,還是捆綁公主入如繪宮……哪一個都是會被打入冷宮的大罪,向公主投毒那更是株連九族的死罪。
他摸了一把泛着銀光的鬍鬚,並不矯健的身軀在養心殿中來回踱步,他怎麼也想不到虞妃的動機,竟要殺死她自己的親侄女。
不過聽到最後,服下毒藥的是嬅雨不是皋璟雯,臉上或多或少有些安慰。
皋璟雯看着皋帝猶豫不信的樣子,又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父皇,嬅雨姑娘已經毒發不省人事了!要不是因為她,現在不省人事的人就是我啊!父皇!」
皋帝步子微震,眉間閃過一絲陰鬱,面部表情也變得僵硬,對着追趕皋璟雯而入殿的張公公道:「把虞妃馬上給朕帶到養心殿來!」
皋帝的語氣似乎是在一瞬間轉為憤怒。
此話一落,皋璟雯吸了氣,自己站起。
片刻之後,虞妃一身紅緞錦衣,半頭長髮披肩,髮髻上還帶着去佛山祭禮時用的簪子,一看就是剛要就寢,被無奈叫出來的模樣。
她隨着張公公緩緩地走入養心殿。
豐腴的腰肢左右擺動,不堪嫵媚。
她用倦怠地眼神輕輕地從皋璟雯身上瞟過,然後滿眼嬌氣的看着皋帝,似乎皋帝這麼晚叫她來,是想讓她侍寢一般。
未等皋帝說話,她先柔聲,道:「陛下,這麼晚叫臣妾過來,可是要臣妾在這養心殿研磨侍筆......陛下國事繁重,也要知道注意休息才好,龍體為安啊……」
如此矯情的話,真是不知道她是心裏明白接下來的事,早有準備,還是如她表面的無辜,並不知情。
可皋璟雯如此顯眼地站在養心殿中,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在散發着對虞妃的憤怒,虞妃還是能做到這樣的氣定神閒,視皋璟雯為一堆空氣。
她十分輕柔嫵媚的說完之後,連參見陛下的禮數都只是略施一施,就直接朝着龍騎走去。
還不忘給皋帝遞去一個示意他跟過去的眼神。
虞妃!她可真是好能耐!
皋璟雯此時已經像是餓了整整六天的猛虎,直直地瞪着虞妃的一舉一動。
皋帝看着虞妃悠然自得的模樣,嗓子眼裏也堵了一口氣。
他負手站在皋璟雯身邊,抬頭看着龍椅邊準備開始研磨的虞妃,不緊不慢,道:「璟雯告你投毒,你還真是毒手尊前,敢在這後宮當中給朕的公主投毒。」
此話一落,虞妃整個人稍僵,但很快恢復了自然。
收回就要伸到墨硯邊的手,用另一手捋了捋袖子。先是不解地皺眉看了看皋璟雯,隨即浮出一個櫻花般的笑。
那鮮紅的雙唇像極了齊清兒吐在武英殿前的鮮血。
她一扭一扭地走下台階,來到皋帝身邊,然後輕揉地摟住皋帝,道:「陛下,這是在和臣妾說笑嗎?璟雯她好端端地站在這裏,並無半點中毒的跡象啊!」說着,眯眼一笑,「毒手尊前?這樣的罪名臣妾可承擔不起啊!」
皋璟雯聽着虞妃發出的柔得跟水一樣的聲音,心中怒火噌得燒到了頭頂。
她剛欲說話,邊看到虞妃投過來的幸災樂禍的眼神,和那鮮紅的唇瓣吹過來的細語,「也不知是何人要如此陷害於臣妾呀?!」(未完待續。)